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度懷疑心間的“仙丹”是什麼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仙器,乍然聽到、親眼看到可以在佛郎機見到類似的東西,他真正心動了,再三權衡後,他用六爻測算了下,結果亦如他初見人所覺,佛郎機人並非心懷好意,而是另有目的,此去有凶險,卻有在最後關頭化險為夷的希望。
在佛郎機人第二次登門時,蘇檀答應了他的邀請,不過要花一些時間準備收拾家當,他想趁這次佛郎機之行做一筆生意,多攢些財產。佛郎機人爽快答應,並說自己可以提供船隻、船員、補給等一切的幫助,隻要蘇檀肯登上他的船去佛郎機。
一月後,蘇檀帶著茶葉、瓷器和自己的全部家當登上了佛郎機人的船,一路上果然風平浪靜,順利無比。在佛郎機人和翻譯的幫助下,蘇檀還學會了幾句常用的佛郎機語,並得知了佛郎機人的姓名,他叫佛朗西斯科,來自佛郎機一個叫托萊多的地方,那是一座古老的城鎮,擁有悠久的曆史,曾以盛產歐洲最好的兵器而聞名。
佛朗西斯科在教導蘇檀學習語言方麵很是熱心,蘇檀也沒拒絕,宛如最認真的學生,勤勤懇懇背單詞,將中文與佛郎機語對照學習,與佛朗西斯科練習日常對話,如此一來,漫長的海上航行也少了幾分枯燥。
從馬尼拉到阿卡普爾科,再跨過大西洋,終於抵達佛郎機。
站在異國的陽光下,蘇檀抬起扇子抵住眉間,放眼望去,不免有些失望,比廣州城的規模差遠了,房屋淩亂,街道看著有點無處下腳,唯一比較高的建築是灰色的像是堡壘一樣的東西。
興許是他臉上的失望表現得太明顯,佛朗西斯科尷尬地咳嗽了聲:“這是臨時歇腳的小地方,等我們到了馬德裡,絕對不比明國的大城市差。”
蘇檀禮貌性的點頭,隨佛朗西斯科和他的手下們在港口歇息一天,就動身前往馬德裡。
佛朗西斯科對蘇檀極是關心,生怕他在佛郎機過不習慣,前往首都的路上日常茶葉不離,給穿上等絲綢做的精細襯衣,到哪裡都要準備最乾淨柔軟的床鋪,四五個仆人圍著他轉,告訴他異國的風情與習俗文化。
蘇檀平靜地接受了他的安排,直到馬德裡,他才對異國的首都提起了一點興趣,但很快覺得,遮力不比姑蘇強,除了皇宮、明顯是貴族居處的豪宅和一些建造精美的教堂外,整體民居風景還不如無錫。
等入住佛朗西斯科的家,已經快入夜了。屋裡點起上百隻蠟燭,照得燈火通明。佛朗西斯科很高興地問他要不要吃一頓大餐,他的仆人和廚師已經準備好了。蘇檀笑笑,說他晚上不習慣吃大魚大肉,清淡簡單的湯品即可。
但即便是要求“清淡”的湯品,佛郎機廚師做出來的湯依舊濃稠還有股奶甜味兒,各種豆子、蔬菜煮出的稍微稀一點的湯,可能廚師對“淡湯”的理解僅限於多加一些水,但本質上和“清淡”八竿子打不著。
蘇檀看了眼豐盛的餐桌,決定還是給佛朗西斯科一點麵子,多少吃點,勉強下咽了一些,就放下刀叉說自己已經吃飽了。
半饑半飽的晚餐結束後,佛朗西斯科家的女仆簇擁著蘇檀來到已經收拾好的浴室,為他脫衣洗澡,女仆們對他的發髻很感興趣,都有點不敢動手。
蘇檀就自己拆下來了,光澤柔軟的長發垂落下來,女仆們都忍不住驚歎起來。
