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州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他在我身後大喝一聲,大步追來。
我衝進廚房,趁洪叔不注意將籍契扔進灶爐裡,洪叔猛然回過神,衝過來欲將手伸進燃著熊熊烈火的灶爐內,我一步上前蹲坐在地上推開他,用後背擋著不讓任何人來撿。
夏九州衝進廚房,來不及罵我,與洪叔一並將我拉開。
他們費勁將籍契撈出來的時候內頁已經燒成了灰燼,隻有緞麵還餘一絲殘留。
我走回院子裡,遙望藍天白雲,用力伸了個懶腰,真是秋高氣爽的一日。
夏九州紅了眼,難以自持般怒聲道:“左行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轉頭看著他笑:“我自然知道,戶籍不可補,從此以後,我既非男子,亦非赤子,終生不得婚嫁。”
夏九州神情苦痛道:“你何必如此!你何必拿自己出氣!”
我笑說:“我不是拿自己出氣,我一清二白,方能得痛快自在,況且我又不會孤獨終老,我還有你和洪叔。”我走近一步,笑容輕鬆道:“我再也不想做左行舟,不想做書香門第拖了後腿的左行舟,我想做夏行舟,我想做你親兄弟,等你一飛衝天的時候,我給你做管家。”
夏九州打了我的腦袋,笑罵道:“牛脾氣!”
我揚起笑道:“我可以一無所有,但是我不想委曲求全,我也不必學他們的察言觀色曲意逢迎,我追隨自己的兄弟,惦念我喜歡的人,領份差事,買一些好吃的,借你的屋簷居住,這便是我餘生的期待。”
洪叔站在原地擦眼淚,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我嚇了一跳,呐呐道:“我都沒有哭,洪叔你彆哭了。”
洪叔怒罵了兩句,撒潑一般罵道:“勞什子的書香門第,把好好的孩子逼成這樣。”
李管家衝至我麵前,破口大罵道:“你這個傻子,說你是傻子你還不肯,籍契不可補!這世道隻有逃犯沒有籍契,以後你連奴籍都夠不上,隻配個賤籍,你從小沒娘教,連這點事情都不懂!蠢貨!”
夏九州衝上前一腳踹在他肚子上,陰沉著臉道:“他是我弟弟,輪不到你來罵,你立刻給我滾回皇城,再讓我見到你,我讓你下大獄!”
兩位嬤嬤跑上前,扶著李管家急急說道:“怎麼辦呐,這、這回去怎麼交代,非但成不了親,籍契還給燒了。”
李管家捂著肚子站起身,罵罵咧咧道:“你彆以為自己了不起,有本事一輩子彆回皇城求老爺,我管你以後當牛做馬,還是自甘墮落,我回去就跟老爺說這親事已經成了。”
我虎著臉道:“買燈籠多少錢,我把銀子給你,你馬上滾!”
夏九州頷首道:“那五千兩也還給他,咱們也不差這點銀子。”
我縮了縮脖子道:“我來時路上,已經扔進海裡了。”
夏九州定定看了我一會兒,一臉心疼道:“你真是石頭做的。”
洪叔拿著掃把從後麵跑出來,趕著李管家和嬤嬤往外走。
我想起吃了一半的餅子,連忙坐去小板凳上繼續吃。
夏九州看了我一會兒,歎著氣坐到我對麵,靜默半晌喊道:“夏行舟。”
我抿著嘴笑,用力點了點頭,說道:“我覺得比原來好聽,而且與你像極了親兄弟。”
夏九州笑,他忽又沉默下來,盯著自己手指看了一會兒,緩緩道:“馬上過年了,等過完年,你跟洪叔去湖州。”
我疑惑看著他。
夏九州清了清嗓子道:“你既認我當親兄弟,自該去我父母墳頭上炷香磕個頭,我有官職在身,不得隨意離開山海州,你與洪叔一起去。”
我忙不迭點頭:“自然是好,隻是這麼倉促嘛,我才來呢。”
夏九州愁苦著臉道:“你不止要去,按照我們夏家祖製,認祖歸宗要伺候父母三年,你去了之後先住下,洪叔會安排,你安心住一陣,等我能脫手了,立刻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