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雨翼鳥最後也隻喝下一口。
玲低垂眼眸,就聽那位國寶先生讚了句:“香味怡人,確是好湯。”轉而喚道,“小修啊。”
周:“師父,我是周。”
珍鎮鎮充耳不聞:“你把湯拿去分給大家,記得給老朽留一碗。至於遠道而來的客人,”他伸掌向前示意,“來,陪老朽坐一會兒。”
玲頓了頓,依言走過去,在那幽幽燃燒的筆頭草當中的客位坐下,正好與老先生麵對麵。
周施過一禮,輕手輕腳拉上紙門。
室內二人都沒再說話,隻默默坐禪。
玲曾在蜂巢刑罰錄裡讀到過相關說明,這一修行被稱作【食禪】,借由珍住持親手改良後的鬆明筆頭草感應坐禪者心中的雜念——以食義來說,除去對食材的感激,萬般欲求皆是雜念——若有雜念,筆頭草即會熄滅,而這種探測的敏銳性和準確度會伴隨其數量增長成正比增強。
正所謂“坐禪思恩,莫有懈怠。”如此便是一個上午,時間無聲流淌,演武場列隊操練的門徒替了兩批,初升的日頭也改換高懸。
對坐二人眉頭微動,少頃,同時睜開了眼。
玲姿態未變,感到老先生望著自己若有所思地端詳數秒,忽而頷首道:“不錯,你現在的表情可比剛才好多了。你叫什麼?”
“……玲。”
“嗯嗯。”他笑嗬嗬地站起來,“小凜啊,隨老朽去用飯吧。人活在世,所求為食呀。”
玲默然片刻,正對老先生的背影埋頭深作一禮,方才起身緩步跟了上去。
在她身後,成百上千的筆頭草火苗如燈似星,搖曳生姿,久久都沒有熄滅。
晚些時候人聲漸寂,巡邏更夫敲過了鐘,玲拉開客房通往後院的紙門,走到廊道上席地而坐。院中修有一座人工開鑿的池塘,間或息出圓潤的金色肥皂泡,襯著月色顯得格外縹緲夢幻。
玲近乎出神地望著那些肥皂泡升空再破滅,過了好一會兒,忽然輕聲開口。
“普賽克。”她說,“你在嗎?”
晚風吹過庭院,溫柔描摹出女性旖旎曼妙的透明影子,這身影攏著一件拖至腳踝的大振袖,半虛半實斜坐在廊前橫欄上。
她背對著玲,片刻後回道:“吾一直在。”
這是自雙方相遇以來第一次在現實中、而非下沉的意識深處對話。
“我是想告訴你,”玲說,“我要把大地翡翠定為我人生菜單的湯料理。”
食欲回道:“汝做決定就好。”
“嗯。”玲微頓,像是短促地笑了一下,“我好像總在和一些天外來客的食材打交道。也是,畢竟地球的食材……食運都不怎麼喜歡我。”
食欲嗤了聲:“那是祂們沒眼光。”
玲忍不住又笑:“隻有你會這麼說。”
她們短暫沉默下來。薄雲半掩月色,少女與蝴蝶的神情都跟著匿入陰影。
還是玲先開的口:“關於你的忠告,我會等你願意將理由說給我聽。而且,”她的聲音轉低,說得緩慢而清晰,“我也不想再和他有交集。”
她們都知道“他”指的是誰。
“……為什麼?”食欲問。
為什麼呢。
玲的眼神漸漸放空。
“因為不輸掉一場遊戲的最好辦法是不參加。”
月色下蒼白長發的美人像是怔了怔,但在她回頭前,玲已如夢囈般繼續說下去。
“我在樂園被攻擊的時候,他來救我。我觀察了他的戰鬥方式——好弱。
“呼吸,步態,招式的成熟度,精神麵,不管哪一點都遠遠不夠,曾經隻能仰望的他也有這麼弱小的時候。我第一次看到。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事,閱曆,心態,知識,覺悟,都有質的差彆。本來用兩輩子的成果去和二十多歲的他比就沒有意義,不如說用兩輩子去彌補和他天資上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