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七十四章(1 / 2)

蔣玉蓉回憶著從前,細弱的聲音斷斷續續:“那年我聽外公說,夏至之日有立竿不見影的說法,在夏至這日將竹竿立在陽光之下,有那麼一些時刻,竹竿的影子會消失,所以我那年一直惦記著這個日子。可是後來禹城遭了災,外公也就沒時間帶我玩兒立竿不見影了。”

“我之所以記得,是因為那時我貪玩,在屋子背後悄悄地想找根竹竿插在地裡,可是我力氣小,那竹竿怎麼也立不起來,我試了好久,直到日落西山母親找不見我,我才作罷。那日母親還把我罵了一頓,說家裡現在這麼忙,我還偷偷出去玩,真是不像話。我還和她頂了幾句嘴呢。”

胡碟問:“這麼說來,那日傍晚之前你一直在家裡,沒有出過門?”

“沒有出過門,我一直在家裡。”

“你在屋子後頭玩了多久?”

蔣玉蓉歪著頭回憶道:“我記得表哥跟我說,他以前也玩過這個立竿不見影,若想要捕捉到沒有影子的時刻,至少要在正午之前開始準備,這樣才更有可能見到立竿不見影,所以我差不多是吃完早飯就偷偷溜了。”

“這便有些奇怪了。”胡碟凝起眸子,“那時你還小,能在家裡幫上的忙也不多吧?”

“是不怎麼多,我也就是打打下手,幫忙做一些小事。”

“既然如此,你就算在家也幫不了太多忙,你母親為何要責怪你呢?再說,你母親這般著急地找你,也有些古怪,畢竟你在外頭玩了一個下午,怎麼偏偏這時候就發現你不在屋子裡,著急忙慌地來找你呢?”

胡碟一雙利眼緊盯著蔣玉蓉,將她的表情儘收眼底,見她為難地抓了抓辮子,有些糾結地說道:“嗯……興許是我記錯了,母親確實說了我貪玩,但是那時生氣,主要還是因為到了吃飯的時候,我平日裡就老是喜歡玩泥巴玩到忘記回家吃飯,挨罵也是常事,我想母親應該是因為這個才罵我的。”

胡碟卻搖了搖頭,顯然有些不讚同這個說法。

蔣玉蓉皺著眉頭,拚命地回想著,可是卻不知道該想起來什麼、該說什麼了。

胡碟又問:“那日你母親尋你回去,真的隻是為了叫你吃飯,而不是著急找你回來,好叫你去什麼地方,卻看你不在屋裡,才這麼生氣?”

按照胡碟的推測,蔣玉蓉的母親對於她不在屋裡這件事大動肝火,顯然不是教訓頑劣的孩童這般簡單,更有可能的,是她母親想要叫蔣玉蓉去看看老林頭,那時老林頭生命垂危,蔣玉蓉母親的焦急也是情理之中。

蔣玉蓉摳著衣角,思慮半晌,卻搖搖頭:“真的隻是為了吃飯,我那時還跟她頂嘴呢。”說到這兒,蔣玉蓉不自在地摳了摳手指,“從前小孩子心性,最是記仇了,每次跟母親吵架我都記在心上,一字一句都不會忘。”

“那是印象中很少和母親頂嘴的時候,小時候我總覺得母親對表哥總是和顏悅色,對我卻要求嚴格。而且明明她自己也學了驗屍的,卻不許我去學,心裡一直憋著氣。但母親平日裡對我很好,我也不想惹她生氣,也就是在那段日子裡,我趁著禹城遭災屍體數量多,家裡應接不暇的時候吵著說要學仵作,母親每次都不同意,我才覺得憋屈,所以那日她罵我,我便頂了幾句嘴。”

“我說你們不許我學仵作,現在又叫我幫忙,你們才是不像話呢!我還說,今天表哥不在,你才想起我來罷了,平日裡你讓表哥學仵作,也很少管這管那的,你分明是喜歡表哥多些,不喜歡我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兒罷了。”

蔣玉蓉想起那時說的話,總有些難過,呢喃著:“母親聽了直掉眼淚,說我怎麼會這麼想,她都是為我好,人人都隻管教自家孩子,隻疼愛自家孩子,怎麼到了我這裡,就是她喜歡表哥多過我呢?母親哭得犯了頭病,我在家裡一直照顧她,一直到晚上睡下,我真的沒有出去過。”

蔣玉蓉懇切地看著胡碟,見她眼中的訝然,不知自己是說對了還是說錯了,急忙看向身邊的其他人,可不管是春信還是守一,亦或是那位“好大人”,皆是一臉震驚,有如堅冰凍在臉上,動彈不得。

她有些赧然地找些話來說:“我這也才想起,表哥那日不知道出去乾什麼了,我們吃完飯他才回來,還有些失魂落魄的。想來那日表哥不在,母親確實是忙不過來的,是我太貪玩了,母親罵我是應該的……”

胡碟看著蔣玉蓉在自己麵前,嘴巴一張一合地說了好多話,卻怎麼也回不了神。

原來那日仵作家裡確實有人出了門,隻是那人不是她們以為的蔣玉蓉,而是她的表哥陳祥。

如果去的是陳祥而非蔣玉蓉,那麼劉慶所說“見到了老林頭的兒子”便是無誤的,也並不是劉慶弄錯了性彆。

要這麼說的話,陳祥才是那個流落在外的兒子,陳祥和蔣玉蓉,應當是交換過來養了。陳家與醫館有來往,陳氏恐怕是知道老林頭命不久矣,才叫陳祥去探望吧。

胡碟想到了一種可能,甚至極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蔣姑娘,或許有些冒昧,想問一問你今年多大了?”

“我麼,”蔣玉蓉不知麵前的人所為何事,但還是回答了,“我今年十七歲。”

胡碟笑道:“這麼說來,你與我們家春信和守一年齡相仿,以後你來縣衙,可以找她們聊聊天。”

蔣玉蓉有些膽怯地抬起眼看了看二人:“真、真的可以麼,我平日裡都沒什麼朋友的,彆人總嫌我們身上有不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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