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大昭的雨水再度降臨。
一個多月來,雲逸傑做著些無所事事的活兒,閒來無事還會去大理寺門前蹲一蹲,美名其曰她家遠房親戚蔣玉在這兒,她來探望探望,順便也就接上蔣玉蓉回家了。
沒過幾日,皇帝便招她進宮,她心裡預感著,說好的總會派她再去禹城,或許就要來了。
一進門,吉祥公公便宣讀了聖旨,果然,是叫雲逸傑升任正三品翰林學士知製誥,做欽差大臣去禹城救災。
“此番徐州大水,已下了五天五夜未曾斷歇,按照朝廷慣例,派欽差帶著賑災銀兩及物品前往。今年,就派敏理你去吧。”
雲逸傑叩首:“是,臣定不辱陛下信任。”
“徐州的大水,年年受災最嚴重的就是禹城,你們去了之後,多花些心思在這裡。”
言下之意很明顯,提醒她彆忘了查案的事。
“除你之外,朕還派了幽王去做先行官,他是皇子,代表朕前去安撫民心,又是大將軍,帶上兵馬與你同去,也可保你周全。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雲逸傑清冷的眼睫眨了眨,抬眼看著上首金雕玉琢的大殿,一時有些失神。
“臣想請從七品翊麾校尉雲江與臣一同前往。”
“雲江?”昭恒帝隻當她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趁機會提拔族弟,也不做他想,“準了,封他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帶兩百精兵,去吧。”
“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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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吃上沾親帶故的軟飯了,嗯?”雲江接到消息時這麼說。
這話逗笑春信,叫她笑得直不起腰:“還是阿江會說。”
守一道:“往前總笑稱你為小將軍,如今你升了官,很快也能做將軍了吧。”
“做不做那些個的無所謂,我隻想打遍天下無敵手而已。”雲江抻了抻胳膊。
“敏敏和玉蓉都還沒回來麼?”春信這才發現二人都沒回來。
“阿傑今日進宮了,我派了馬車去接玉蓉姑娘。”
春信道:“我去門口迎她吧。”
人還沒走到門口,便見蔣玉蓉紅著眼睛進了門,瞧見這幾個姑娘,眼眶又紅了紅,要掉下淚來,問她發生何事了,也搖搖頭不說。
幾個人將她拉進屋子裡,端了冷茶扇了風,慢慢詢問,她才支支吾吾說出來。
“今晨來了個水裡死的屍體,都泡發了,我一個沒注意,弄了些臟東西在衣服上,老仵作師父叫我把衣服脫下來換新的,我一個姑娘家,哪裡肯,他便發覺我不對勁了。”
蔣玉蓉泣不成聲:“當時他也不問我了,隻叫我自己去洗洗,我以為這頁也就翻過去了,誰曾想走的時候,他拿了些家裡帶來的糕點吃,我伸手過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慌了神,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摸了脈。他說幾十年的老仵作了,他早便看我的身子太弱小,不像個男子,還以為是年紀小,沒想到今日我這般異常,他摸了我的脈,自然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知道也就知道了,”雲江拉著她的手,“你可沒受什麼傷吧?”
蔣玉蓉抿著嘴搖頭:“沒受傷的,害你們擔心了。”
“那便彆再傷心啦,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本來也就是女的,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春信抹去蔣玉蓉眼下的淚珠。
“我本也是這般想的,總不可能一輩子做男的,再說我也總是會回家去的。隻是……隻是……老仵作師父一下子變了臉色,還叫我滾,以後都彆去大理寺了,他不會把我的事說出去,但此生,也不願再見我了。”
蔣玉蓉傷心極了,趴在桌子上埋著臉大聲哭起來。
春信道:“我明白你的感覺,大昭的人隻要在辦公事的場合看見女子,總是比如蛇蠍的。但老仵作與你相處兩個月,也是真心疼你,隻可惜他老糊塗了,非得希望你是個男子才行,你彆難過,他或許隻是氣頭上,人生還長,你們總還會相見的,也許事情沒那麼糟糕。”
“這種迂腐的老頭子,傷害了彆人,自己也損失了個聰明的徒弟,自找苦吃罷了。”雲江道,“反正咱們馬上也要啟程去你家了,離了南都,你和老仵作那老頭也就不用糾結這啊哪啊的,徐州的洪災馬上就要漫到禹城了,你多想想家裡母親外公,擔心擔心他們如今是否還安好,就沒空想那迂腐的老頭了。”
蔣玉蓉聞言哭得更大聲了。
春信拍拍她,為難道:“阿江,你隻管少說兩句。”
雲江吐吐舌頭,找了個借口出去:“我看看阿傑回來了沒有。”
雲江嘴上念叨著的這個人正在宮裡,隻是她從明德殿出來並未直接離宮。
“太子殿下,雲逸傑求見。”
謝明麟聽了旁源的話,有些詫異地停下了手中的毛筆。
“孤與他素不相識,他來做什麼。”
“屬下也覺得奇怪。”
謝明麟眯起眼睛,笑得邪魅:“叫他進來,孤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話好講。”
雲逸傑端端正正地站在東宮外,小太監恭敬地走過來低頭尖聲尖氣道:“雲大人請吧。”
雲逸傑笑得溫和:“有勞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