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未明說道:“師兄之意還是說沈姑娘說話了?”
穀月軒搖頭道:“不然,人情之反複,並非如算籌那般確鑿,或許你二師兄也無錯,沈姑娘也無錯,要麼是有人存心挑撥,要麼是誤會而起,總之先修繕好忘憂穀裡的屋舍,免得幾位前輩回來之後,又要到師父那裡去告狀了呢。”
聽得告狀兩個字,東方未明若有所思,反複思量許久,忽然一拍大腿,說道:“大師兄,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穀月軒手中的斧頭,正砍在一株柳樹的樹乾上,隻因東方未明這一聲大喝,勁力用的不對,斧頭進不得,退不得,竟然嵌在其中,穀月軒生怕手上用力,會連柄折斷,忽然一腳踹出,順著削砍的方位,一株柳樹應聲而倒,威勢更顯猛惡。
東方未明吃了一驚,叫了一聲好。
但穀月軒關心荊棘,問道:“你剛剛說,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不妨說出來,以釋我心中疑難。”
東方未明道:“這事情再明白不過了,二師兄是急脾氣,在忘憂穀裡住了幾個月了,纏綿不愈,心中難免煩惱,是不是。”
穀月軒點頭道:“你說的甚是,你二師兄的確是這個脾氣。”
東方未明繼續說道:“後來方雲華告狀,師父生起氣來,憑忘憂七賢跟師父的交情,定會幫著師父數落二師兄的不是,一來二去的,二師兄難免心中憋悶,趁著幾位前輩不在,索性放肆搗亂一番。”
穀月軒想了半晌,說道:“你分析的大致無錯,但你怎知你二師兄隻是心中憋悶,而不是想起旁的什麼事兒來。”
東方未明說道:“若是二師兄真的發起癲來,一時不知好歹,沈姑娘又怎會絲毫無損,而且忘憂穀中損壞的,都是一切無關緊要的物事,不然咱們兄弟,可不是能工巧匠,縱然能修房子造橋鋪路,可不會裝裱糊紙,更不會煉丹煉藥,至於那些稀缺的花卉品種,更是照料不來。”
穀月軒道:“照我猜測,多半又是你二師兄跟沈姑娘吵了起來,以後的事情,隻有找到你二師兄再做判彆。”
東方未明道:“眼下還是伐樹造屋,不然要是等幾位前輩回來了,隻怕會大大的生氣。”
穀月軒道:“書生,丹青,花翁這三位前輩,脾氣甚好,不會為這點小事大動肝火,酒鬼前輩胸中自有乾坤,也不會在乎身外之物,仙音前輩的居所是在東頭的竹林外,壓根便沒什麼著損,眼下要緊的還是儘快修好神醫前輩,還有棋叟前輩的屋子,不然不論是藥王神針,還是滿天流星,隻怕都不易抵擋。”
東方未明奇道:“藥王神針,滿天流星?”
穀月軒不理他問話,扛了兩根柳樹樹乾,說道:“那些湊手的工具,你在這兒看著,我先把木料運回去,一會兒還得扒樹皮搓繩,今兒有的是累活粗活,你先歇歇吧。”
東方未明在這裡看著斧子,鋸子,實在不知該當乾些什麼,本想抬起樹乾,跟穀月軒一樣,扛了兩根柳樹回忘憂穀,但小樹雖然不粗,分量卻著實不輕,一棵尚且難以挪動,何況兩棵,不由得對穀月軒更是佩服。
穀月軒回來之時,又挪了兩棵,如此反複三次,終於可以動工了,但沈湘芸心中有氣,本來是先打算修她家的屋子,卻不敢直言其事,旁敲側擊的說了修葺法子,又借了錘子,鑿子等物,先夯實了棋叟的房舍。
棋叟的屋子本來破損不大,兼之他房中本就一無所有,倒是甚易起手,穀月軒內力渾厚,又跟無瑕子學過土木建構之術,雖是首次實施,但仗著年輕力壯,沒用上兩個時辰,房舍煥然一新,比之往昔,猶為結實。
沈湘芸一見之下,自然歡喜不儘,隻是催促之言說不出口罷了,穀月軒鑒貌辨色,知道她心中所想,溫言道:“沈姑娘莫要著惱,我們兄弟這就給神醫前輩修繕裝飾,絕不敷衍推搪。”
東方未明見穀月軒是行家裡手,自己反而插不進手去,不由得甚是沮喪,但見沈湘芸破涕為笑,眉間暗雲一旦儘去,卻也替她歡喜。
可神醫家的屋子,比棋叟的房子,可為難千倍,一來荊棘出手淩厲,落刀的部位不是著力點,就是屋脊房梁的承重之處,想要修繕,絕非易事,但要在一日之間,重起一座屋子,彆說是穀月軒,就是無瑕子親至指揮,也絕難辦得到的。
更何況神醫屋子裡的“寶貝”可著實不少,藥材倒也容易分辨,但丹藥卻是不能憑外觀而定,萬一盛裝錯了,給人服下,那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此外還有以毒攻毒的毒物,譬如蝮蛇,水蛭,毒蜘蛛的饞涎,癩蛤蟆的毒沙,蠍子的尾針等等,萬一一個失手,說不定便要中毒斃命,縱然穀月軒內功了得,也難保毒性猛惡。
如此一來,想要瞞著神醫,那是說什麼也做不到了,穀月軒跟沈湘芸商量,是不是另辟一塊地方,再行搭建一處新宅。
沈湘芸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見若是強行修繕,未免強人所難,反正忘憂穀地方甚廣,便是建上幾十間屋子,也是寬敞的很,更何況穀月軒賠罪之意甚誠,更賭咒發誓,絕不敷衍推搪,自是比舊宅要好上許多,當下點了點頭。
穀月軒得沈湘芸點頭,甚是歡喜,可是構建一間屋子,憑他之前扛回來的木材,那可遠為不及,隻好又拿斧頭去砍,這一次他卻不讓東方未明隨行,畢竟隻是一把斧頭,用不著有人看管,又覺得東方未明實在幫不上忙,還不如陪著沈湘芸東拉西扯,以解她心中憋悶。
東方未明果然如穀月軒所料,跟沈湘芸交談的甚是流利,倒不是東方未明非要刨根問底,而是他與沈湘芸待在一塊,心跳莫名其妙的便會加快,聞到她身上濃厚的藥香,更是如癡如醉,何以如此,卻又說不上來。
沈湘芸見到他神色有異,問道:“喂,你在幸災樂禍什麼?”
東方未明忙搖手道:“哪有哪有,我是在想,我那個臭脾氣的‘惡’師兄,是多麼的不可救藥,連沈姑娘這等溫柔賢淑,神仙模樣的人也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