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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總O和金絲雀A 木酒 65865 字 8個月前

第101章 第 101 章

表演全部結束, 節目組嘉賓到後台接受獎勵。

雖然感覺自己贏得並不名正言順,但霍予安拿獎勵一點也不手軟,笑得賤嗖嗖地從咬牙切齒的導演手裡抽走了一疊紅色大鈔, 表情美滋滋。

接下來是節目組每期的固定停播修整時間,直播暫停, 嘉賓們可以自由活動, 所有節目組工作人員被召集去會議室開會, 商量接下來幾天的拍攝計劃。

剛一宣布解散, 歲歲就扯了扯霍予安的衣擺:“安爸爸, 我想去和裴阿姨還有花朵姐姐一起去塗石膏娃娃。”

剛才在台下看節目時,歲歲就聽到了裴惜晴母女在聊過一會兒節目結束, 要去塗石膏娃娃, 他心裡也直癢癢。

霍予安抬頭望舞台正前方遠處的黑暗中望了一眼,再低頭看看這隻五百瓦的小燈泡,忽然計上心頭。

“你和裴阿姨去好不好?”霍予安的語氣像騙小孩的大尾巴狼, “安爸爸有點事情,就不陪你去了。”

“好。”歲歲說, “我爸爸呢, 我要讓我爸爸陪我去塗石膏娃娃!”

不行!我把你丟下就是為了讓你爸單獨陪我!

霍予安心中叫囂著。

裴惜晴立刻環顧四周, 好奇問:“歲歲的爸爸?簡總?今天也來學校裡了嗎?”

霍予安不尷不尬地點了點頭, 繼續騙小孩:“你爸爸說有點事情,過一會兒再回來找你。”

歲歲的表情有些微失望, 不過年紀小,好騙, 也沒有死纏爛打要爸爸馬上回來, 很快就接受了爸爸短暫離開的事實,被花朵姐姐牽著往石膏娃娃的攤位走去。

裴惜晴連忙跟上兩個小孩, 霍予安在後麵和她招呼:“我和我經紀人去談一點事,歲歲就先拜托你了啊惜晴姐!”

裴惜晴頭也不回比了個“ok”的手勢。

霍予安邁開長腿正要照著印象裡的方位繞到去舞台正前方的暗色處,這時身後教學樓後那株百年樹齡的粗壯老榕樹後傳來清雅低沉的含笑嗓音。

“我以為你把兒子支開是要找我的,原來是要去找經紀人,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黯淡的夜色中那道修長清瘦的身影緩緩踏入了冷白色的路燈之下,那張讓霍予安魂牽夢縈的臉上勾著調侃的笑意,生動到讓人挪不開眼。

“既然這樣,那麼我還是離開好了,免得打擾到你和經紀人談事。”

他說著就要離去,但剛一轉身,就被霍予安從身後圈住了細瘦的腰。

節目組選的這一塊錄製今天結束語的地方偏僻寧靜,周圍幾乎沒人,不用擔心會被人撞見。

霍予安狠狠在簡暮的頸間,吸了一口,質感粗硬的發絲掃在簡暮的耳邊泛著癢,把懷裡的人逗得縮著脖子直發笑。

“什麼經紀人?沒有經紀人,讓經紀人去死吧,我要找的是我老婆。”

這裡安靜歸安靜,但談不上什麼景色,霍予安不滿足於在這種地方和簡暮談情說愛。

他從口袋裡拿出文藝彙演前跟風買的狗臉口罩,在簡暮無比抗拒的看傻子的表情中,哄著騙著不由分說地戴到了簡暮的臉上。

然後對著簡暮的臉端詳了許久,在簡暮冷漠的注視之中,繃不住地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口罩也太傻了!”

簡暮氣得踢了他一腳,轉頭從教學樓一樓的玻璃窗看自己,結果對上了一張上半張人臉,下半張狗臉的詭異直立人形體,也忍俊不禁。

霍予安從口袋裡拿出另外一張狗臉口罩戴上,然後牽著簡暮的手,光明正大地踏入了光影之下,大搖大擺在人群之中自如穿梭。

他帶著簡暮去了他抓小龍蝦摸錦鯉的池塘旁。

抓小龍蝦時他就發現這裡景色十分不錯,從學校的圍欄往外望,是風平浪靜的大江和狹長雄偉的跨江大橋,外麵路道上熱帶闊葉木高大,池塘邊蘆葦蕩漾,蟲鳴鳥叫,不失為約會的好去處。

霍予安拉著簡暮在池邊長椅坐下。

今晚恰好月圓,月色的清輝平和溫柔地布滿人間每一寸角落。

借著月光與路燈,簡暮見水麵下有一道寬大的魚尾遊弋而過,問:“你就是在這裡撈了校長的魚?”

