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碟看著眼前驚慌失措的蔣玉蓉,搖了搖頭:“我早知你心急,應該由我去問的。事已至此,尚有回旋的餘地,此時不是責怪的時候。”
謝明乾眼見著胡碟留下這句話後朝蔣玉蓉走去的背影,心上一股暖流流過,融化了他這麼多年孤獨自責的心上冰原。
“蔣姑娘,先坐下喝口茶吧。”
守一和春信聞言扶住蔣玉蓉往旁邊的椅子上去,胡碟倒了一杯新沏好的茶,滾燙冒著熱氣,遞到蔣玉蓉麵前。
蔣玉蓉瞥見眼前白玉般的修長手指端過來一杯茶水,受寵若驚地接過,在水霧嫋嫋中慌亂地點了點頭。
胡碟在她左側坐下,待她咽下一口茶水,端端正正地坐好,一雙小鹿似的眼睛轉轉悠悠望向胡碟,才溫聲開口:“蔣姑娘,上次多虧了你,我們才能知道瑤梨這麼個東西,你真是幫了我們大忙。”
蔣玉蓉有些局促地將茶杯放到桌上:“大人您言重了,多虧了知縣大人的首肯,我才能和表哥一起來驗屍,這是我分內之事,談不上謝不謝的。”
胡碟淺笑:“向你道謝,也是我的分內之事。”
蔣玉蓉聞言有些羞赧地低下頭,沒有回話。
“如此看來,蔣姑娘實在是很有天賦,比起你表哥,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吧?”
“沒有沒有,”蔣玉蓉擺手否認,“我哪裡比得過表哥呢,表哥是得了外公真傳的,而我隻是平日裡看些書罷了。”
“對,我記得蔣姑娘說這瑤梨,也是在書中看到的?”
蔣玉蓉咬著唇點了點頭。
“那不就是了,”蔣玉蓉看著對麵的人溫柔地笑起來,笑意盈盈,那笑容坦蕩又溫和,叫人如沐春風,挪不開眼,“你表哥得了老仵作真傳,而你隻是自學書本知識,卻能解決你表哥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幫了我們這麼大一個忙,這不就說明你比他厲害許多麼?”
蔣玉蓉呆呆地看著她,覺得什麼話經由她嘴裡說出來,都叫人信服,莫名有了幾分自信,抿著唇止不住地點頭。
“蔣姑娘,你看。”胡碟指著守一和春信,在她們不解的眼光中繼續往下說,“這兩位都是武藝高強的侍衛,她們也都是女子。”
蔣玉蓉一聽,眼睛立馬亮起來,一臉崇拜地看向她們二人,剛才她擔驚受怕,生怕自己在一堆男人沉重的眼光裡被撕著吃掉,是這兩位姑娘一直站在她身旁守著她,才讓她少了幾分擔憂,如今聽聞她們武藝高強,更是羨慕得緊,這樣溫柔又強大的女子,怎麼不讓人向往呢?
胡碟看著她的眼神,滿意地繼續開口:“她們二人現在來幫我的忙,不過從前,她們是在那位大人手底下做事的,不管是武藝還是讀書識字,他都未曾阻攔,在能力範圍內給了最好的,不管是冒險還是衝鋒,也都不嫌棄她們是女子。”
蔣玉蓉順著胡碟指的方向看去,看見那位先前沉著臉問她話的大人此刻表情有一絲的呆滯,隨後恢複如常冷峻。隨著胡碟的話語,蔣玉蓉先是害怕,後來便轉為平常。
“你看,他隻是臉臭,我第一次見他時,也被他的臭臉氣得暴跳,但是人不可貌相,他其實是個好人。”胡碟有些戲謔地看著謝明乾,挑釁似的幽幽開口。
謝明乾迎上她的目光,山石般冷硬的麵上蹦出一絲裂痕,嘴角輕輕扯出個微笑,這一笑,比陽光還耀眼。
蔣玉蓉信了,他是個好人。轉而又看向胡碟,好似在問:他是個好人,所以呢?
胡碟不慌不忙地開口:“先前你進門後便叫人把門關上,不是怕你逃跑,而是有些案情隻想偷偷向你請教,還請姑娘莫要見怪才是。至於方才那位大人,辦案心切是官府之人的常態,我想蔣姑娘作為仵作,應當也知道查明真相,還死者一個公道的重要吧?”
蔣玉蓉有些驚訝,沒想到她從進門之後的心裡想法,這位大人全都知道。顧不得多想,她鄭重道:“我能理解的,我不會怪各位大人,方才是我太害怕太激動了。”
“那好,不知道蔣姑娘可否願意幫助我們,再想一想一些從前的事?”
蔣玉蓉卻再次遲疑了,關於所謂的父親的事,是家裡最大的秘密,就算她曾經走在路上被幾個頑劣的孩童扔石子罵是沒爹的野種,哭著跑回家去,母親和外公也未曾向她解釋過家裡的這樁事。她如今是既不想提,也不知道答案。
胡碟見她為難,便道:“先前是我們唐突了,我們想問的並非你的家事,而是想問問先前你說見過的那位,給你糖吃的叔叔的事。”
蔣玉蓉這才放心下來:“那位……叔叔?”
“對,就是那位叔叔,你說你見過的,我們便是想問一些關於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