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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星星 祈雪冬眠 12205 字 2024-06-08

白榆不知道自己要聽什麼話,她早已做好了遠離周施施的準備,她隻是道了一聲謝。

新學伊始,白榆沒將那句話放在心上,開始考慮自己的分班事宜,她喜歡計算,習慣數字,那種感覺很紮實,隻要步驟正確就得分,不像文科偶爾會帶有主觀色彩,老師總愛說酌情考慮,也會給你分。

她那時對未來還沒有夢想,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她隻是需要實實在在的分數,安穩妥當的人生。

雖然她心裡一直忸怩,但她那時還是希望找到父母的。

春日多雨,白榆隻有一把傘,用了許久,但她每次都疊的很好,從前周施施總愛和她躲在一把傘下,她怕周施施淋到,總會偏向她一些。

但雨陰晴不定,誰也不知道多久來,那天下午第一節是電腦課,白榆去晚了,因為晚上她隻能趁著宿舍阿姨查寢才有機會進寢室裡去,往往燈還沒半個小時就滅了,她從來隻能摸黑洗漱,那天她好不容易有了空檔能中午去洗頭,結果門又鎖了。

寢室阿姨過來開門的時候滿臉不悅,緊鎖著眉頭質問她:“你怎麼總是被鎖在寢室裡?”

白榆想辯解,阿姨又道:“在學校要合群點。”

她們都知道,她們都看了出來,到了白榆這就剩下一句勸告:你要合群點。

責任全都歸在了她的身上。

白榆覺得長大真難,什麼都要學習,什麼都沒人教,全靠你自己摸索,彆人永遠隻會給你不痛不癢的建議。

她恭順的說好,轉身跑去電腦室的教學樓,天空落下兩滴雨砸在了她的額心,像是警告,隨後是更多的雨砸在地上,白榆打道去了教室。

那把破舊的格子傘在周施施雪白嬌柔的手裡是那麼窘迫不堪,閃著寒光的美工刀在上麵劃了幾下,輕而易舉留下了一道道縫隙。

周施施轉過頭,眼裡閃過一絲詫異,而後綻放一個極甜的笑。

她甚至不做任何解釋,她隻是就那樣做了。

鈍刀子的痛楚終於在此刻全部湧了上來,讓白榆痛不欲生。

潘多拉的魔盒被她無意撞破,邪惡釋放。

走廊外,風雨晦冥,厚積浮動的雲層將天色掩蔽,空氣裡是黴腐的潮意,像她接下來的人生寫照。

書本黏合成一頁,背上貼著辱罵的字條,東西莫名其妙壞掉,被推搡被鎖被譏諷,這種小事,不值一提。

周施施是她永遠的同桌,她不必再歪著頭撐臉看白榆,她們坐的如此近,近到隻剩下一支素描鉛筆的距離。

周施施家裡準備讓她走藝術生路線,她最愛把筆端削的尖尖的,有意無意的紮著白榆的胳膊,留下一個個深深的紅印,有時候也會帶個血點出來。

白榆不懂她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她明明臉上是那麼天真爛漫的笑容,怎麼能做出這麼陰毒的事情。

周施施和她以前接觸到那些人完全不一樣,她不喜怒形於色,一臉戾氣,她永遠是笑眯眯的,無害、童真、稚樸,是一個被嬌寵長大的小女孩。

是伺機而動的毒蛇。

不過她本來也有嬌寵的資本。

事情的轉變在一節數學課上,老師說了坐下後,全班隻有白榆一直沒坐下,她坐不去,凳子上麵全是透明的液體膠。

數學老師走下來看到她的凳子,在班上發了一通脾氣。

所有人都看著她和周施施。

不言而喻。

她們一起進了辦公室,白榆其實知道這種方法無用,要是老師說的話真的每個人都聽,以前特殊學校就不會亂了。

可她沒想到,數學老師直接叫來了周施施的父母,白榆其實也應該叫的,但她沒有。

那天,白榆第一次見到周施施父母,她從來沒有那麼自卑過,她恨不得是這個空氣中的一粒塵,也好過活生生的站在那裡被人說教。

周施施母親鮮紅的指甲朝她身上一指,怨聲道:“老師,又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也許是彆人做的呢,也許她是故意栽贓的,想欺負我家施施也說不定。”