在海上沒有洗澡的機會,一路長途跋涉到此,蘇檀早覺得自己身上臭得不行。佛朗西斯科的浴室條件還算不錯,除了熱水還有香花乾草,在充滿蒸汽的浴室氤氳出自然的草木香氣,雖然不比皇宮寬敞,倒也不差。
梳洗蘇檀的長發就花了不少時間,沐浴出來後,三個女仆圍在他身邊幫他仔細地擦拭梳理長發。
正忙活的時候,佛朗西斯科走進來,蘇檀抬頭瞥了他一眼,他早脫去了外套,穿著帶蕾絲花邊的白綢裡襯,敞開的扣子鑽出黑森森的胸毛,很符合古籍中對佛郎機人外貌的記述。他用佛郎機語輕聲說:“晚上好。”
佛朗西斯科注視著他,打了個手勢,女仆們迅速退出去了。他在蘇檀麵前半跪下來,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待一件罕見的美麗珍寶,小聲說了一句蘇檀聽不懂的佛郎機語,隨即拉過他的手親吻手背。
蘇檀頓時感到一陣惡寒,但過分的舉止還不止這些。他雙手撐著椅子扶手過來貼近蘇檀臉頰,蘇檀嫌惡地閃了一下,沒躲開,被他粗糙的胡茬刮過臉頰,硬麻麻地紮得還有點疼。
佛朗西斯科用他滯澀的中文說:“這是佛郎機人見麵的禮節,就像東方人見麵會作揖一樣。”
“真的嗎?”蘇檀很是懷疑,到底克製住了扇他一耳光的衝動,垂下眼說:“我要休息了。”
佛朗西斯科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鬆開手,對他說晚安。
佛朗西斯科出去關上門,蘇檀才鬆口氣。抓起梳妝台上刺繡精致的小花巾使勁擦了擦臉頰和被親過的手背,聞聞感覺還是有佛郎機人身上那股子汗臭味,沐浴帶來的好心情都一掃而空,格外嫌棄起來。
一路到此實在疲憊,他躺上床——床還算柔軟舒適,就是枕頭過分軟了,蘇檀枕得有些不習慣,不過以他的靜修功力,還是很快入眠。
睡到半夜,蘇檀從睡夢中倏然驚醒——床邊來了人。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慢慢掀起蘇檀身上蓋的薄被,似乎為難了一會——他抓起蘇檀的左手,又去抓右手,將雙手握著壓過頭頂,似乎是想綁在床頭上,蘇檀有點惱火,隨即感覺到有另一個人悄然摸了進來。
安靜,悄無聲息,顯然和佛朗西斯科不是一個來數。他默不作聲來到床邊,佛朗西斯科見蘇檀不再掙紮,急切地索吻,意圖撬開他的唇齒,蘇檀嫌惡地扭過頭,弗朗西斯科順勢親吻他的臉頰,沿下吻到鎖骨,蘇檀被他舔得黏黏糊糊的惡心,心裡大罵,你還在那看什麼看!
似乎是覺得此刻就是最佳出手的時機——細微的機關彈響後,利刃刺入佛朗西斯科的喉嚨,佛朗西斯科渾身劇烈一抖,蘇檀感覺有什麼東西淋濕了他的大腿,不管是尿還是什麼玩意,失禁的穢物落在身上就是惡心。蘇檀甩甩頭,將佛朗西斯科僵硬的頭顱打到一邊去,心裡默念:你不會殺了人就跑吧?
好在刺客沒有,他點起了臥室裡的燈,看著他,一時呆住了。
蘇檀知道現在自己有多難看:雙手被綁,臉上被舔得全是口水,胸前一大片都是佛朗西斯科脖頸噴出的鮮紅熱血,長發淩亂,空氣中還彌漫著不可描述的氣味。
蘇檀想了下,動了動手腕,用佛郎機語絲毫不慌地說:“救命,幫幫我。”
刺客彈出袖劍,幫他切斷繩索。蘇檀甩甩被勒疼的手腕坐起來,接下來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