“……”霍予安閒適的表情微微凝滯,不自然地戰術性咳嗽一聲,“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一個細節,讓omega為你花了幾百萬。”簡暮涼颼颼道。

霍予安厚著臉皮,耍帥地向後一耙發絲,按著簡暮的腦袋往自己肩膀上靠:“那也是我有本事!”

簡暮剛要說他不要臉。

霍予安說:“——找到了這麼一個牛逼的omega當我老婆,有能力幫我擺平一切問題,長得那麼漂亮,腦子好使,賺錢能力也一流,這輩子我大概是離不開我老婆了。”

簡暮紅著耳根沉默半晌,抓住了霍予安不安分地搭在他大腿內側,還故作無所事事地往上遊移的手,在手背單薄的皮膚上擰了一下,輕斥:“不要臉。”

無論是他的體罰,還是他的謾罵,都不痛不癢地落在了霍予安心間,讓他心神蕩漾,心中暗爽。

簡暮漂亮的桃花眼驀然瞪大,霍予安這廝臂力超強,竟然直接將他從長椅上端了起來,放到了他自己的雙腿上。

簡暮驚呼了一聲,下一秒便在霍予安雙腿上穩穩落座。

霍予安直接一頭紮進了他的頸窩中,吸一口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滿足地眯了眯眼,用他那溫柔到膩人的低沉嗓音開黃腔。

“今天天氣可真好啊,月亮也真圓,這池子旁邊的夜景也這麼好看,太適合我在這裡好好稀罕我的omega了。”

“?”簡暮:“你想乾的少兒不宜的事和天氣、月亮還有景色有什麼關係?”

簡暮抓住霍予安探進他衣服裡的手,但躲不開這人往他頸窩裡拱的大腦袋,平日裡泛著病氣微微蒼白的臉也有些紅了,不安地張望,壓低了嗓音叱罵:“霍予安,你知不知道這是哪裡!”

“我帶你來的,我當然知道這是哪,不就是池塘邊嗎,之前還在大學裡的時候你身體發作了,我們又不是沒在這種地方過。”

簡暮自然不會縱容著他發瘋,可是他的力氣比不過霍予安,隻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會有人過來!”

“不會,這麼偏的地方,哪來的人?”

“——誰在那裡!”

兩個人齊齊一震同時僵住往後看,下一秒一道強光從樹叢後掃射而來,照耀在疊羅漢的兩個人身上。

霍予安已經懵逼了,簡暮的反應相對來說快一些,趁著霍予安愣住,急忙掙開他的鉗製,從霍予安的腿上離開站在一旁,抬起手眯著眼,腦中飛快地思忖著在這種情況下,究竟是拔腿就跑更丟人,還是站在原地任由被抓更丟人。

“幾乎每年文化節都有學生跑來這個池子旁邊約會,你還說往年都有學生被抓,今年肯定不會有人來了,我說一定會有,你看吧,這不就是……”

來人說話聲一頓,看清麵前這兩張臉,開著強光電筒的手機直接砰一聲掉落在了草地上。

校長眼珠子差點瞪出來,舌頭當場打結:“簡簡簡簡總?”

再看簡暮身後的那個從長椅上站起身滿臉不快的alpha。

“霍哥?!”

校長腦容量已經不夠用了,失聲問:“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好事被打斷,霍予安不滿地打發他走,“小嚴在抓早戀啊?這兒沒你要找的,隻有我倆,你上彆處轉悠去。”

簡暮的尷尬戛然而止,迷茫的視線在兩個人之間打轉:“霍哥?小嚴?”