一三年的春天,那裡的教室還沒有普及攝像頭。

誰能證明。

誰也看不見。

“我女兒那麼乖,她一個孤兒,有爹生沒娘養的在那種地方長大,說不定是她自導自演呢,那裡的小孩子都複雜,老師你還年輕不知道那裡的情況。”

輕蔑嘲弄的字眼瘋狂往的她身上砸,白榆鼻頭酸澀,沒忍住那些眼淚,太過於憋屈以至於都不知道怎麼去反駁。

白榆的尖刺在那句有爹生沒娘養裡,全部化為了灰燼,她赤裸裸的站在人前。

十五年的假象被一朝戳穿,她其實就是一個那樣的人。

沒人教養、多餘被丟棄的人。

周施施的父親是天生的領導者,不怒自威,見著她掉眼淚眉心蹙起:“是不是弄錯了,我家施施和她關係很好的,報道的時候我還特意叮囑過她要多幫助這類貧窮的學生,要跟她們做好朋友,她過年還去福利院看過這位小同學的。”

他們說話是骨子裡的傲氣,高高在上,虛偽的假善。

白榆聽著,隔著那些淚窺覷到了在母親懷裡偷笑的周施施。

她明白了,周施施從來都知道的,知道她在孤兒院長大,知道她沒朋友。

早在那個提前報道的早晨,周施施就看見了自己,她父親讓她像赤貧如洗卻奮進的自己學習。

她一個大小姐,向她一個孤兒學習。

學什麼?

學如何在貧瘠的沙土裡開出花,可周施施本來就在溫室裡,她為什麼要去那。

往昔種種,不過是一場虛無的幻夢,周施施在看她笑話罷了,是一場戲耍,她是天生的演員,隻有白榆一個人進了場。

這場交談,以白榆沒有人撐腰,無疾而終。

無人撐腰是她的過錯,那她何苦來這世上一遭,白榆第一次這麼想。

像是認命。

那天回去,周施施尖銳的鉛筆芯斷在了她的右臂上,圓黑的一個小點堵住了孔,一開始都沒出血。

周施施眼眸微動,沒有絲毫歉意說了聲對不起。

雨季持續了很久,白榆感覺好像就一直沒有停過,她身上多出了許多傷,青紫的、紅腫的、蹭掉一層皮肉的。

明顯又不明顯。

有天她撐著傘,拿著從小賣部買的兩元紅豆麵包踏過肮臟水坑,她突然就聽見了那些歌,反複盤旋在學校的上空,她抬頭,天空是昏暗的灰色,向下,是持續不斷的雨點。

她丟掉了麵包,心中一陣反胃。

反抗是更加猛烈的攻擊和嘲笑,宿管阿姨看了,她也在笑,沒有人覺得這是件多麼嚴重的事,小孩子,喜歡鬨罷了,不懂事。

懂事了就好。

白榆在一個巴掌裡迎來了十六歲。

耳膜發聵。

十六歲,確實足夠響亮。

逃不了,她可以躲開吧,分班了,周施施要去藝術生班,不和她在一起了。

白榆靠這個信念熬過了高一下學期。

十六歲也不是完全那麼糟,至少她可以出去找份兼職了,炎炎夏日轉眼即逝,她隻拿到了當時說好的一半薪水。

為了擺脫周施施白榆考的很好,理科兩個A班,她在第二個。

可是又好像什麼也沒有變,班主任沒變,周施施也沒變。

周施施家底深厚、有權有勢,想文化成績提高點,塞進來不過是左縈右拂的事。

這場雨變本加厲的下了起來,其實白榆的想法從一開始就錯了,同在一個學校她能逃去哪裡,這樣的事在各個地方有,從來不隻存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她無處可去,她隻是一個沒有依仗的孤兒,她一無所有。

周施施把這當作了生活的調劑品,她做事本就從不需要理由,更何況麵對的還是白榆。

誰不喜歡光鮮亮麗的小姑娘,誰會在乎那個陰鬱的小女孩。

白榆的噩夢做了一場又一場,那根鉛筆芯她當時沒勇氣取出來,後來再去看竟然和皮肉直接長到了一起,成為她身體裡的一部分。

來自周施施的賜予。

夏末秋至,冬去春來,白榆連呼吸都覺得累,一入夢就是陰霾的雨天。

她要十七歲了。

白榆又一次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周施施扣住她的下巴,憐歎惋惜地看著她,“誰讓你不聽我的,我就看不慣你這副清高的樣子。”

“真該讓我爸看看,他還讓我和你學習,你算個什麼東西。”她反手扇在了白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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