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晏如打心底敬畏她這個夫兄,從不敢多靠近一分。
就好比現在,謝讓已轉過身麵向了她,哪怕他方才給自己悉心擦拭,沈晏如感激他的照顧,亦覺得夫兄倒沒有傳聞裡那麼冷情,但謝讓神情似是更淡漠了些。
他拿起瓷瓶,撥開藥罐,又為她抹起藥來,沈晏如敏銳地察覺到他無形間疏遠了幾分。
也許他照顧她,隻是因為謝珣,否則他也沒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她。
夫兄可以顧念彆的什麼為她上藥,換作他人亦是如此。在夫兄眼裡,她沈晏如應是和什麼受傷的小貓小狗,並無差彆。
因此沈晏如並未深想他相幫的種種緣由。如今在這謝府內,她現在能信得過的,隻有謝讓。若是自己忸怩作態,屢屢拒絕於他,謝讓這種性子的,保不準會嫌她麻煩,此後不願再幫她。
沈晏如知曉,如今她寸步難行,想要生存下去,甚至是弄清楚謝珣的真正死因與幕後凶手,她需要謝讓的幫助。
出神之時,指上的清涼已消散,傷處塗抹的藥膏疼痛起來。
沈晏如本能地把手往回縮,又被腕處有力的掌心握住。
謝讓已是儘量把自己動作放得很輕了。
他抬眼看著她忍住疼,緊緊咬著嘴唇不做聲的模樣,柔嫩的唇瓣被齒咬合的部分已發白,眼見點點血跡析出,更襯嫣紅,那一雙眸子也被薄霧洇得潮濕,卻是讓他心頭異樣更甚。
她眼裡洇就的濕意像是絲絲雨水,將他渾身周處都蒙上了濕潤之意,是黏稠的,溫融的,更像是晚來的春雨,急驟地裹挾住他的所有。
謝讓覺得之前那樣的叫囂聲又漸漸生起。
他想,他想……
她的一聲輕吟傳來,念頭轉瞬即止。
謝讓斂下眼,強行收回了心神,“疼就喊出聲。”
雖是謝讓這般說,沈晏如仍舊儘力忍著。
起初,沈晏如隻是低聲哼著,但到了後來,她亦是忍不住疼痛,唇畔微張,已然壓製不住喉間斷續的痛吟,眸中水汽愈盛。
直至謝讓驀地站起身,鬆開了她,朝屋外走去。
門扇推開,謝讓跨出門檻時,唯見一婢女附耳貼在門邊窺聽著。
得見來者是為謝讓,婢女臉色陡然一變,倉皇退開步,結結巴巴道:“大…大公子?”
謝讓瞥了眼婢女,反手將身後的門掩好,他對夜色裡的影子問道:“府上偷窺主子者,如何處置?”
白商倏爾半跪於謝讓身側:“處以截舌、抉目,棄於荒野。”
割舌剜眼,這等酷刑可謂是生不如死。
婢女當即被嚇得麵無血色,撲通一身跪軟在地,連忙解釋:“大公子!我什麼也沒有聽見……我,我隻是受老爺之命……”
她咽了咽唾沫,續著話,“來,來……照看二少夫人的。二少夫人這裡沒有仆從差遣,多有不便……”
婢女恐慌之下,隻得這般言說。她當然不敢將老爺的命令和盤托出,眼下找著合宜的由頭脫身保命才是頭等大事。
她本是得老爺吩咐,來曉風院探探這沈氏的情況。哪曾想一靠近臥房,她就聽到沈晏如在裡麵發出的聲音。
聽了隻消半刻,她便滿臉通紅。
寂寂夜色裡,女子略顯破碎的低吟聲隱隱,恍如勾魂奪魄的精魅,委實讓她想入非非。
婢女不禁既驚又怒,靈堂始才出事,這沈氏竟膽大到在曉風院與他人媾丨合?
她亦為故去的二公子憤憤不平,暗自唾棄沈氏所作所為,又撫上門附耳細聽,想要聽清屋內另一人的聲音,知曉那奸夫是何人。
卻是在她思索著如何捉奸時,臥房的門忽的被打開了。
昏黃燈下,迎麵走出的男人隻一件薄衫,那麵上寒意不減,目光如冰。
居然是大公子謝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