霍予安:“沒事,稱呼而已,無傷大雅。”

抓早戀竟然抓到這兩尊大佛身上,一個是財神爺,一個是財神爺的地下情人,校長簡直汗流浹背了。

霍予安就算了,為什麼就連簡總也穿著他們的校服啊?這難倒是年輕人之間新的play嗎?校長這年近六十的中老年人著實沒能看明白。

“好好,我們這就走,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你們繼續,繼續……”

校長拉著身旁一臉懵逼的老師拔腿就跑。

氣氛被破壞的一乾二淨,池子旁邊是待不下去了,霍予安重新給自己和簡暮戴上狗臉口罩,轉移陣地。

霍予安帶著簡暮摸回了教學樓,節目組在文藝彙演開始之前集合抽簽的教室。

在找錄製的場地方麵,節目組還挺有一套,要偏僻、安靜、無人打擾的空教室。這個教室就在實驗樓的五樓,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過來。

霍予安放心地帶著簡暮進來,但還是謹慎地連燈也沒開,關了門就走了進去。

有了被校長撞破的前車之鑒,霍予安也不敢再對簡暮動手動腳了。一屁股坐在課桌上,長腿踩在地上。

他伸手,要將簡暮撈過來,卻被簡暮一躲,窗外的燈光和月色的清輝灑入,能看到簡暮正一臉戒備地盯著他。

霍予安失笑:“不對你做什麼,你過來。”

他把簡暮背對著自己抱在懷裡,在他後頸的腺體處深深吸一口氣。

“這幾天錄節目有點累,小暮,讓我抱著歇一會兒。”-

“我的一百多塊錢到底去哪裡了……”

走廊的聲控燈隨著腳步聲和男人的嘀咕應聲而開,借著驟亮的燈光,男人照著記憶裡曾經經過的路線,一寸一寸地尋找著被自己弄丟的錢。

一路從一樓的樓道找到五樓,仍然沒有頭緒。

此時錢邵哲對找到掉落的現金的期望已經降到最低,說不準早就被路過的人撿走了,但是回想起還站在攤位麵前眼巴巴地看著小吃的邵超耀和賈驍捷——賈適駿似乎臨時有事,將弟弟暫時托付給了錢邵哲,就連一分錢也沒留下,把錢邵哲氣得牙癢癢——錢邵哲不忍心讓孩子失望,隻能耐著性子繼續找。

丟錢之後經過的樓道已經找了個遍,還是沒有。

現在隻剩他們抽簽時的生物實驗室沒有找過了。

錢邵哲歎一口氣,如果物理實驗室還是沒有,那麼他就真沒轍了,也隻能委屈小耀和驍捷可憐巴巴地眼睜睜看著彆人玩一個晚上。

可是錢究竟是什麼時候丟的呢?他記得上台表演之前似乎還在口袋裡找到過的。

錢邵哲心中疑惑著,伸手搭上了麵前生物實驗室的門把手,正要往下擰——

似乎是隔著一扇門,忽然傳來了一陣悶悶的說話聲。

“……讓我抱著歇一會兒。”

錢邵哲皺了皺眉。

從哪裡傳出來的聲音?

好像是這間實驗室?

是誰?難倒是早戀的小情侶嗎?

可是感覺這聲音特彆耳熟,好像是……霍予安?

第102章 第 102 章

《一家的旅行》身為現象級國民綜藝, 每天直播在線觀眾數千萬,微博熱搜上24小時都有相關話題。

今晚到了節目的固定休息時間,觀眾們終於退出了已經連續掛數小時、十幾乃至幾十個小時的直播間, 去微博衝浪。

#歲歲唱歌#、#難聽#、#邵超耀魔術失敗#、#建議全國推廣實驗中學文化節#等等話題已經攀升上了熱榜。

其中最為低調不起眼,但排名升高速度最快的, 當屬#八年前京大音樂會#、#賈適駿《曼珠沙華的相遇》#、#《曼珠沙華的相遇》創作時間#、#兩版《曼珠沙華的相遇》#……

【聽完當年京大交流會的第一版《曼珠沙華》了, 為什麼這樣的珠玉會蒙塵這麼久?我不理解】

【兩版的譜子相差不大, 不過京大音樂會的版本更抒情, 後麵的正式發布版更激昂】

【說白了, 第一版更有感情,後麵的版本技巧性更強, 但反倒是把最初版本的感情都埋沒了】

【我是當年參加音樂會的學生之一, 京大官網收錄的當年影像資料裡麵第三個彈大提琴的就是我(捂臉)。終於有人說那一年京大的《曼珠沙華》了,當時敗給這首原創曲目我真是心服口服,音樂會之後我以為這首曲子很快就會正式發布, 結果我實在沒想到這首優秀的曲子竟然三年後才進入公眾視野,這其中的原因我一直沒想明白】

