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妖怪?(1 / 2)

“你想做人嗎?”

“……”

茗香呆愣愣的望著頭頂的太陽,什麼也沒有做,什麼也沒有想。

她隻是一顆普普通通的雜草,長在一片普普通通的山坡上,周圍全都是跟她一樣普普通通的花花草草,終其一生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動作,也隻是隨著風搖擺一下。

她沒腦子,不能思考,沒有嘴,自然也不會回答。

那個聲音隨著和煦的微風響起,吹了過去,便再沒有了回應。

日升,又日落。天黑,又天亮。

微寒的春日不知不覺的過去,夏日的熱浪洶湧奔來,草木無處可躲,隻能在原地垂頭喪氣。

茗香不再看太陽,她有種自己已經被烤乾了的錯覺,然被她的葉片遮擋住的土地上,還有各色的小蟲忙忙碌碌鑽進鑽出。

能動,真好啊,總能給自己找一個風吹不到,日曬不到,雨淋不到的好地方。

她不是很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忽然生出了羨慕的情緒,她甚至都記不清自己剛從土裡冒頭的時候,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迎風招展,瑟瑟發抖。

一隻青翠肥碩的螞蚱蹦了過來,跳到了茗香的葉片上,挑挑揀揀的選了一片最鮮嫩的葉尖,毫不客氣的吭哧吭哧啃了起來。

茗香隨風擺擺身子,沒能甩掉蟲子。她感覺不到痛,便隻能淡定的看著自己的葉片被蟲子一口一口的啃食乾淨。

太陽緩緩落下,茗香覺得自己似乎比早上矮了許多,到月亮高懸在了正當空,草叢裡蟲鳴此起彼伏,異樣喧鬨之時,她卻迷迷糊糊的遁入了一片黑暗。

清晨的風,帶著草木的清新,吹拂過來,撩動了她纖細的觸角。

她吃了一夜的草,窩在被啃得七零八落的葉片上,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她不知道蟲子會不會做夢,但她依稀記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棵草,而且這棵草,還被蟲給啃禿了。

多麼可怕的夢。

茗香抖抖翅膀,發出一陣尖銳的鳴聲,聲音沒什麼特彆,混在其他各色蟲子的鳴叫聲中,完全不顯眼。

這一片草地很是肥美,被吸引前來的同類太多,少不得會為了爭地盤鬨哄哄的鬥成一團。茗香不喜歡打架,她趴在碎葉上儘可能的發出尖銳的鳴叫,想警告周邊的同類不要靠近,可效果不佳。

算了。

茗香瞧見已有同類落在了自己身邊的草尖上,不等對方亮出觸角傳遞信息,她便蹬著後腿,一蹦一跳的遁了。

風吹草動,一道聲音隨風響起,柔柔的落在茗香耳畔,就像是隨著風輕輕的撓了撓她圓潤的肚皮。

“你想做人嗎?”

茗香停頓了下來,她打出生到現在就沒見過人是什麼樣,若真可以選擇,不如做一隻鳥,如此就不用擔心哪一天會被鳥兒吃了去。

對,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而早起的蟲兒隻能被鳥吃。

茗香甩著觸須一蹦一跳的跑了。

夏去,秋便要到了,草葉早已過了最為可口的時節,茗香在糾結到底需不需要換一個地方。

同類大多都已離開,唯茗香還在草叢裡蹦躂,她不喜群居,隻覺吵鬨,但眼見日頭一日比一日短,她縱使不願,也得為了小命考慮。

做草難,做蟲也難。

活著本就是件難事。

茗香無精打采的在低空飛行,小小的腦袋裡塞滿了各種不滿,一個不留神,被一片陰影覆蓋,來不及多想,便失去了意識。

啊……又是一個美好的早晨。

藍天啊,白雲啊,陽光啊,青草啊,還有肥美多汁的小蟲子。

早起果然有早起的好處啊。

茗香舒展了翅膀,愉快的鳴叫著,回味起剛才吞下去的美食,幸福的眼都眯了起來。

作為一隻今年剛出殼的燕子,茗香對這世上的一切都是好奇的,第一次飛行,第一次覓食,第一次南遷,所有的第一次,都讓她倍感新鮮。

她喜歡飛上天空的感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禦風扶搖,便有種能衝上九霄的錯覺。她本身不大,卻覺得飛在天上的自己大得無邊無際,似如傳說中的神鳥鯤鵬,俯身一看,山川河流皆如墨畫,萬物眾生全是螻蟻。

