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花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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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殿試放榜。其後便是進士騎馬遊街,有女擲花,有翁捉婿,是玉京中難得的熱鬨日子。

京中人愛看熱鬨,金榜張貼出來,登科之人的名字便也傳播開,最引人關注的便是一甲三人。今科的狀元郎格外年輕,不過及冠不久,人又長得俊,便也得了最多人的注目。

狀元的名字一路傳開,一直傳到遊街途邊某個茶館裡,遠道而來的人耳中。

那是一對已經不算年輕的男女,眉眼間都染了風霜之色,卻依然能看出年輕時的風姿。男人著青衣,鬢發微白,眉清目秀,舉止溫文,卻像是不得誌般,眉眼中隱著幾分鬱鬱;女子穿藍紫色衣裙,眼尾已經有了細紋,五官漂亮到顯得淩厲,神情裡像是總帶著點譏誚之色。

他二人早些時候結伴而來,顯然是熟人,卻又略顯客氣而疏遠,不如一般夫妻親密。

兩人各自叫了一碗茶,便開始無聲地等待,不知等的是什麼。茶館的老板瞥了他們一眼,他年歲不小,見多識廣,看得出來這兩人雖模樣落魄,一舉一動卻仍能顯出骨子裡的教養來,不知是什麼身份來路。

直到狀元晏秀的名字傳到這小茶館,那兩人才終於抬起頭來。

女子先開了口:“令郎不負所望,當恭喜晏先生了。”

晏先生眉間鬱氣散去幾分,卻未有太多喜形於色的模樣,反倒是歎了口氣:“不過隻是開始罷了,進士及第,便入官場,後麵的路隻會比如今更難走。”

“這世上,又有誰的路不難走,不都隻能一日日活下去。”

晏先生好脾氣地笑笑:“莊夫人說得也對,隻不過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也總盼著他能過得順遂,勿要如我……”

莊姨娘低頭去看碗中茶水,將一句“如今這世道,莫說是順遂地活,怕是連死都難得順遂”咽了下去。

幾句話間,遊街的儀仗也到了此處,晏秀騎高頭大馬,披紅戴金,遙遙而來,正是年少得意,意氣風發。

路邊酒樓茶館有人好奇地張望,有人擲花擲香囊。

莊姨娘不再說話,忽然想起似乎很久遠很久遠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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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哪一年呢?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也已經實在是記不清了。隻記得那是她少女時代的某一天,那時她還不曾被樂陽王寵愛又厭棄,還不曾被抬入樂陽王府——她非正妃,隻是妾室,自然也稱不上嫁,連正紅色嫁衣都穿不得——也還並不知道,未來自己的大半生,都會浪費在那重重牆內。

那些沉重的、可惡的東西都還未落入她眼底,那是她最美好的少女年代。

那時的她還不是什麼莊姨娘什麼莊夫人,而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她那時是莊家的小小姐,叫做夢蝶。

莊夢蝶。

那是莊夢蝶的少女時代的某一天,陛下金口玉言,點了狀元榜眼探花。

全京城的人都在湊這場熱鬨,傳信的、說書的,甚至還有在榜下等著捉婿的,一場科舉,能引起整個京城的注意力。

然而這裡的“整個京城的注意力”,並不包括莊夢蝶自己。

她對什麼春闈秋闈,其實根本什麼都不清楚,隻是終於找到個老爹忙得顧不上她的時候,趕緊抓了機會就溜。本打算和往常一樣能跑多遠跑多遠,直到被家裡人抓回去。

她甩著錢袋百無聊賴地路過街頭,想著現在的人真是講究,看個三甲遊街都要在酒樓二樓包場,果然是場麵人。她抬頭一看,滿樓都是漂亮姑娘探著頭等著看熱鬨,一時她差點連拿錢讓她走的人都沒認出來。

這場麵,還真有幾分“滿樓紅袖招”的味道,不過說到底,這關她莊夢蝶又有什麼事呢?

莊夢蝶搖了搖頭,轉身便要走。

也正是在此時,她聽見馬蹄聲。

是三甲遊街。

不管莊夢蝶心中怎麼想著與她無關,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扭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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