【我感覺京大八年前視頻裡的人, 好像和賈適駿不太一樣啊, 貌似比賈適駿更矮更瘦一些?】

【alpha生長周期長, 八年前賈適駿也才二十歲出頭, 比現在矮一點瘦一點正常不是再正常不過嗎?那些借題發揮想往賈適駿身上潑臟水的人都消停一些吧,他就是有才華, 難不成你們還懷疑這曲子不是他寫的?】

【粉絲開始跳腳啦?祝你不要成為預言家】

【京大音樂會是八年前的12月21號,但是賈適駿的微博裡顯示, 八年前的12月21, 他在學校裡麵寫論文,定位在阿美莉卡】

【不會還有人不知道微博定位是可以手動設置的吧?】

【從相冊裡找到一張八年前的照片, 可能大家會感興趣,日期八年前阿美莉卡時間12月21號下午五點半,也就是京都時間京大音樂會結束的第七個小時,我和一幫朋友在夏威夷度假,右下角攬著一個拉丁裔美女的就是賈適駿。和賈適駿不熟,我隻是一個想知道真相的吃瓜群眾】

【P圖造謠要承擔法律責任!】

【這圖真沒p過,是原圖,右下角就是賈適駿本人沒錯】

【所以現在得出來的結論是,京大音樂會結束之後的第七個小時,賈適駿就已經出現在了夏威夷的沙灘上,攬著拉丁裔美女和朋友們在開趴體了???】

【不要太荒謬……從華國飛去阿美莉卡至少十二個小時起步,難不成賈適駿是會閃現順移嗎……】

【總結一下現在出現的疑點:1、八年前京大音樂會上的人是誰?2、《曼珠沙華的相遇》到底是誰原創?3、如果是當年音樂會上的人原創作曲,為什麼譜子最終會到賈適駿手裡,被蓋上賈適駿的名字?4、賈適駿人呢?怎麼到現在還不出來解釋一下?】-

奢華的彆墅內滿地狼藉,到處都是玻璃、瓷器和木質家具的碎片。

價值高昂的華貴鋼琴被砸得四分五裂,賈適駿拎著琴凳,雙目赤紅地站在一旁喘著粗氣,半晌把琴凳也狠狠往地上一丟,“砰——”一聲巨響,檀木碎屑四濺。

助理瑟瑟發抖地站在一片廢墟之中,絲毫無法相信眼前這個狂躁暴怒的男人在半個小時之前還文質彬彬、道貌岸然地與導演請假。

最後一台鋼琴砸完,屋裡除了包括自己在內的兩個活人之外已經砸無可砸,賈適駿猩紅的視線落在了可憐無助的助理身上,在助理拔腿就跑的前一秒收回了目光。

還在實驗中學的舞台上時,賈適駿便險些失控,幾乎無法抑製住近乎攫取他的呼吸、斬斷他的脈搏的恐懼和驚慌,差點與霍予安當場動手,讓他閉嘴,讓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滿座觀眾和直播鏡頭阻止了他的衝動,他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動手,最好也不要親自動手,否則他會身敗名裂……可現在這樣,他和身敗名裂有什麼區彆?!

霍予安!

賈適駿眥目欲裂地在心底念出這個名字。

仿佛是衣冠楚楚的野獸終於撕開了他偽裝的人模人樣的外殼,露出內裡青麵獠牙的厲鬼,他平日裡的溫和氣質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宛如爬出十八層地獄索命的怨魂。

“現在網上的輿論怎麼樣了?”

正在心底裡瘋狂思索離職信的助理聽到老板這戾氣十足的嘶啞嗓音,被嚇得渾身震了震,在賈適駿凶惡的瞪視之下,助理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拿出手機。

“我馬上看看!”

然而打開微博後,他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你看到了什麼?”

