一路上的行人也絡繹不絕。
有人好奇地左右打量,有人興致勃勃地和同行者交談。有人獨行,有人群聚。雖有行色匆匆的,但大部分行人還是優哉遊哉,頗有種春遊踏青的感覺。
路邊不少牙行,也就是中介。
大多是人力牙行,一兩個人,支個攤兒,掛個牌子。牌子上寫著各種活計,各種待遇,也有的會寫一些要求。
比如王左就看到一家牙行,牌子上掛出的活計是給碼頭扛大包,待遇是一堆食宿全包之類的,要求上明明白白寫著,“身高一米以上,起碼要四隻手,量大優先”。
王左心想,這回怪手兄不怕餓肚子了。
一些給腳行找腳力的,當然是腿越多越好,還打出了按腿多少算報酬的噱頭,但普遍對腿長有要求。
還有一些給酒樓找跑堂夥計的,倒是沒了很多職場歧視。
牙人是不坐在攤子後邊的,都跑到路上拉人。天花亂墜,口若懸河,把一份份工作誇得上了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在找下一任後土帝君。
就差沒把“新人好騙”直接寫臉上了。
幸好有書生同行,牙人不敢來打擾,隻是遠遠地拱手施禮。否則的話,牙人興致勃勃的上前,看到王左隻有兩手兩腳,估計要嫌棄地白他一眼。
雖然自己幾乎是求職市場的最底層,但還是讓王左感到很親切。因為這嘰嘰喳喳的市井,讓他想起了老家的夜市區。
路邊還有一攤茶座,雖然桌椅破舊,但也還算整潔。棚子上掛著酒幡,想來也兼賣一些酒水,瞧這寒酸的樣子,估計是端不出什麼好酒。
“但起碼是真酒”,王左心裡腹誹一聲。
也不知老板把生意做在這裡,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大家都生來乾淨,去時空空。
過路人走了幾十年,有心想在這坐一坐,歇歇腳,也囊中羞澀。就算有個臉皮厚的,初來乍到,想來也不好意思賒賬。
難怪人來人往,茶座裡卻一個人也沒有。
又走了一陣,王左遠遠地看到了路的儘頭,那是一座城門。
之所以不說一座城,是因為他確實沒有看到兩側的城牆,城門兩側隻有翻湧的黑霧,黑霧像被一麵透明的牆束縛住了一樣,雖然不停地翻湧,卻不會散逸,就像城牆一樣,往兩邊無限蔓延,看不到邊際。
城門很高大,上麵沒有城樓,也沒有城垛,倒是有個牌匾,上書“庠序城”。
雖然遠遠地就看到了城門,但他們還是足足走了半日才到城門底下。
...
站在城門下,仰頭望去,才知道這座城門有多麼高大。它仿佛伸進了天際,頂上的牌匾在雲霧裡若隱若現。
每個行人走到城門下,都不由自主的駐足瞻仰,久久不願進城。
卻說書生領著王左到了城門口,也不進城,而是往右拐,又踏上了一條小路。
跟官道上的熱鬨喧天不同,這條小路卻極安靜,一路上除了書生和王左,也不見半個身影,隻有左手邊的黑霧裡時不時傳出一些不詳的動靜。小路沿著黑霧的邊緣一直往前伸展,無窮無儘一般。
幸好走出去不遠,書生就停步,轉頭看向了黑霧。
王左也不由自主地看去。
隻見黑霧深處漸漸翻滾起來,接著亮起了兩盞紅燈籠。
黑霧翻滾得越來越劇烈,兩盞紅燈籠也越靠越近,好像黑霧深處有人開著輛卡車,迅速向他們衝來。
王左不由得退了一步。
終於,紅燈籠到了眼前。
嚇得王左忍不住又退了四五步——從黑霧裡探出來的,竟是一張兩米多高的人臉!
兩盞紅燈籠原來是它的雙眼。
那人臉又往外探了一些,才露出底下的真容。
原來是一隻長著羽毛的怪獸。
隻見這怪獸形體像一隻雄雞,渾身漆黑淩亂的羽毛,兩支翅膀胡亂收在兩側,長著兩隻鷹爪,挺著胸脯,從黑霧裡踱步出來,到了黑霧邊緣,正探著頭看人。
木屋大小的頭上,竟長著張人臉。
麵若敷粉,紅撲撲的臉頰,大大的,鮮紅的嘴唇,還是張女人臉。
如果不是她正詭異地似笑非笑,又吊著眼睛直愣愣地看向遠方,說不定還會挺標致。
書生這時轉過頭來,語氣輕鬆地笑著說“你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