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激動地笑:“陵華秘境內,如今究竟是魔氣滋生,還是靈氣複蘇?若是前者,我們還得指望謝無鏡為我們降妖除魔。若是後者……”
“若是後者,便是天要亡仙族。天命在靈雲界,我等自是要順應天意——”
“謝無鏡,當殺!”
他們盯著街上那位仙尊夫人,等著欣賞接下來的戲。
如計劃的那樣,一群遊行的人載歌載舞走過來,衝散保護夫人的隊伍。
隻有那名化神期仙侍仍寸步不離。
不過隻她一人,藏在暗處、數名偽裝成普通近庭城百姓的殺手能夠解決。
那些殺手根據遊行歌舞的音律、算準行動時機。一齊從各個巷裡走出,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湧向仙尊夫人。
隻是他們剛走到巷口,便有近庭城百姓打扮的人迎麵撞來,將他們撞回巷內。
隨後,暗不見光的巷子裡,竟再沒人出來。
高閣中一人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五指抓住窗台,將窗台木都捏碎,咬牙切齒:
“謝無鏡,你演我!”
街市之中,織愉毫無察覺,倍感新穎地欣賞近庭城獨特的歌舞。
待歌舞過去,她對香梅感歎:“ 突然覺得有時候出來逛逛也不錯。”
香梅愣了下,笑道:“是啊,夫人。”
燈火煌煌,人群雜亂。
織愉沒留意到香梅的反常。
弟子們很快湧回來重新護衛在她身邊,欣賞城中風光。渾然不覺方才暗潮洶湧。
隻有香梅心不在焉地回頭看了眼。
她感覺到了方才的危險。
當危險解除,她仍然確定那種危機感不是錯覺。
她意識到:仙尊竟然派出了奉仙族在暗處保護夫人。
“香梅。”
夫人叫她,遞給她一個用竹葉包裹的茶果。
她接過茶果,表情格外忠誠,“多謝夫人。”
織愉暗暗感慨:
傻香梅,一個茶果就一副要為她赴湯蹈火的架勢了。
*
謝無鏡與眾人排兵布陣,商議到深夜。
他回房時織愉已經回客棧很久,睡熟了。
在外,他們不便分房睡。
他沒有點燭,上床躺下。
織愉仍是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摸摸他,指指桌子,“桌上有水果,給你帶的。”
她還記得,在凡界時他吃東西很挑,唯一算是愛吃的隻有水果。
但即便是水果,那些太甜、太酸或味道奇怪、汁水不多的,他也不愛吃。
他隻偏好一些有果香而果味清爽、水潤潤的水果。
她帶回來的水果就是這類。
謝無鏡回歸靈雲界後,鮮少進食。
但織愉偶爾分給他東西,他還是會吃。
他輕拍織愉的背,“明天吃。”
織愉半夢半醒地“嗯”了聲,無意識地抱住他。
雖是在睡,但睡得不太安穩,動來動去的。
她的睡眠時好時壞。
在一個地方待熟悉了,能睡得彆人叫都叫不醒。
但到陌生地方,就容易淺眠多夢。
謝無鏡手搭在她後背,時不時輕撫。
到後半夜她才睡沉。
翌日被謝無鏡叫醒,即便睡了很久,她還是累得眼皮打架。
“今日去殺凶獸,明日掃尾,順利的話,後日便能回仙府。”
今天謝無鏡挑了件雲門色衣裙讓她換。
雖顏色清淡,但上墜琉璃珠壓裙,流雲飛鳥刺繡流光溢彩,仍是她喜歡的穠麗風格。
織愉知道他挑這件,說明這件防護效果好。
她換上,憊懶地耷拉著眼簾去梳妝,“我還以為你們昨晚剛到,今日會休整一天,明日再動手。”
謝無鏡:“九階凶獸被困在丘庭山內,如今近庭城與山下百姓都不得進山。他們中有許多人靠山為生。”
“城中修士布下的困獸大陣,也無法支撐太長時間。若凶獸破陣,丘庭山附近必會生靈塗炭,自是越快解決越好。”
織愉在心裡感慨好恪儘職守的仙尊,加快梳妝的速度。
待她隨謝無鏡到大堂,一眾要前往丘庭山的修士已集合。
謝無鏡帶著織愉飛往丘庭山。
浩浩湯湯的隊伍緊隨其後,乘風而起,禦劍飛行,分外壯觀。
城中百姓高呼仙尊之名。
織愉在空中俯瞰下方變小的城池與人,聽著他們無限敬仰與信賴謝無鏡的聲音,並沒有任何自豪之意,隻感到沉重的壓力。
明明這麼多修士一起前往,可他們眼裡卻隻看到謝無鏡一人。
這代表倘若是彆人出了差錯,他們也會認為是謝無鏡失格。
風吹動謝無鏡的發,他仍是一派雲淡風輕的表情,好似沒聽見那些聲音。
行至丘庭山的困獸結界內,洶湧熱浪突然席卷。
織愉聽見尖銳鳥鳴。
兩隻拖孔雀長尾,頭身卻似鷹似鷲的巨型赤鳥交纏盤旋,不斷嘗試衝破無形的屏障。
周圍的樹林已經被燒成灰燼,視野一覽無餘。
它們附近有數十隻形狀品種各異的鳥類,體型足有一到兩名成年人那樣大,長得奇形怪狀。
如同守衛在巨型赤鳥附近巡邏,不許任何會動的東西靠近。
哪怕隻是飄過去的樹葉,都會立刻被摧毀成齏粉。
恐怖的威壓壓得眾弟子喘不過氣,一個個臉色煞白。
織愉有法衣與謝無鏡護著,沒什麼感覺。
謝無鏡讓她拿出九曜太陰雙劍。
她捧著雙劍,聽見有長老驚呼:“這是要化成鳳凰了嗎?”