手機被一隻手不由分說地搶走,賈適駿看清了屏幕中的內容,驟然渾身僵硬住。

【兄弟藍澍請安息:

《曼珠沙華的相遇》由我id中這個名字的主人,藍澍所原創,正如各位所見,他已經死了,死在八年前的12月25日,那是他和他男朋友的初遇紀念日。他從京大的國際音樂交流會回到阿美莉卡後,從學校的五樓音樂室一躍而下,結束了他二十一年的人生。

藍澍是華裔孤兒,在阿美莉卡的街頭長大,喜歡音樂,從小去樂器店的好心華裔老板那裡混飯吃,學會了鋼琴。

在他彈著琴在街頭賣藝時,聖誕的街頭,他遇到了他那來阿美莉卡留學的初戀男友,那個人是他短暫的救贖,也成了他的催命符。

兩個人一見鐘情,男友家境好,被藍澍的才華吸引,甚至願意出資送他上學,幫他學習鋼琴。

就這樣,藍澍成為了我和賈適駿的室友。

藍澍和男友相愛三年。九年前,藍澍男友確診絕症,在短短的半年之內就離世了,留下了藍澍一人獨活。

半年之內,藍澍為他創作了《曼珠沙華的相遇》,曼珠沙華是彼岸花,花葉兩不見,正是他和他的男友。可藍澍說花葉相遇了,想必他當時就已經存了去死的決心。

八年前12月20日,他啟程去了華國,看了一眼他夢中的家鄉,看一眼他男友的從小長大的地方,在他們共同的故鄉演奏了他夢寐以求的他們的相遇。

藍澍在舞台上全副武裝,因為他當時哭得麵目全非。

八年前12月22日,藍澍回到阿美莉卡,第三天,了無牽掛的他從他與男友生前鐘愛的鋼琴房一躍而下。

男友的家人來整理藍澍的遺物,他們遵從男友和藍澍的遺願,把他們葬在一起。那天我說藍澍有一張曲譜,那是他寫給男友的,請他們一定要找到帶走,葬入他們的墳墓中。可直到所有遺物整理完畢,都沒能找到那張鋼琴曲譜。

我以為藍澍生前把曲譜放入信封,燒了,寄給當時已經去往天國的他們。

可我萬萬沒想到,三年後,藍澍的曲譜會被冠上“賈適駿”的大名,在金色大廳演奏。這首曲子以賈適駿的名義被世人讚頌,讓賈適駿功成名就,享譽藝術界,為世人所熟知。

當年我用注冊了無數個賬號,要揭發賈適駿醜惡的嘴臉,但敵不過他權勢滔天,我所有賬號無不例外被封禁,所有平台無法發言,隻能眼睜睜看著賈適駿猖狂地剽竊一個無法發聲的已故之人的作品沽名釣譽。

今天我好像看到了曙光,所以不死心地又出來了。

@賈適駿,請你現在正麵回答一下,藍澍的《曼珠沙華的相遇》為什麼會變成你的作品?】-

實驗中學,五樓生物實驗室。

瀲灩的月色撒入窗台,在身前的omega柔美的麵孔鍍上了一層白瓷般質感的釉光。

霍予安輕輕抵著他的額間,貪婪地將麵前這如藝術品般精致的麵容映入眼底,刻入心底。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很愛你,從懵懂無知的高中,到終於開竅的大學時期,再到現在,隨時隨刻、隨時隨地都在愛你。”

這人終於把他那情人呢喃一般沉溺的嗓音用到了正途,配合那雙深邃,蘊著濃情的眉眼,幾乎讓簡暮當場沉醉進去,從此再也不願醒。

簡暮的眸光也軟的不可思議,像是含著一汪水,貼了貼他微涼的唇角。

“之前好像沒有聽到過幾次,但你以後可以多說給我聽,我隨時都能聽,用心聽。”

感覺腿上的omega有些往下滑了,霍予安拖著他的腰,把他往上呆了呆。

“以前我最愛幻想的畫麵就是和你組建一個家庭,我們有一個孩子,一家三口平平淡淡地過日子,這個夢中斷了幾年……不過好在,現在似乎圓滿也近在眼前,我的生活裡有你,有歲歲,我已經很滿足了。”

“那你挺容易滿足。”簡暮淺笑。

“有時候失去過,就不敢再奢求太多了,我以前什麼都想要,現在感覺隻要你在我身邊,有歲歲在我身邊,那麼其他都不重要。”霍予安說。

霍予安頓了頓,表情有些難以言喻:“歲歲不要唱歌,這一點其實也挺重要。”

儘管室內沒有開燈,夜色朦朧昏暗,他那一瞬扭曲的神情也沒能躲過簡暮的眼睛。

簡暮的語氣驟然變得莫名難測:“為什麼歲歲不要唱歌?你覺得他唱歌不好聽?”

