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場地租賃登記冊》全本免費閱讀
在小陸兩次拒絕了夜宸‘回南城看看’的申請後,夜梟對夜宸使了個眼色,然後朝夜漓說:“你不用回司命殿嗎?”
與此同時,他私下傳音給夜漓:“回去看看命簿。”
小陸於是也說:“宸兒你也回地府去,我讓神界把你從地府通傳回來了,不久會有神官去找你。”
無論是懷念也好,是唏噓也好,夜宸在進忘川居之前,其實有期待和幻想過,他們四人促膝長談的情景。幾萬年前,他不曾想過如今這種“坐下來聊聊天”的時刻會這麼稀少,因此在進門之前,他也想不到這個時刻會如此短暫。
所以說過去怎知現在,現在怎知以後,夜宸看著麵前的三人,突然很想在此刻問問小陸:解散望月樓,遣走朋友,自廢神力,來到忘川的這些年,有沒有過後悔的時候。
夜宸猜測,如果是夜梟,那他此刻可能真的問出口了。或者他在陪伴小陸的這些年,在隻有他們兩人的某個時刻,他已經開門見山地過問她了。
但既然夜宸此刻被不知名的理由扼住喉嚨,無法開口,那他也不會從夜梟那問到答案。
在夜宸和夜漓相繼告辭後,夜梟看著正發呆走神的小陸,直接開口問:“你覺得那個女孩很好,你完全可以交她這個朋友,你過去在凡間不是沒交過朋友。”
“不可能。”小陸神官不經常說這麼絕對的話,這三個字一出,夜梟都愣了下,但小陸繼續解釋,“兩個原因,第一,我走進她的心裡,依靠的是技巧和謊言,我們第一次談話的空間是一個虛假的‘女□□談空間’,哪怕夜漓現在把這輛車過戶給我,她腦海中對於氣味印象的構建也是錯位的。第二,你知道的,我交朋友看重忠誠,但我自己首先就沒有在這段關係中,做到坦誠。”
如果說第一個理由,夜梟需要經過思考後才會理解,那第二個理由出來的瞬間,他就條件反射性地明白了。
他甚至在想,要不然等夜漓查完命簿回來,乾脆把他堵在忘川外麵,讓他不用多此一舉地來告訴小陸了。
於是他的確就這麼做了。
他幻化回梟的真身,從入夜直到天明,都駐守在忘川居的屋頂上,索性這一夜,夜漓並沒有拿著命簿過來。
但世事的無常總是思之令人發笑。第二天早上,他回忘川居的房間內洗漱的時候,一夜未睡的夜漓失魂落魄地來到忘川居,迎麵就撞上了正要出去晨練的小陸神官。
“怎麼了?”小陸神官看到夜漓攥著的是命簿,心下立馬預感到了什麼。
“袁淩,死了。”
袁淩走後的第四年,這年清明時節的南城陵園,掃墓的人格外得多。每年這時總是煙雨蒙蒙,今年卻是個晴天。
“今天的太陽真的很好啊。”
“是的呀,真的有種陰霾散去的感覺。”
陵園的入口處,站著一群已經掃完墓先出來的人,男人聚在一起抽著煙,交談著接下來的經濟形勢,女人在訴說著共同記憶。一輛轎車在入口處聽了下來,沒有要開走的意思,一人懷裡的狗暴躁不安地低吠著,終於有人忍不住,要走上前敲車窗。
可是這人從原地走出僅一步,就停留在原地,除此之外,狗吠聲也停止了。同時,方圓五裡內的一切都停滯了,隻有這輛車的車門被緩緩打開。
手拎一盒變形金剛套裝的小陸走在最前麵,她身後是同樣身著黑衣的夜宸、夜梟、夜漓三人。小陸走過排排麵目相似的墓碑,最後在一塊已經擺放完祭品的碑前站定。照片上的女孩用一雙杏眼,敏感而思辨地注視著每個來訪的人,兔牙躲在緊閉的唇下,其實,它們生前也很少示人。
“我看了你的命簿,一開始小漓還和我解釋了,為什麼德國突然修改了他們的出入境管理政策,以及‘航班停飛、禁止入境’大概是什麼意思。
我很難過我不在你身邊,那時候你隻能和你的家人待在一個屋簷下,但是我明明是那個有能力從天而降,給你一個擁抱的人。”
小陸將手上的變形金剛套裝,放在一堆貢品的最中間,然後故作輕鬆地說:“命簿上說,你最後是半夜偷偷拿了車鑰匙,開著車衝破了隔離板,一路開到河邊的,甚至出動了十幾輛車都沒能攔住你,哈……真的很酷。這個時空,很少人能夠擁有這種‘人生戲劇化的瞬間’,你自己就活成了路易斯和塞爾瑪。”
喉嚨有些酸脹,小陸停下來陷入沉默,她與那雙黑白、卻更加充滿靈韻的眼睛對視,過了很久後她才又開口:“祝你自由,末路狂花。”
小陸退到旁邊,夜梟也站至她的身後,夜宸與夜漓依次上前行了個凡人的鞠躬禮,他們兩人沒有帶任何祭品,小陸對他們交代道:“不用帶,她不需要你們的東西,就去送她一程。”
四人在墓前又佇立片刻後,小陸看了眼明媚的陽光,然後淡淡地說:“走吧。”
陵園入口處的車消失時,那個向前走了一步的男人,因為慣性,向前踉蹌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