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叟看出東方未明頗為勉強,忙插口說道:“小兄弟不必氣餒,除了棋子之爭,我再送你一項暗器,曰‘離火玄冰鏢’,那可是天下使暗器之人,夢寐以求的寶物,送了給你,總算是有些誠意了吧。”
東方未明不知這飛鏢的好處,穀月軒卻深知“離火玄冰鏢”得來不易,相傳此物乃是百餘年前鑄造,所謂離火便是天火,簡而言之,就是天上墜落的隕石打造而成,打造的過程中,對於淬火的要求最為嚴格,需用北境千年不化的玄冰,才能打造的出。
因此材料固然難得之極,打造的技巧更是難能,最要緊的是,玄冰雖然號稱千年不化,若是一入南境,仍是不免帶了暑氣,因此得勞煩鐵匠一路向北,不僅難抵嚴寒,據說北方常有全身雪白的巨熊出沒,能生還者十中無一,因而飛鏢名氣甚大,親見者卻是寥寥可數。
穀月軒忙對東方未明道:“這是棋叟前輩的寶物,江湖上千金難買的神兵,你隻是陪著下幾局棋,可不能拜領厚賜。”
哪知他不說還好,說出來了,反而成了敲釘轉角,棋叟卻毫不吝惜,將十枚離火玄冰鏢,往東方未明手裡一塞,跟著便擺好了棋盤。
東方未明陪他下了兩局,均是在緊要關頭落敗,不知何時,無瑕子也走了出來,觀察雙方戰局,覺得東方未明性子過於柔善,許多厲害的殺招,不曾輕用,如此長久焉有不落敗之理。
無瑕子有時實在看不過了,出言指點數招,東方未明依言做了,有時落入了棋叟的圈套之中,有時確實能大占上風,棋叟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其實早就罵無瑕子不夠君子,畢竟觀棋不語大丈夫。
可無瑕子這般搗亂,棋叟實在靜不下心來,他好容易找到一個棋藝不及自己,卻又能搏殺百招不敗的對手,萬一被這幾個門外漢,鬨黃了棋局,豈不是糟糕之極,隻好拉著東方未明又往忘憂穀去。
穀月軒是厚道之人,在旁勸東方未明服侍好前輩,無瑕子這些日子來,雖然棋局看的過癮,但難免神困力乏,擾他午睡清夢,因此也沒做反對,荊棘這幾天也不知又鬨什麼脾氣,始終不在穀中。
又回忘憂穀,沈湘芸見棋叟如此模樣,知道東方未明極能討得他歡心,平時見他不苟言笑,此刻卻唯恐東方未明不理他似的。
回到忘憂穀,棋叟可沒那麼多忌諱,與東方未明同吃同住,生怕東方未明無聊寂寞,拿出離火玄冰鏢試演,他手法純熟無比,暗器分量分布又是極為合理,兩下子一湊活,飛鏢輕輕巧巧的斬斷了一根手腕粗細的樹枝。
東方未明大吃一驚,拔出飛鏢仔細察查,原來飛鏢如此鋒銳,竟比什麼寶刀寶劍還要厲害的多,這等暗器縱然有人格擋,手中的兵刃也必斷折,中在身上輕則斷骨殘肢,重則直接一命嗚呼。
隻是這飛鏢來之不易,用過之後可否回收,還是未知之數,因此輕易不敢使得,一則怕萬一有個閃失,反而傷了自己豈不糟糕,二則若是不問情由的傷了人,也不好交代,若是萬一被敵人躲開了,以此暗器反打了回來,卻又如何抵擋。
棋叟為求東方未明下棋,暗器技巧傳授的不厭其煩,將生平能想到的暗器手法,都一股腦的教給東方未明,除了離火玄冰鏢的操控之法,還有梅花鏢,如意珠,飛蝗石,金錢鏢,鐵蓮子等暗器的接打手法。
這些暗器各有特點,尤以飛蝗石最為難練,因之梅花鏢也好,如意珠也罷,不是打造的極為精巧,就是打磨的極為圓滑,每一顆都一模一樣,手法千篇一律,要論變化,最多不過七八種而已,可飛蝗石,雖然有個名字,說穿了,不過是路上隨手拾起的石子,這些石子有圓有扁,有平有整,有長有方,不能一言概之,發射手法也是千變萬化,不但要命中目標,還要事先料到對方防備,除了刁鑽的發射手法,有些為求奇襲,還可利用兩顆暗器的先後區彆,在空中相互碰撞擾敵心神,其間的奧妙,可比棋局更為深奧。
東方未明跟棋叟下棋,說到底也是為了彩頭,既有這等神奇的暗器功夫,如何肯不鑽研,隻是每當他一練功夫,棋叟便要大大生氣,雖然用心指點,臉色卻總是不善。
奈何東方未明對暗器功夫,越來越是癡迷,棋藝上卻始終沒什麼長進,棋叟起初的興致,到後來也漸漸淡了,畢竟不論東方未明如何騰挪變化,始終棋差一著,雖然棋叟贏得開心,終究不是勢均力敵的對手,不免有些微詞。
到得後來,棋叟反而不願指點東方未明暗器上的門道,某一日上竟然不辭而彆,沈湘芸道:“棋叟前輩瘋瘋癲癲的,此舉倒是他的作風,不過你不用放在心上,他老人家是老江湖了,有一次走到交趾國,跟一外國奇才,大戰了七日七夜,其間的艱辛,實在非常人可以想象。”
東方未明笑道:“為了對弈,棋叟前輩竟然翻山越嶺,也不怕流落異國,有甚凶險。”
沈湘芸悠悠的道:“或許每個人均有所謂的執念吧,其實若是有傳聞,哪裡有個古方妙藥,我爹爹也會忙不迭的一探究竟,再比如你二師兄,為了寶刀寶劍,什麼名聲前程,一概置之不理,可說是心魔深重,也可說是奮不顧身。”
東方未明笑道:“我看是玩物喪誌,刀劍固然可令人,平添了三分狠勁,可是若是自己本事不到家,說不定還要反噬其身。”
沈湘芸道:“荊棘那臭小子,要是明白這個道理,無瑕子伯伯也不會整日氣大傷身了,不過你話隻說對了一半,人有時候還是要有些執念,不然跟行屍走肉,還有什麼區彆,關鍵在於自己執拗之事,是為己還是為人,更要看是否值得。”
東方未明道:“沈姑娘說的太有道理了,這番話倒跟家師的口吻一般。”
沈湘芸白了他一眼,也不理會,自顧自的晾曬草藥,東方未明想要幫忙,兩人都搶著去弄,反而撞了個滿懷,藥材灑了一地,兩人都是鬨了個灰頭土臉,也不知是藥渣還是粉末,塗的二人臉上身上,一片雪白,倒似是唱戲的花旦,塗得大白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