謝無鏡淡聲解答:“是一對吞食過鳳族血肉或是殘魂的羅羅鳥,喜食人。”
“陵華秘境內出現了鳳族?!”
眾人更為震驚。
鳳族不單指鳳凰。
但神獸及其附屬一族,早隨神界一起隕滅了。
謝無鏡:“應是機緣巧合保留下來的殘骸。”
眾人心思不一,都分外激動。
織愉也很激動:“陵華秘境裡能找到鳳凰羽毛?能不能做衣裳?”
眾人頓時目露鄙夷與氣憤。
鳳羽何其珍貴,如若找到,即便隻有一根,也是值得拿命去爭奪的東西。
她竟然要拿來做衣裳!
更讓他們氣憤的是,謝無鏡道:“如果有,能。”
織愉笑得很是燦爛。
眾長老與弟子忍下滿腔嫉恨,努力控製表情。
沒空再閒聊。
謝無鏡沉聲吩咐眾弟子外圍布陣,長老去殺伴生異獸。
他則帶織愉去殺那對羅羅鳥。
聞言,眾長老再也憋不住:“仙尊,您帶夫人去殺?”
若有鳳凰羽就給她做衣裳,有九階凶獸的機緣就送她。
區區凡人,憑什麼!
她配嗎,她承受得起嗎!
謝無鏡眸光淡淡掃過他們:“有何問題?”
眾長老喉頭哽住。
沒有謝無鏡幫助,他們殺不了羅羅鳥。說不出“既然你決定分出一隻羅羅鳥,就該把另一隻羅羅鳥給我們”的話。
他們隻得咬緊牙關忍耐,“沒什麼,隻是擔心夫人修為低,殺不了羅羅鳥。”
“我自會安排。”
謝無鏡帶織愉擊破伴生鳥獸的防衛,進入羅羅鳥的領域。
他將織愉放在羅羅鳥不會攻擊到的地方,讓她在此等候。
織愉瞥了眼那些老道,有點不安:“他們剛剛的表情好可怕,我覺得他們沒安好心。”
謝無鏡安撫她:“有我。”
他召出那柄九霄太上劍,馮虛禦風,攻向雙鳥。一身竹月白金紋大袍在空中翻飛,獵獵作響。
劍光鋒芒淩冽,雙鳥勢如長虹。
金的劍影、紅的鳥焰,在空中疾如雷電,看得人眼花繚亂。
織愉看了兩眼就不看了,低頭揉揉泛酸刺痛的眼。
突然,兩聲淒厲鳥鳴劃破長空。
所有人應聲抬頭望去,就見一鳥屍首分離,墜落山腰。
另一隻鳥厲聲長鳴攻向謝無鏡,卻被謝無鏡一劍擊碎妖脈,僅留一口氣在。
那鳥倉惶逃竄,飛向高空。
謝無鏡趁此時機回來,帶上織愉追擊羅羅鳥。
將羅羅鳥逼到大陣穹頂邊緣,謝無鏡教她劍刺羅羅鳥命門。
織愉按照他教的,一劍揮向羅羅鳥。
羅羅鳥再次發出淒厲鳴叫,遍體生火墜向山腰。
確定羅羅鳥沒了氣息,謝無鏡將織愉放到安全之地,去協助長老們擊殺開始發狂的伴生鳥獸。
織愉找了塊空地坐下休息。等得打哈欠時,倏然聽見一聲鳥鳴。
她驚愕回頭,那隻本該已死的羅羅鳥,竟活了過來。
它全身焦黑如一隻巨形烏鴉。尖喙一張,帶著詭異氣息的火焰猶如滔天巨浪,鋪天蓋地襲來!
她要死了。
這是那一刻,所有修士的想法。
織愉被羅羅鳥的威壓定在原地,連手指都動彈不得。
她害怕得要命,她不想死!
下一瞬,一件盤雲披風將她蓋住,一隻手扼住她的腰,將她護在懷中。
織愉坐靠在他懷裡,在火光與披風下昏暗的交織中,看見他身上泛出紺宇描金寒光,感受到冰冷而堅硬的金屬質。
火焰將他們吞噬。
他右手九霄太上劍插入地麵,以撐住身後勢如洪流的衝擊。
左手寒芒一閃,一把刀體玄黑,刀刃閃爍金芒的長刀向身後的巨鳥飛去。
一刀擊穿巨鳥眉心,將其釘在地上。
刀在屍體上震顫,散發出令人恐懼的可怕力量。
眾修士未能看清,那刀便仿若幻覺般化作煙散。
火焰燃儘,硝煙散去。
燒焦的大地上火星跳動,彌漫死亡氣息。
身穿麒麟戰甲的高大身影顯露出來。
他單膝跪地,一手握劍,一手護住披風下安然無恙的人,身形沒有動搖半分。
織愉從披風下仰麵看他。
他上半張臉被麒麟戰甲遮住。隻看到戰甲下高挺的鼻梁,線條冷硬清晰的下頜,還有薄而豐潤的唇。,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