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八十章(1 / 2)

“悠悠我意……是什麼意思?”春信問。

胡碟站起身,負手向前行了幾步,回眸時閃爍的燭光映在眉宇間:“這是記載在雲笈七簽中的石鼓歌,是一名叫做張麗英的女子所作。”

“相傳這名女子相貌異於常人,麵有奇光,她不用鏡子,隻用一匹白絹便可映照出自己的容顏。長沙王吳芮聽聞以後,便帶兵前來聘娶。可張麗英是個修行人,她一心向道,向著心中的悠悠我意,堅決不從。她登上了金精山,在石鼓處就義,並且留下了這首石鼓歌。在她看來,做一個守著悠悠我意的人,比做一個榮華富貴的妃子要強多了。”

“悠悠我意。我意不可辱。王威不可奪餘誌。”胡碟望向春信的眼神中,一片柔和的光,璀璨奪目,“這便是張麗英的意誌。悠悠我意,就是一個人心之所向,堅定不移的目標。”

春信覺得胡碟笑得讓人如坐春風:“春信,守一,你們心中,可有悠悠我意?”

春信當即苦惱地咬住了嘴唇,守一則是一愣,隨後目光越來越深沉,似是有些為難。

胡碟擺擺手:“不著急回答。人生在世從呱呱墜地之時便被外界所束縛著,你所看見的,都是大千世界已經寫好了的。有人想要成親生子,有人誌在四方,有人要做高官,有人要下泥塘。可女子之選擇,總繞不過內闈之事。所以你們不必著急回答這個問題,多去看看大千世界,多了解自己的內心,知何為我,方知何為悠悠我意。”

謝明乾閉目躺在椅子上,神遊太虛,恍惚間聽見胡碟這番話,不禁也開始思考自己的悠悠我意。

若說從前,他心中所糾結的,一定是師父和淨巍宗的案子。可是如今勝利在望,他忽地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了。

作為一個皇子,他對皇位不甚在意。師父說過,龍椅之上,乃萬丈深淵。要內心清明,就離那高堂越遠越好。

作為一個將軍,其實殺戮也並非他所追逐。帶兵打仗,不過為一方太平,他也並不希望狼煙四起,征戰四方。

若說我意,我意執著而堅定,但悠悠我意,卻是淡然又平靜,是一眼細水長流飄著霧氣的溫泉,才算得上是悠悠吧。

拋去浮華、欲望和名利,倉廩實、衣食足之後,發自內心的安然之處,才是悠悠我意吧。

謝明乾將右手輕輕搭在手腕上,嘴角微勾。這樣屋簷下躲風雨,樹蔭下遮太陽的悠然,忘卻紛紛擾擾,忘記仇恨,靜靜躺著的日子,或許是他想要的。

當然,這樣的日子裡不能隻有他一人。

“那就好。”春信有些懊惱,“我既不知何為悠悠我意,也不知我心裡想的是什麼。”

“既然如此,慢慢來便是。”胡碟笑道。

守一沉著一張臉,也懵懂地點了點頭。

胡碟轉向一旁躺著的人:“起來乾活了。”

謝明乾捂著腦袋睜開眼,劍眉星目擰成一團:“敏理,為何敲我!”

“叫你起來乾活,現在還不到休息的時候。”胡碟攥住謝明乾的左手,想將他拉起來,他卻像被刺到似的一下甩開手,揉著手腕站起身,神色緊張。

胡碟打量他一眼,坐回圈椅裡:“眼下的兩件事。一是許梅香的事,已穩穩行進了大半,按照之前的計劃,隻需要擇日再審馮貴,不出意外的話,一切便可塵埃落定。”

聽見許梅香的事,春信又歎息一聲:“那時我想著將色鬼抓住更為重要,這樣許姐姐也能少一些危險,便留在了禹城,誰曾想這是個錯誤的選擇,許姐姐的危險根本就不是色鬼。唉……要是那時我跟著去,人手也就多些,說不準那時也就追上許姐姐,也就能救下她了。”

胡碟與守一對視一眼,道:“我和守一早已檢討過了,這件事我們都有失誤,都有錯誤的選擇,但錯不在我們,我想,這背後一定是有我們看不清的東西,不然也不會讓我們一個兩個的,全都做錯了決定。正是因為我們不知道許梅香身上牽扯了多少事,才會掉以輕心,以為色鬼才是她最大的威脅,才會以為她母親來接她定會平安無事。”

胡碟皺眉:“洪家,一定不簡單,但其中到底有多厲害,尚且不得而知。但就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許梅香的死,似乎是個死局。她有個那樣的父親,便注定她要嫁給洪盛,這裡,她逃不掉;她母親來接她,被她父親阻攔送回洪家,這裡,她也逃不掉;洪盛一死,洪家處心積慮又急不可耐地要將她賣掉,要知道,這其中罪不可赦的不止洪老太一人,而是牽扯到整個洪家,這裡,她同樣逃不掉。”

“是個死局麼。”守一望著燭火搖曳處,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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