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爆發出劇烈的歡呼,人群再次陷入狂舞,映襯著明豔鮮花、美酒佳肴,以及逐步攀升到天空正中的日光,一切都如海潮般經久不息。
而在陽光未及之地,鐘樓內部某個灰暗的角落,玲虛按著休息室的房門緩慢吐氣,離開了太陽的熱度,理智和冷靜開始重新回到她的身體裡。
今日種種凝縮成具體的畫麵,隨記憶驅使自眼前逐幀移動,玲慢慢思索個中違和,眼角餘光卻忽的被走廊儘頭擺放著的一麵鏡子所吸引。
那是麵樸實的木框落地鏡,看著有些陳舊,但應是經常打掃,被擦拭得一塵不染。玲一時說不清自己注意到了什麼,隻是下意識走過去,伸手將要碰到鏡麵的那一刻,整張鏡子忽而翻轉!乍一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有誰猛的伸手,用力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將她拖了進去!
整件事情發生得太快,翻轉的鏡麵自身後複而嚴密地合上,電光火石之間,身體快於大腦思考,玲反手攥緊黑暗裡襲擊者的手腕,撤步旋身,一個巧勁反把那人結結實實摁死在地板上!
“……誒不是!要命!”對方吃痛地低呼,忙不迭求饒,“等等、等一下!姐,是我!”
玲微愣:“鐵平?”
她撤了力,眼見趴倒在地的男人狼狽地爬起身。
“哇,你這手勁是真的誇張,”他碎碎地念叨,不忘騰出一隻手整理發型,“不愧是當初一巴掌給卡奧巨犀脖子打骨折的狠人……”
玲皺眉打斷他扯皮:“到底怎麼回事?”
“總之情況很嚴峻就是了。”鐵平從善如流切換話題,“你跟我來,咱邊走邊說。”
圖騰壁燈徐徐散發幽黃的光,這條藏在落地鏡後麵的秘密通道勉強可供兩個成年人並肩行走,玲跟在鐵平身後一路小跑,沒過多久就遇見了向下的樓梯——考慮到休息室本身位於鐘樓一層,他們現在無疑正朝著地麵以下前進。
“再生師協會的人剛上島就著道了,那個叫扶桑的家夥早有預謀,所幸我留了個心眼,沒吃島民遞的東西,又假裝被他們抓起來,才能趁著看守不注意的時候溜出來回到地下入口。”鐵平簡單介紹境況,話到此處不由冷笑,“誰能想到【烈陽鐘樓】底下還藏著這麼大的秘密……”
“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玲問。
“去關押其他再生師的地方。”鐵平頭也不回地回答,短暫停頓後,他的語氣有些壓抑地低沉下去,“那兒有個東西你必須得看看。”
下了幾段階梯,又拐過幾個彎,單向的通道逐漸出現分支,可以聽見大量雜亂的腳步聲正朝此處靠近,玲與鐵平對視一眼,迅速撤到拐角後方的影子裡,背部緊貼著牆皮放輕了呼吸。
“他們終於發現我逃跑了。”鐵平用氣聲說。
玲瞪他一眼,示意噤聲,就趁著這麼會兒功夫,腳步聲已然逼得極近,昏暗通道裡人頭攢動,其間夾雜獸類粗重混亂的喘息。
借著壁燈光線看去,通道內氣勢洶洶奔走的家夥皆是很典型的當地人相貌,穿著防彈背心和迷彩褲,配備有精良的武器,那副凶悍的私兵派頭與烈陽島引以為特色的淳樸風貌大相徑庭。
而比這群追兵更紮眼的是牽在他們手中的野獸,個個餓得皮包骨頭,精神亢奮,眼神渾濁,克製不住地滴著口涎。身為專業的猛獸使,玲一眼就能看出這些野獸經曆了怎樣拙劣而殘忍的馴化手法,甚至稱之為折磨都不為過。
少女忍不住狠狠皺眉。
馴獸的美學在於支配的藝術,強者主宰弱者、卻沒有資格玩弄後者的生命,痛苦和暴力是建立權威的工具、卻不應該是唯一的手段。
如此傲慢而野蠻……實在叫人不快。
玲默默想著,自掌心凝聚起【沉眠】的香霧,靠近唇邊輕輕一吹,瞬息之間,光線暗沉的通道蒙上了一層冰灰色的紗,無論島民還是野獸,這群追兵尚未意識到發生什麼便失去了意識,不分彼此地躺倒在地陷入沉睡的黑甜鄉。
“……太穩了我的姐。”圍觀的鐵平由衷讚歎。
玲翻個白眼,掏出一隻研究所特製的防護麵罩拋給他,冷冷道:“帶路。”
他們又在這四通八達的地下道路裡繞了幾圈,最終來到走道儘頭的一扇鐵門前。
“我看看……”鐵平貼近牆麵咕噥著摸索,很快碰到一塊可以滑動的凹槽,“成了成了,誒呀,就這點三板斧還學人家搞暗門呢。”
玲扶額:“你彆吵。”
鐵平高舉雙手往後退,隻聽一連串絞索扭轉的響動,那扇鐵門在兩人麵前徐徐拉開,比其他任何感官都要更快襲來的是某種異乎尋常的熱浪,玲條件反射地眯起眼,自驟然亮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