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序怔了下,難得有片刻安靜。
周煜林又說:“但是,如果再繼續跟他在一起,我會過得不好。”
會經常傷心難過。
他就好像,看著自己在一個深淵裡掙紮,不管是要爬出來,還是繼續往下沉淪,都將付出痛苦又巨大的代價。
在這樣怎麼選都兩難的境地下,周煜林隻能暫時不去想,短暫地逃避,以此來讓自己獲得一點喘息。
陸序靜默片刻:“你還有一個選擇。”
“現在你們這樣,不就是感情遇到了問題嗎,既然是問題,那就一起解決,兩個人共同努力,總能克服難關。”
周煜林微微抿起唇。
陸序繼續說:“你想,你們曾經那麼難,都一起過來了,如今這無風無波的,反而過不下去了?也太可惜了。”
他輕歎了聲:“你還記得靳哥額角上那道疤嗎?還有那年大冬天,他毫不猶豫就為你跳了湖的事?”
“難道過去的那些,和這麼多年的感情,都不值得讓你再給他一次機會?你這麼輕易就放棄了他,對得起這些年?對得起你自己?”
周煜林的眸子閃動了下,目光凝在半空出神。
那道疤,他當然記得。
自從父母去世後,他一個人邊讀書,還要邊做兼職養活自己。
靳修臣有次撞見了,什麼也沒說,卻趁著暑假,默不作聲地去了工地打雜,想給他掙點生活費,讓他能輕鬆些。
結果工地出了安全事故,發生倒塌,一塊厚重的木材,砸到了靳修臣的腦袋,直接給他砸成了腦震蕩,從此額角留下一道疤,哪怕傷口痊愈,疤痕卻怎麼都消不掉了。
後來很多時候,周煜林都會看著那道疤難過,心疼,內疚,靳修臣每次都會笑著去親他,說:
“這是我曾經想為林林遮風擋雨留下的勳章,林林看見它,就明白我的心意,要更愛我哦。”
周煜林的胳膊無力地垂下,很輕地歎了聲,滿是無可奈何。
還有那年冬天,靳修臣為了他跳湖的事,他也記得,而且記得無比清晰。
因為那是他第一次對這個人動心。
-
十年前
這是父母去世後,周煜林獨自過的第一個春節。
看著空蕩蕩的屋子,還有正堂上供奉著的兩張黑白照片,周煜林選擇在這個本該闔家團圓的大雪天,一個人出了門。
鎖上大門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的孤獨,和悲痛,會隨著曾經溫馨過的房子一同鎖上。
但看見大街上掛滿的紅燈籠,四周結對成伴、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的路人,他的心像是被火燒過的荒原,又下起了大雪,成倍孤獨,還添了幾分木然的絕望。
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他也本該跟家人和樂美滿,他也本該是幸福的。
周煜林一個人沿著街道走了很久,手和臉都凍得麻木了,頭發上也積了一層碎雪。
最終在廣場中的一個人造湖泊前停了下來。
他靠著欄杆,望著湖心,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這段日子,他連思緒都變得麻木,大腦好像也被凍住了,一思考都好累。
一陣飯菜的香味飄來,能聞得出,那家人應該是煮的餃子。
往年過年,母親也會做一盤餃子,裡麵塞著象征福氣的銅錢,他總和父親搶著吃。
今年那種尋常的場麵,卻變成了不可求的奢侈。
周煜林拿出手機,刷了下朋友圈,大家都在曬跟家人的合照。
他想了想,隨手拍了張照片,也上傳了朋友圈。
很沒有意義的行為。
但最近他總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連活著也不太有意義,反而隨心所欲起來。
後來周煜林在那裡站了很久,久到腿都發麻,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快到半夜十二點了。
該回家了,該睡覺了。
要是不睡,這一夜會很難熬。
他正要走,一個嗓音卻叫住了他。
“周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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