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長生,怎麼還想著口腹之欲?”朱由校捏蘇檀耳朵。蘇檀認真地解釋,“陛下想想,要是我長生不老了,肯定不能在一個地方待著,不然左鄰右舍相處久了,就會察覺出不對勁來,要是被人發現長生不老的事實,說不定會被當成太歲妖物,關到籠子裡天天割肉煉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多可怕!”
朱由校嗯了聲:“這倒是有可能……不過官員怕也不敢隱瞞此事太久,此事遲早會被他人揭穿,然後……”“然後被當作奇物敬獻給陛下。”蘇檀接上他拖長的尾音,歪頭看著他笑,“陛下會割肉煉藥嗎?”
朱由校拉過他的手:“若阿檀是長生奇物,朕是舍不得動刀子的。更何況食飲人肉,有悖人倫。”
“可要是長生了……人還能被稱之為人嗎?應當算妖物罷?”
朱由校沉默良久:“朕聽過宮人講鬼故事,講妖物吃人,還未曾親眼見過。”
“因為陛下是天子,天子有龍氣傍身,紫薇護佑,尋常鬼魅妖人近身不得。”
“那阿檀能到朕的身邊,就不算得是妖物。”
蘇檀立刻意識到他話裡的陷阱,他不覺得緊張,反而有種衝動,順應他的話頭繼續下去。“那陛下覺得,真得了長生,阿檀應該去做什麼呢?”
朱由校微笑著調侃:“讓我把皇位借你坐兩天?”
“不要。”蘇檀頭搖得如撥浪鼓,“阿檀不想上朝,也不想批折子。”
朱由校反而循循善誘起來:“布衣之士亦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阿檀不想試試?”
蘇檀還是搖頭:“上早朝卯時就要起床,太可怕了。”
朱由校慍怒,彈了一下他腦袋:“阿檀就想著睡覺。”
“睡覺有什麼不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才最好,陛下也不要批折子批太晚了。”
“這話可不能讓言官聽了去。”
“嘻嘻……”
蘇檀真的好想睡覺。
陽光曬得人骨頭發酥,暖烘烘的。他半眯著眼勾畫天子掌心的紋路,真真乃帝王洪福之相,可惜壽命短,子嗣更是不旺,好一個慘慘戚戚怎了得,要是排起紫薇,說不定還是個半空折翅格。
可能是現在的感覺實在太好,率製天下的人好像還會陪在自己身邊很久很久,而且他性情溫敦,想要的都會給到,溫暖的錯覺讓蘇檀情不自禁地開始忽略事實,隻想享受當下。
他想,自己還是有點喜歡朱由校的。
可是他已經死了。
蘇檀睜開眼,感覺自己又哭了。真奇怪,明明是他賜的毒酒,明明是他害得自己身體病弱成這般模樣,他就是一點怨恨心都生不出來。
他扶著牆站起來,外邊天已經亮了,海上的陽光盛烈,就算待在陰涼的地方,他依舊覺得眼睛生疼,視物模糊。
“先生醒啦?”一個貌似是水手的人走過來,蘇檀看不清他的相貌,強撐著點點頭:“嗯,船上的情況還好麼?”
“除了偏航外,彆的沒大問題。”水手哎了聲,又問:“先生是有什麼特彆傷心的事嗎?睡覺的時候都在哭。”
“哈。”蘇檀扯起艱難的笑,“因為……因為我喜歡的人故去了,想起生前相處的點點滴滴,實在情難自禁……讓你見笑了。”
水手好像閒著無聊,接著問:“想離開傷心地的話,又何必跑到南洋去?背井離鄉多難受啊。”
蘇檀黯然,去南洋是羅三兒說的聖上口諭,就看他準備的珍寶箱及船隻,他就相信羅三兒沒有說謊。不然他完全可以貪墨了朱由校留給他的珍寶,甚至一開始都不必將他留在府中悉心照料,任由他自生自滅,也是死無對證。
“去南洋是特意安排的。”蘇檀語焉不詳,“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水手又唉了聲:“俺們怕是去不了南洋了,去不了南洋交不得差,現在還不知道該咋辦!”
“什麼意思?”
水手道:“俺們是奉了官府的命,負責押送這船去南洋向一位大人交差,說是不得有誤。據說船上有些新手還是官府派來暗中盯梢的錦衣衛,也不知道被海盜傷沒傷到……”他說到後半句,有些心虛地看了看背後,向蘇檀訕笑:“俺也不知此事真假,說著玩的。”
蘇檀覺得有些不對:“那位在南洋的大人是誰?下令的人有沒有說過怎麼認出他來?”
水手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