這種高高在上能俯視一切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茗香很喜歡這種感覺,她渴望一直飛翔,越高越好。

隻可惜,她這輩子,隻是一隻燕子,身小體輕,飛的太高會被風掀翻,飛的太遠會掉隊,從而變成孤零零的一隻老鷹口中食。

眾生萬物,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難。

南遷途中,燕群路過一片大湖,夕陽餘暉映在湖上,金燦燦的晃得她睜不開眼。湖著實太大,一時半會飛不過去,燕群便落腳在湖中島嶼。

茗香趁著夕陽未落,掠過水邊,對湖中遊走的小魚小蝦起了濃烈的興趣。

燕子點水,微微一點漣漪,隻餘輕微的水聲。

“你想做人嗎?”

聲音又起,淡淡

的,沒什麼起伏,卻莫名的舒適。

茗香在低空盤旋,看到一個人,安靜的立在岸邊,仰高了頭,視線不偏不斜,正正好好看的就是她。

她有些吃驚,又有些好奇。

一個人,為什麼會與一隻鳥說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茗香落在離岸邊不遠的一叢蘆葦上,偏著頭很是認真的打量這個人。隻可惜,對於人來說,所有的燕子都長的一個樣,對於燕子來說,所有人自然也都長得一個樣。

茗香沒打量出什麼有趣的事情,便不再關心。鳥兒的世界總是很簡單,飛翔,吃食,睡覺,飛翔。她活動的天地更廣闊,自然也不用像蟲子一樣時時刻刻防著自己被鳥兒吃掉。

她撲棱著翅膀在湖麵上掠過,留下一串又一串漣漪,十分有趣。這動靜不大,卻驚動了水裡的遊魚,黑色影子在水下跟隨著漣漪遊動,像是在追逐天上自在飛翔的鳥。

茗香低頭看著湖裡的黑影,放慢了速度。

她在思考,魚兒遊在水中是怎樣一種感覺。天高地遠,她可以無限的飛翔,而魚卻終生離不開水,被捆在一方或大或小的水塘裡,難道就不會憋悶嗎?

茗香踩著蘆葦接近了水麵,低頭看向水中的黑影,她想問一問魚兒,不能飛的生活會不會很是無趣。

許是她一心想著如何飛的更高更遠,忘記了父母交代過的各種危險,這世上,不僅蟲兒會被吃掉,小小的鳥兒一樣會被吃掉。對於活動範圍更大的燕子來說,危險不僅僅來自天空,地麵,更連水裡的黑魚,一個縱躍,都能銜著她的翅膀,將她拖進她一心想要搞明白的水底深處。

原來這就是在水中暢遊的感覺,和飛並沒有什麼不同,真好。

茗香又成了一條魚。

她不是很記得自己以前曾經是隻鳥,她隻記得遊得快了,不僅能在水裡飛,還能躍出水麵,飛上一陣。

做魚憑什麼沒有做鳥好,在水裡飛,或在天上飛,有什麼不一樣嗎?

鳥兒尚且需要南遷,需要躲避天敵,需要每日勤勞的四處找食,照顧幼崽。而她,一條凶猛的黑魚,在這洞庭湖裡,就是個霸王一樣的存在。

她葷素不忌,什麼都敢吃,不僅是水裡遊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隻要被她拖住,統統都是美食。

她不需要四處遊走覓食,她隻用尋個水草豐茂的地方,安靜的張著嘴,等著小魚小蝦自投羅網。

多麼美好的生活。

洞庭湖,八百裡,其內水族不計其數。茗香不知道湖裡還有沒有比她厲害的物種,反正在這一片水域,如她這般半大的黑魚,是永遠都不用操心生計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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