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他還是要走(2 / 2)

裴玄清搬完書,鬆了袖子,坐在靠近蘭時的矮榻上:“你不是跟著任深練武,怎麼有時間到我這裡來了?”

“有事問你。”蘭時將在城門處與裴三爺說的話簡單地複述了一遍。

裴玄清默默聽著,喚來雲同給她端了杯熱茶:“父親讓你問我?”

“是啊。”

裴玄清愣了愣,笑道:“父親是想告訴你,若每個人都獨善其身,那日我就不會在演武場救下你。你說善止於私心,其實也無錯。隻是有的人私心為公,有的人私心為己。私心為己者,善意取自自己利益得失。私心為公者,以天下為己任,大道至善,兼愛眾生。”

“墨子不計生死遊說楚國,所求若是為了天有不測,城役為他讓出避雨之所,豈不成了攜恩圖報?他一生為救蒼生,死不旋踵,遊說楚國退兵,是在堅持自己的信仰。城役讓不讓路,與他又有何相乾,墨子自是灑脫而去,毫不在意。”

“先賢雖然著有流傳千古的典籍經史,但在戰亂年代,他們大多一生鬱鬱不得誌。為了拯救蒼生,向君主宣揚自己的治國理念,他們輾轉周遊各國,竹仗芒鞋,衣衫襤褸,一路顛肺流離,無數次的受到冷遇,質疑,輕蔑,背叛,甚至死亡的威脅,又無數次為了自己的理想信仰,從困境中站起來,踽踽獨行。正是他們用生命踏出的這條血路,才讓書中每一個字都有了重於千金的價值...”

裴玄清說了很多先賢們講學議政,教化百姓,勸諫君王止戰的故事。

對於那個百家爭鳴的年代,蘭時聽得入迷。

前世她是罪奴,不能識字,更不懂這些道理。今生葉長誌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也不許她讀書寫字。她讀過的書,認得的字都是柳氏偷偷教的。

那些記憶殘片中得聖賢書,蘭時從來沒真正弄懂過,隻能用自己狹隘膚淺的私心去理解,甚至是曲解他們為了無道亂世中流離失所的百姓們所付出的公心。

裴三爺和裴玄清就像是她前行道路上的一盞明燈,那些舍生忘死的先賢們燃燒自己做成燈芯,告訴她人生不止苟活,比生命更可貴的還有信仰,抱負,還有一往無前,死不回頭的決心。

蘭時坐在裴玄清身邊,聞著他身邊如冷鬆般清冽的熏香,心口砰砰跳得厲害。

半晌後蘭時羞愧道:“哥哥,我好像有些傻,心眼也小,竟然質疑這樣的先賢。”

裴玄清笑道:“你彆這樣想,讀書明理,如何不是在困惑,質疑,清明之中探尋為人處世的道理。當初稷下學宮諸子百家議政辨禮,不是也在彼此質疑中尋求拯救無道之世的治國良方?”

“那...哥哥,以後若我有不懂的事還能來問你嗎?”

“當然。”

“女娘不應該問的,也可以嗎?”

裴玄清清冷的眼底鋪滿了柔軟的情愫:“蘭時,在我這裡,沒有你不能問的,無關你是不是女娘。”

蘭時飲了口茶水,想起裴三爺的那陣沉默,又道:“哥哥,你能跟我說說北境的事嗎?”

“北境?你想知道什麼?”

“比如說明年的那場戰非打不可嗎?”

裴玄清訝異,隨後沉默。

蘭時有些緊張,她想阻止明年的戰爭,但她前世所知實在有限,今生困於內宅又不知道從何處入手。眼見著時間越來越緊迫,她也越來越焦急。有時夜裡,她好似夢到自己身處迷霧之中,那場關於裴家的結局,她始終撥不開,看不見,摸不著,驚醒後,夜涼如水,輾轉反側再也無法入睡。

不如乘此機會,探探裴玄清的口風。

裴玄清起身負手走了幾步,好似在嚴肅思索著什麼。

“我是不是不該過問朝堂上的事...”蘭時小心翼翼地問。

她從未看過裴玄清這樣躊躇為難的時候,即使在小槐院中受儘欺辱,他都是雲淡風輕,猶如作壁上觀。

果然,那場國戰,沉重得超乎蘭時想象的範圍。</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