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乞丐應是受冷挨餓太久,加上被人虐打,渾身都是傷痕,這才暈了去。沈晏如一時心善,叫來家裡仆從,給那小乞丐換了身乾淨衣裳,又喂藥煮粥,才把小乞丐救活。
小乞丐比她大幾歲,所以那會兒沈晏如知道他名字後,朝他喊著,薑留哥哥。
沈晏如想起往事,下意識應著薑留,“是薑——”
話至嘴邊,沈晏如看著今時已成大人的薑留,意識到再這般喊“薑留哥哥”怕是不妥,她頓時收回了話,連忙改口:“薑…薑大哥。”
隻是也不怪她方才沒能認出薑留,薑留尚是小乞丐時,時常遭人欺負,臉上除了厚厚的汙泥,還留有好些傷痕,如今六年過去,麵也隨之長開,薑留和從前大不一樣。
“沈娘子還記得我。”
薑留見她想起了自己,本是有幾分歡喜,但留意到她口中所喚,他眉尾收了些許笑意。
他把著折扇朝前比了比,刻意放緩了語調,認真道:“那會兒你才約莫這麼高,跟在我旁邊,喚我‘薑留哥哥’。”
沈晏如盯著薑留的麵容,不禁有些出神。先前她初見薑留時,他本是笑著的,她還未有察覺,隻是覺得薑留長得有幾分麵熟。
如今他神色稍斂,眉眼處的鋒利線條便顯露出來,她始才發現,薑留和自己的夫兄謝讓,有些相像。尤其是在他側過身,由著昏黃的天光照儘他的輪廓時,那樣相似的感覺,愈發強烈。
薑留自是不知她在想這些,仍在道:“我已及冠,有了表字,你若不介意,可以喚我綏寧。”
幾言寒暄過,沈晏如大抵知悉了薑留的情況。
那年她救起薑留,薑留短暫休養了一些時日便離開了她家中。暈倒在她家門前,隻是因他每日在城中富貴人家手下打雜賺錢,回家之時身體支撐不住,這才昏迷。
沈晏如還記得,當時爹爹欣賞他讀書刻苦,勤勉有禮,本是想收留薑留做養子,也問過沈晏如要不要一個哥哥,沈晏如笑著滿口答應。雖是和薑留相處時日不長,但倆人關係還算融洽,少時的沈晏如也想留下薑留作哥哥。
不過得知薑留家中還有寡母,爹爹便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後薑留考取功名,終是能夠糊口時,寡母卻離世了。
她聽聞薑留葬母遷居,謝絕了爹爹的幫助,此後她也未再見過薑留。
所幸天不負有心人,薑留今時已是新科狀元,多年努力沒有白費。
沈晏如聽著薑留這些年的境遇,隻覺感慨,又見他從懷裡拿出一枚暖玉,那玉質潤澤,晃著明光,一見便知這玉實乃好玉。
薑留捏著暖玉遞上前,言辭懇切:“我如今就住在京城裡,這是一枚暖玉,可算作信物,沈娘子將來若有何難處,可至新安坊的薑宅找我。”
雖則這樣的玉對她而言,從前她家中並不稀缺,她爹爹年年都會給她買,還會做成各種樣式的哄她開心。但除了接受謝珣送她的玉簪以外,沈晏如還未接過外人相贈的玉。
男女贈玉之行,向來意義非凡。
哪怕兒時她將他當作哥哥,如今她也不再是懵懂無知的稚子。
故沈晏如暗自想著推卻之辭,沒有接過。
薑留亦不急惱,他再一拜身,神色誠然:“當年沈娘子救我一命,若沒有沈娘子,我也不會有今日此番成就,隻怕早已成了凍死骨。今銜環結草,為報恩情,萬望勿辭。”
話落時,薑留向前一步,挽著沈晏如的手,徑自把暖玉塞進了沈晏如手裡。
“薑大哥,這玉貴重,晏如收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