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紙人仍舊怯懦,它東張西望擔憂著它口中的“瘟疫”,顫抖著緊張回憶道:“你走後,瘟疫闖入了我們的村莊,它、它肆無忌憚地掃殺村裡的大家!村長救下了我,還讓我躲進院子中的草堆裡,然而他,他……”
孩子最後的聲音變得哽咽,其中藏有無儘的哀傷。村長待它如家人,而它卻在生死關頭什麼忙也沒幫上,隻是軟弱地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夕琉璃拍拍它的背脊,安慰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不必為難自己。像你這樣歲數的小孩,能獨善其身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小紙人痛苦地搖搖頭,張開自己的手心,掌心已是青紫一片:“沒有用的,瘟疫即便走了,疫病也會留在我的體內,我遲早都會死。”
當初瘟疫襲擊人群時,它沒有躲過被紮出了幾道窟窿,身受劇毒。
現在它半個身子都中毒麻痹,極難動彈。
見村莊唯一的幸存者如此難過頹喪,夕琉璃承擔起暖心大姐姐的身份,不顧反對將它一把背起:“不就是要死了嗎!好說!人還是要向前看的,我帶你去森林找魔女,她一定有辦法治好你。”
夕琉璃的步伐堅定有力,火速朝村外而去。
被她背著的小紙人木然:“……可你走反了,這是去正村口的路。”
“……”夕琉璃泰然自若,腳步卻極速180度掉頭,重新認清方向後再次出發,還不忘用哈哈聲掩飾尷尬,“意外,隻是意外。”
村路的屍體堆積如山,她背著虛弱的小紙人又一次跨過死狀淒慘的村民。
小紙人沒有說話,但夕琉璃能感受到它押在她肩膀的手微微攥緊。
看著全村慘劇,它的心好受不到哪裡去。
待路過村長的屍體時,小紙人打破了沉默,低啞道:“能稍微停一下嗎?”
夕琉璃駐足,以為它要祭拜亡靈,便想放它落地。然小紙人的一隻手臂勾著她的脖子,沒有任何要下去的意圖。
它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攀上它自己的腦袋,夕琉璃隻聽見一陣紙張的撕裂聲,幾滴溫熱落在她的肩膀。
小紙人竟硬生生撕下自己的右耳,扔在村長的屍體上。右耳脫離紙身,幻化成一隻真實的帶血耳朵,瘮人得很。
它忍住劇痛,咬牙告彆道:“如果下輩子,我會好好聽您的話,不會再淘氣了。”
小紙人百感交集靜默片刻,最終讓夕琉璃帶它離開這是非之地,於夜色中走回魔藥森林。
一路上,夕琉璃借機詢問瘟疫襲擊村莊的具體情況,她便從小紙人口中得知一些真相。
原來在她離開之後,山莊裡的時間居然還在繼續流動。紙人們送走勇士,悠閒自在地處理宴會後事。
沒有人知道瘟疫到底是怎樣進入村莊的,不過值得肯定的是,女紙人是第一個受害者。
她端著剩餘的飯菜往家中走,但在半路一滯,忽地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飯菜散落一地,她的身體隨之爆裂成兩半,鮮血飛濺慘不忍睹。
事態發生得非常突然!
空氣全是血腥的味道,全村人民都呆愣住了。緊接著,從地上鑽出似人似獸的藤條植物,它細長的枝條沾有毒性粘液,說不清的枝蔓掛著倒刺,如天羅地網般往四周鞭打。
那怪物就是“瘟疫”的本身。
壁畫預言曾道,當惡龍掠過蒼穹,所過之處土地皆荒蕪,而在這荒土之中將會孕育出“瘟疫”。
這隻“瘟疫”極有可能是從彆的荒蕪之地遊走而來。紙人是單薄之身,麵對怪物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一場毫無懸念的虐殺就此降臨。
不少紙人深受劇毒,無法忍受其中苦痛而選擇自儘。而一些意誌強大的紙人則被“瘟疫”當作玩具狠狠撕裂致死。
村莊成為屠宰場——
夕琉璃一路沉默聽完,背著小紙人回到糖果屋。泣儒始終都沒有離開,仍然坐在屋前流淚走神。周圍的場景也一點沒變,她離開時是什麼樣的,回來時還是什麼樣的。
哪怕她忽然帶個紙人到來,泣儒也沒有任何反應,表情一如往常。
夕琉璃將小紙人放下,讓它坐在鐵鍋前的圓木墩上。
夕琉璃用語言戳戳某位一動不動的收藏家:“該開工了!到你的戲份了!快把你那什麼治療疫病的藥劑拿出來!”
泣儒兩隻手臂架在腿上,彎腰把臉埋在掌心裡,顯然是在鬱悶。她沮喪地說出夕琉璃意料之外的話:“我沒有解藥,也做不出治療疫病的藥劑。”
“嗯?你不是魔女嘛,怎麼……”夕琉璃話說一半突地卡頓,入戲太深的她都快忘了泣儒也是半路加入的,是被強迫扮演童話角色的受害者之一。
泣儒飾演藥魔女,但光有劇本沒有重要道具,根本救不了紙人。
夕琉璃沒想到劇情發展還能走到死胡同:小紙人危在旦夕,泣儒還無能為力。
泣儒放棄得飛快,跟小紙人一同組成自暴自棄二人組,圍著熄滅的灰燼堆愣神,不約而同地歎出一息。
連不想掙紮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般的隊友。夕琉璃哪肯就此作罷,她猛吸一口氣,毫不留情在她們頭上各來一個爆栗,斥責道:“頹廢!不堪!這像話嗎!”
小紙人忍痛捂頭:“魔女大人不是說沒有辦法嘛。”
夕琉璃怒目圓瞪,銳不可擋的犀利眼神瞪著泣儒:“你都教壞小孩子了!有點靈異收藏家的威風好不!進了遺跡跟個窩囊廢物似的,協會養你吃閒飯啊——沒有解藥配方就去找啊!蹲在這裡挖黃金嗎?”
夕琉璃的嘴無時無刻都挺毒的。
泣儒臉色不變,她的消沉與小紙人截然不同,更偏向於消極意義的怠惰。
她一聲不吭,真的聽話站起身,垂頭進入了糖果屋,從中翻出幾本破舊的藥草古籍。
夕琉璃:……還真是罵兩下才肯乾活啊?
泣儒當著夕琉璃和小紙人的麵,就地翻開舊書。
那是夕琉璃根本看不懂的文字,小紙人還沒到念書的年紀沒上過學,二人一個字也不會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