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七十九章(1 / 2)

春信看著趴在自己手臂上的小丫頭,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機靈鬼,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

蔣玉蓉嘿嘿笑了幾聲,陳青倒是沒好氣道:“這丫頭,油嘴滑舌,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娘……”蔣玉蓉甜甜地衝母親撒了個嬌,“您不想我繼續做仵作,無非是覺得仵作人家總是被人嫌棄,可是這世界上除了皇帝,哪有人不會被嫌棄的呢,做不過是有些人嫌棄你在心中,有些人嫌棄你在嘴邊罷了。就算是被人掛在嘴邊嫌棄,也不過就是丟個麵子的事兒,麵子值幾個錢呢。”

“我長這麼大,沒有哪一天不在麵對著外麵的冷言冷語,可是有一天我和表哥去給人斂屍,那屍體是泡在水中的,已是麵目全非了。我對表哥說,我一定愛惜自己的命,要死也絕不要死那麼醜。表哥說叫我愛惜自己的命,彆老說死不死的。再說這人,死都死了,哪有什麼醜不醜的,你看這人躺在我們麵前,他自己也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你說他的死狀慘烈他也渾然聽不見。他們哪有心思在意那麼多,隻要能入土為安便是最好了。”

“那時我就想,其實不去看,就不知道自己高矮胖瘦,也不知美與醜;不去聽,也就不知道自己在彆人眼裡是什麼樣子,也就不煩惱了。人要想好好活著,就不要總是打量自己這裡不好哪裡不好,也不要去聽、不要去在意。後來我就再也不怕彆人罵我了!”

蔣玉蓉水靈靈的眸子笑得明媚,陳青見了她如此開朗的笑容,不禁有幾分失神,這樣快樂的笑容,曾幾何時也在她的臉上出現過,隻是她在意的太多、聽得太多,漸漸地失去了這樣的純真。

蔣玉蓉見陳青出神地不說話,以為自己說的還不夠,便繼續道:“娘,那些麵子,都不值錢。我給死者一個體麵,死者或許還會無聲地說一句感謝,這才值錢呢。”

陳青攬過蔣玉蓉的肩,將她攏入懷中,沉默良久,眼前閃過自己恣意的少年時期,閃過自己自己所糾結的愛與恨。她抱著蔣玉蓉毛茸茸的腦袋,一時之間覺得天地開闊,堵在心口的那口氣消散開來,不再糾結了。

“行了,依你就是。”

蔣玉蓉微愣,猛地抬起頭來:“真的麼?”

陳青將緊緊攥住自己袖子的那隻手掰下來,握到手心裡,嗔怪道:“娘何時說過假話?”

“太好了,太好了!”蔣玉蓉撲到陳青懷裡,又哭又笑。

陳青端出一副嚴厲的樣子,正色道:“我也隻是允許你從我這裡學驗屍的東西,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

蔣玉蓉哪管那麼多,隻要眼下陳青答應了便是好的,抱著母親便不撒手。

陳青寵溺地瞧她一眼:“你呀,這個樣子像什麼話,也不怕春信姑娘看笑話。”

話是這麼說,雙手卻將蔣玉蓉抱得更緊些。

這個孩子像她,雖然比她那時心思單純些,但那股執著和乾勁卻與她如出一轍。不像陳祥那小子……

想到這兒,陳青嘴角的笑容微僵。

那時陳青恨老林,也恨肚子裡的孩子,想著若是個女兒,她心裡倒還歡喜,可若生下來是個兒子,恐怕隻會和老林一樣,是個倒黴催的軟蛋。

果不其然,陳祥現在的性子不就是像他爹那般窩囊麼。

後來哥哥嫂嫂去世,她見蔣玉蓉可憐,便想著兩個孩子一起養。可是養著養著,實在是更喜歡蔣玉蓉這丫頭,便借口對父親說,將兒子放到哥哥名下,陳家也好後繼有人,順便也能遮掩遮掩這私生子的事。順理成章地,就這麼把蔣玉蓉接到自己這兒來養了。

陳青抬起手掌,戀愛地拂過蔣玉蓉的發絲,眼底的柔軟熠熠生輝。這麼多年,多虧了有蔣玉蓉這孩子,給她添上幾分歡喜。

母女兩個將春信送走,一起收拾著碗筷。

“丫頭,今日官府叫你去所為何事啊?”

“哦,是叫我去問問五年前那場大水的事,還問我是不是去看望過父親。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樣問,真是好生奇怪。”

陳青手一滑,摔碎了一個碗。

蔣玉蓉跑過來一看,陳青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忙將她拉開:“娘,你這是怎麼了?快過來些,小心碎片劃傷了腳。”

陳青這才回神:“玉蓉,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如實回答,就說未曾見過呀。”

陳青僵硬的臉上強撐起一個笑容:“那之後呢?他們沒問出個所以然,就這麼放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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