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芸聽他恭維,心中也自歡喜,但聽東方未明吹的太過,將自己比作了天上的仙子,未免過了分,臉上一紅,低頭道:“你一定在想,荊棘那個臭小子,究竟為了什麼,鬨得天翻地覆,是不是?”
東方未明點頭道:“正是,我一直在想,荊棘那個臭小子,究竟哪根筋不對了,竟敢如此喪心病狂。”
沈湘芸“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我隻跟你一個說,彆跟你大師兄說,免得他要來派我的不是,隻怕就不肯給我們家建造房舍了呢。”
東方未明道:“沈姑娘言重了,就是沒我二師兄搗亂,神醫前輩和沈姑娘若有差遣,我們逍遙穀上下,也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湘芸道:“你啊,就會說好聽的話,討我歡心,可我們姓沈的,不能平白占你便宜,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得跟你說個明明白白。”
東方未明正要弄個明白,說道:“在下洗耳恭聽。”
原來荊棘發狂,就在半日之前,若是東方未明和穀月軒早到半日,便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這一日神醫外出看診,穀中隻有荊棘和沈湘芸二人,他們二人自小玩鬨慣了,雖是男女有彆,卻也不疑有他。
事情的起因,卻是從一本古書上而起,那是《傷寒論》中的一記良方,記錄著在南北朝時期,有一個術士叫許胤宗,機緣巧合之下,替當朝太後柳氏治病的故事。
後來記載在新唐書之中,輾轉流傳至今,說是當朝柳太後“脈沉難對,眾方士也無一策”,換言之,就是柳太後脈象實在奇哉怪也,古今無兩,無從救治,太醫們束手無策,自然拿不出良方救命。
當朝太後重病,皇帝自然大為驚懼,傳下旨意,舉國遍尋良醫,卻都無甚良策,這道命令一級級的傳達下去,在偏遠山村中,有一個叫許胤宗的郎中,放下豪言狀語,若是不能救下太後之命,願以命抵之,皇帝自然歡喜,著他開方抓藥,不論多名貴的藥材,也是不必吝惜。
但柳太後得脈象,經過這段時間的拖延,已然微弱到幾難察覺的地步,而且醫家有雲:六不可治,咽喉之處,藥食難進,此不可治之一也“,這“餌液不能進”不論是散、膏、丸都是難以下咽,甚至連湯水也灌不進去,任憑你大羅金仙,也是一籌莫展,之所以許多名醫大夫,苦無善法,都是在這一關上無能為力。
但許胤宗已放下豪言,那便是跟軍令狀一般無二,太後旦有閃失,皇帝要他陪葬,那是絕不含糊的,甚至全家九族,也會飽受牽連也說不定。
他這時候情急拚命,顧不得什麼體統規矩,總之保命要緊,想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古怪法子,用黃芪加防風,煮上數十斛,置於床下,令患口鼻肌膚俱受,這本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一試,不成想第二日上,太後竟然奇跡般的痊愈。
沈湘芸讀到此處,心中一動,想到荊棘之所以受不得藥材,除了體質特異之外,多半還是脾胃嚴重失調之故,既有前車之鑒,便想效仿古人,搞一下這熏蒸之法。
可荊棘畢竟是個少年男子,要他扒光了衣服治傷,於他而言實是莫大羞辱,隻怕還是越想越歪,以為沈湘芸是借著治病之機,企圖整治於他,因此發了老大怒火。
東方未明聽到此處,不由得啞然失笑,心道:“這件事情,實在難說孰是孰非,沈姑娘雖是好意,隻是她身為醫者的眼中看來,並無男女老幼之彆,但在荊棘眼中看來,卻是侮辱於人。”
沈湘芸說到此處,忽然問道:“若是你與荊棘那臭小子易地而處,可會如此不知好歹?”
東方未明正色道:“沈姑娘莫怪,若是我與二師兄易地而處,隻怕也不會接受沈姑娘的善意。”
沈湘芸更是不解,奇道:“那為什麼?”
東方未明道:“沈姑娘救人心切,在下極是心感,可是這世上的男女大防,絕非言語所能更改,在醫家眼中,八十老嫗與三歲頑童全無分彆,可是在世俗人眼中看來,未免離經叛道,荒誕不經,縱然是救人心切,這赤身露體卻又成何體統。”
沈湘芸聽他這最後一句話,臉上一陣發燒,啐道:“你胡說八道,什麼赤……你…你們逍遙穀,就會欺負人嘛。”說著便一頓足走了。
穀月軒正好扛了四株楊樹過來,見沈湘芸羞憤交集,不由得愣了一下,問東方未明道:“沈姑娘說什麼欺負人?”
東方未明吐了吐舌頭,笑道:“我本想替二師兄說幾句好話,沒想到不會說話,反而惹得沈姑娘生氣,咱們逍遙三俠,到最後還是得大師兄出馬,力挽狂瀾才行。”
穀月軒搖了搖頭道:“油嘴滑舌,沈姑娘為人豪邁,絕非小氣之人,阿棘發起性來,毀了人家屋子,要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不是一紙文書告上官府,就是跑到咱們師父麵前,哭哭啼啼加油添醋了。”
東方未明聽穀月軒說起書信,忽然想到方雲華告狀那一回事兒,說道:“如此說來,沈姑娘是不讓須眉,那方雲華卻是連娘們也不如了。”
穀月軒“呸”了一聲道:“你又胡說八道了,這方雲華是武當派第二代的翹楚,江湖上有名的少年英俠,你在背後說人短長,不也是長舌婦的行徑嗎?不過將來行走江湖之時,多要留心一二,倒也不是壞處,免得為他利用,或是成了替罪羔羊。”
東方未明道:“大師兄也是覺得,這方雲華做的不夠地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