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霧行舟》全本免費閱讀
這幾日夏九州似是很焦慮,他尋常都是嬉皮笑臉的模樣,近來無人時總是緊繃著臉,我不敢去問他,怕是問了也不會與我說。
臨行前我去問洪叔,洪叔卻很淡然,隻讓我好好戴上紗笠,等去了湖州安心過日子便好。
他又說,這世上所有人都要經曆痛苦與煩惱,夏九州也不例外,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我似懂非懂,隻是我想,夏九州比我聰明許多,他有自己的安排,隻要我不給他添亂,那就是幫忙了。
我聽話戴上紗笠坐進馬車裡,由洪叔駕著車離開北漁縣。
此去平湖州雖說路遠,卻沒有皇城那般遠,緩行一月也就到了,夏九州祖宅已經賣了,也沒有其他可投奔的親戚,我們到了平湖州,去了洪叔侄子家借住。洪大哥如今三十歲,有一位夫人與一雙兒女,四人住在一間二進的宅子裡,有幾間空屋子可以借給我們住。
洪叔從前是夏九州家中管家,也是家生奴仆,夏府倒了之後,仆從們都放回去了,洪叔無子嗣,一直親力親為照顧夏九州,後來又照顧我長大,我極少聽他說自己的事情,也極少說平湖州的事情,不過洪叔本來就話少,院子裡時常隻有夏九州一人嘰嘰喳喳。
後來洪大哥與我提起,夏九州在平湖州並非沒有親戚,隻是算命的說他命硬,克死了父母,於是親戚們也都避著他走。那日洪叔也在,他聽罷卻不以為然,說他命硬是假,不想撫養他才是真。若是知道他如今考上了狀元,還不知道會如何攀附呢。
洪叔說:“人來世間這一場,靠的不是血脈,是緣分。”
我禁不住想,我與父親或許沒有緣分吧。他是書香門第,我是鄉間田野,他是左無涯,我是夏行舟。
夜深人靜時,我也時常會想,婚姻大事自該父母做主,我卻為此燒毀了籍契,更改了姓氏,是否過於離經叛道。倘若有一日,我回到皇城,我又該如何麵對他。
我心裡自責,卻並不後悔,十歲那年起,他們就仿佛去了另一個天地,與我漸行漸遠,我望著他們的背影一路走到今日,終究是走不動了。
洪叔帶我去給夏九州父母上墳,我跪在墳前想,夏九州一定曾經在這裡痛哭流涕。
夏九州曾與我說過,他沒有任何遺憾,父母在時對他極其寵愛,家庭和睦儘敘天倫,人生終有離彆,他們隻是緣分儘了。
安頓下來之後本想去找份差事,隻是如今人生地不熟,我又身無所長,想找份差事並不容易,所幸身上還有些銀兩,雖是不多,但平湖州物價便宜,日子也過得清儉,沒什麼需要特彆使銀子的地方,洪大哥兩個孩子也到了啟蒙的年紀,我便每日在家教他們讀書寫字。他們年紀雖小,卻不算調皮,有時候還與我撒撒嬌,很是可愛。
我說話做事都慢騰騰,日子卻過得極快,一轉眼入了春,我想拿銀子給孩子們做兩件春衣,洪叔替我去采買,我一問才知道,一件春衣竟隻要幾百文錢,比皇城裡便宜了真是許多。
這裡衣裳便宜,零嘴吃食也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