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權》全本免費閱讀
夜漸漸深了。
老夫人為她備了間屋子,老夫人原是要將她自己那間最好的屋子給淮瓔住,淮瓔極力推拒,老夫人才依了她,讓她睡在空著的屋子裡。
這間屋子窗牖被風吹的震蕩嗡鳴,榻底下是由茅草鋪成的木床,被褥是老夫人家中婦人為她換得新的。
淮瓔站在麵架處,盆中溫水不過是被窗牖透進來的風吹過幾陣,眼下已經涼透了。
她隻是靜靜望著這盆水出神。
她覺得腦中思緒紛亂不清了,如同被重物壓住,那些紛雜的情緒壓抑在重石下,掙不開,放不下。
淮瓔將臉埋進涼水裡,試圖讓自己理智清晰。
如今回想,從徐州到京都的一路,未曾看清許牧那隱藏在溫潤如玉的皮下,那為達目的、可以殘害無數無辜性命的暴戾恣睢……竟是如此讓人脊骨生寒。
手段陰狠,毫無人道。
她在水中慢慢睜眼,雙目霎時間澀然無比,停頓一會兒,才從水中抬起頭來,冰冷的水順著發絲臉頰滴落,麵架上的銅鏡映射出她發間白玉簪子的水光。
她決定來徐州,就是瞎子往黑巷子裡走,總歸看不見,你有什麼陰暗處,她也沒得怕的。
是啊,如今是不怕,是恨。
她木訥地擦乾發間滴落的水,坐回粗木榻上,身子靠著粗糲石牆。
老夫人家並不富裕,家中兒子在礦場做工,眼下出了這樣的事,礦場想必也要停工一段時間,好配合查案。
長孫方才及冠,同老夫人說不願做工,想考取功名。
一家子的餘錢,都用來供他讀書。
現在,還要靠什麼收入來源過活下去。
淮瓔以前討厭母親雲氏遇見了什麼事,隻會哭,兩手往桌案上一搭,一個法子也想不出來,後來來了京都,她也隻會哭。
不是不想反抗,是反抗不得,是無能為力。
長久以來,她靠父親,靠兄長,靠……殿下。
可是如今,父親兄長皆走到了絕路,殿下也說“救不得”。
窗外雷聲大作,卻是沒有落雨。她不知道自己睡著了沒有,她自然想睡過去能養足精力好繼續接下來的事。
她好像做夢了,可耳朵能清晰聽見周圍的聲音,無論是風聲雷聲還是東西被風吹倒的聲音。
想來隻是睡得太淺。
第二日,淮瓔隨著老夫人扶棺下葬。
待此事畢,淮瓔離開之時,老夫人拉住她,塞給她一貫錢:“老婆子曉得,你是為了咱家才沒了這錢袋子,這錢拿著吧,路上用得上。”
淮瓔怎麼肯收。
她道:“我身上還有錢,不打緊的。”
老夫人跟著她非要將銅錢塞進她手裡,淮瓔向老夫人身邊的婦人使了個眼色,那婦人曉得,淮瓔的意思是讓她們把老夫人攙穩攔住。淮瓔這才加快了腳步,將老夫人甩至身後。
待到快要走進拐角處,淮瓔回頭望了老夫人一眼。
看見她年邁無力的身形佇立著仍在目送,淮瓔心中泛著痛楚,攥緊了拳,拐進另一條坊道裡。
天下起細雨,淮瓔背著行李包裹,思索接下來的路。
身上雖沒了錢,但頭上還簪著許牧送的白玉簪子,可拿去賣掉抵錢。
她當然可以將簪子砸個粉碎,以發泄自己的情緒。隻是她得活下去,沒有錢,怎麼活。
“無非是今日賣了這白玉簪子,來日將此簪贖回,用來剝他的皮,啖他的血。”
她將簪子攥在手裡,就要去當鋪抵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