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希爾點頭:“我懂,就像剛來的時候雪裡蕻跟我不熟,故意打我,現在認熟了,就可以隨便摸肚子了。”
蘇檀覺得他這個比方有點牛頭不對馬嘴,又意外的挺合適的。
海東青叫老爹來吃飯了,便收攏心思,起身去吃飯,站起來時還僵硬地踉蹌了下,塔希爾攙扶住他,繼續走。
下午還是他來輔導塔希爾認字,練寫。順便把今日該練的五禽戲補上,臨近傍晚又擺弄飯食,清潔用具,關燈落鎖拉窗。
如此,日複一日。
當然,也不是全是過著一成不變的單調生活。
塔希爾的母語字體練寫得越來越瀟灑,詞句相比以前也擴展了不少,學識的豐富讓他第一次有了“文化人”的感覺,如果繼續深入學習,塔希爾想自己也許可以去試著去學學神學知識,當一名牧師。
東方語言他也掌握得很快,平時在家裡就和蘇檀說中文,在外買菜生活時說母語,隻是偶爾兩種語言會記茬記混,講價時脫口說得半西半中,聽得菜販一頭霧水,以為他在說什麼奇特咒語。
語言嫻熟後,蘇檀開始教他更深的,首先掌握的是最最入門的基礎,吐納和胎息。
修行概念,玄之又玄。蘇檀硬要他學習東方語言,就是為了教他如何練功,因為個中玄奇奧妙,西語體係根本找不到對應的詞彙來形容。而一旦有了語言基礎,教起來就容易了許多。
先口授清淨經,讓他背誦寫熟,再傳太乙金華宗旨,將修行理念剖展開來,一句一句掰開揉碎了講,結合他身體狀況,淺嘗輕試,熟悉自身。
太虛無量,遍身輕妙欲騰,謂之雲滿千山。脈住氣停,坎離□□,水火相濟,謂之月涵萬水。天根月窟閒來往,天心動意上乾宮,真意入黃庭,一念不生,萬緣泯跡,眾妙歸根時,凝神入氣穴。涵養本源,添油接命;安神祖竅,翕聚先天;蟄藏氣穴,眾妙歸根。
塔希爾修煉了七天,就見到了蘇檀說的“金花”。不過倏然一現,再想力求,卻是怎麼也求不到了。再請教蘇檀,得知偏偏就是不能有意求,順其自然,自然顯現。
塔希爾領悟快,日常除了學、乾活、吃飯,再無他事,心無旁騖,一意練功。原來米粒大的金花,漸漸似乎變得大了點兒。
有丹道基礎和正值年輕的軀體,蘇檀再教他彆的來自然是事半功倍,塔希爾總感覺練功久了,靈台清明,好像變得更聰明了點兒。
掌握一定基礎身法後,蘇檀再教他如何刺殺、如何甩脫跟蹤、如何善用不一樣武器、如何奪械、如何巧用化勁、如何摘花飛葉,如何提氣輕身疾步走。每日除了讀書練字,更添了與海東青對練的環節。
海東青吐槽老爹把他當成陪練沙包,一點不心疼他。蘇檀輕笑,說怎麼不心疼你了,你學的那麼多年的黃庭經,現在修到何種地步了?一點打挨不得?
說起黃庭經,海東青眉頭挑起,露出傲然的得意出來,貼著蘇檀耳朵悄悄說,蘇檀聽了,神色古怪了些,半是讚許半是嗔怪:“不早說。”
“哼哼,不是怕老爹你太驕傲嘛。”海東青直起腰,神氣活現。
海東青很厲害。
他能輕鬆打翻塔希爾,遊刃有餘地攔下他所有的招式,從容有餘地評點他出招缺陷與不足之處,老辣又精準。當然他不是指點出錯處就完事了,還一點點教他如何改正,放慢了速度反複示範。他的身軀貌似瘦弱而充滿力量,舒展活動筋骨時如猛虎伸腰,仰拒回轉間力氣大得不可思議,出拳破風有聲,怒吼一聲震如春霆。神完氣足,無論剛柔他都使得輕鬆寫意。
“海東青跟我練了十多年,從小練起,從不間斷,你打不贏很正常。”蘇檀溫柔地摸著塔希爾毛茸茸的腦袋瓜。
塔希爾扒著椅扶手,今天對練時被摔在地上,一下咬到了舌頭,現在還疼著,含含糊糊地說:“蘇老板,我咬到我舌頭了。”
“摔的?張嘴,讓我看看。”
塔希爾張開嘴,蘇檀瞧著紅彤彤的舌麵確實咬出了個印子,不過不礙事,也就三五天就能好了,不知怎的人因為這點小事嬌氣起來了,莫非是因為養的太好?
他捏了捏塔希爾的臉,已經很有肉感了,不再是初來時那個瘦巴巴的孩子,說有十三,實際看著好像十歲出頭。
看來我確實養的好。蘇檀高興起來,掰著臉正瞧,小家夥營養補上來,長得就快了,麵部輪廓已經初顯出本土人特有的五官深邃的味道來,目光炯炯,褪儘了初來時卑卑怯怯的氣質。
塔希爾由著他捧著臉左瞧右看,最後撓了撓他鬢角,笑意滿滿:“好了,該吃飯了。”
塔希爾喜歡看蘇檀笑。
溫溫柔柔的,好像不管他犯什麼事兒,他都會包容下來。他欠著債,但從來沒感覺出自己是什麼卑微的奴仆,而是被嬌養嗬寵的孩子。
孩子一天天長大,語言的課程被每日的練功侵占了時間,不是要當什麼大作家,應付平時書寫對話就足夠,塔希爾的中文已經說得很熟練,甚至染上了蘇檀的一點口音,混雜本土方言的腔調。不過字仍然要練,抄寫清靜經與道德經,聽蘇檀悠悠地念上一遍,比夏日喝了冰水還要涼爽痛快。
有時蘇檀也會教他學畫,宣和畫譜描摹多次,翻得書頁臟兮兮的又破損不堪。蘇檀打算描著再裝訂成一本新的。
塔希爾的字已經練習得很好看,就負責抄畫譜上的文字,蘇檀自己將那些描摹的舊作整理出來,對比著挑選出畫得最好的作為裝訂的準備。
從東方古國運來的宣紙輕薄綿軟,帶著淡而渺遠的異國氣息。
飄下來遮蔽日光,能清晰地看到紙張的肌理,筆跡墨水邊緣模糊的洇開。
蘇檀捉著他的手腕,糾正握筆的姿勢,教他馴服難纏的毛筆,如何控筆藏鋒,時光就在一筆一畫間流淌而過。
墨香味,還有蘇檀身上獨特的苦藥香氣味,總是聞不夠。
等他的功法修到可以穩定看到金花綻放的時候,蘇檀說:“以後不要叫我老板了。”
塔希爾以為自己太過愚笨,現在才學會練功,一時間有些惶恐,扯著蘇檀袖子緊張地問:“那要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