霍予安扣著簡暮腰身的手陡然一顫,心裡直流冷汗。

“……沒有……很好聽!他唱得特彆好聽,都拿了第一名呢,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霍予安的良心絞痛。

但簡暮的臉色好看了許多,眉目舒展了,讚同地附和:“我也覺得孩子唱歌不錯,有天賦,以後你多教教他,看看能不能把聲樂發展起來,也算是技多不壓身。”

霍予安兩眼一黑:“……………”

一想到以後可能要天天麵對著歲歲那每個音都能跑三次調的歌聲,霍予安差點要掐人中。

難怪歲歲無論做什麼,無論是否擅長,都有莫名的自信,原來源頭出在這裡。

簡暮哪裡都好,漂亮智慧,智商超群,手段雷厲風行,就是對於自己的孩子有些盲目了,培養出了一個蜜汁自信的孩子,霍予安一時之間不知道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門口,錢邵哲的眼睛已經快瞪到蹦出眼眶。

霍予安在私會他的情人?

而且聽起來,貌似是歲歲的爸爸,也就是……隴峯集團的簡總,簡暮?!

猝不及防猛吃了一口大瓜,錢邵哲幾乎沒能繃住,狠狠咬一口自己的手臂,這才用痛感抑製住差點漫出喉嚨的驚叫。

忽然,他手中攥著的手機亮起,軟件的自動推送彈出彈窗,與此同時響起了“滴——”的一聲消息提示音。

他已經把鈴聲關到了最小,但在這空無一人的走廊裡,絕對安靜的環境之中,突如其來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錢邵哲的心猛地跳動,果不其然,房門緊閉的實驗室裡傳出了警惕的疑問:“誰在外麵?”

緊接著是腳步落地,快步朝門口方向走來,鞋底與地麵叩擊的聲音越來越近。

錢邵哲捂著手機連忙靜音,心急如焚左顧右盼。

生物實驗室在走廊的儘頭,往外是前後房門都緊閉的物理和化學實驗室,樓梯便在那一端。再往裡是衛生間,沒有開燈,黑洞洞一片。

往外跑此時肯定來不及了,霍予安那跑步速度,沒跑兩步百分百被他抓住。

錢邵哲果斷往後跑進了走廊最儘頭的衛生間,甚至進了女廁,找了個開著門的隔間往裡藏好。

霍予安猛地拉開門,往外看,走廊上什麼都沒有。

他望了一眼隔壁的衛生間,那裡是教學樓的最邊緣,沒有樓梯,相當於死胡同。

收回了視線,往外走,推開每個實驗室,開著手機電筒檢查一番,一無所獲。

身後簡暮走來:“怎麼樣?”

“什麼都沒有啊。”霍予安收起手機,“肯定是你聽錯了。”

簡暮擰著眉若有所思,霍予安直接推著他回去:“說不定是樓下傳來的聲音,學校難得自由活動,肯定有小情侶找地方約會呢,你瞧剛才校長不就在抓早戀嗎?走走走,我們回去繼續談戀愛,難得一起穿著校服,彌補我當初開竅晚,沒能和你早戀的遺憾。”

霍予安攬著簡暮回生物實驗室裡了。

聽到生物實驗室的門砰一聲關閉,錢邵哲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狠狠鬆一口氣,緊緊攥著手機,輕手輕腳地走出了隔間。

走到衛生間門口,他正欲趁人不備鬼鬼祟祟地下樓,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撞見過。

然而剛一踏出衛生間,他就被門口斜斜倚著牆壁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啊啊——”尖銳的嚎叫劃破校園的天際。

那一秒心臟驟停,錢邵哲差點直接背過去。

啪一聲,生物實驗室的燈被打開,沿走廊這一側的窗戶映出的燈光照亮了衛生間前的這一方區域。

麵前這人的剪映高大修長,那張深邃絕倫的臉正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仿若在看跳梁小醜一般,單薄的嘴唇輕啟,冷冷嗤笑。

“果然有小老鼠在衛生間裡躲著,這就被勾出來了吧?”

第103章 第 103 章

錢邵哲當即被嚇破了膽, 腿一軟跌在了地上。

斜倚著牆的霍予安直起身,痞氣地笑著,邁開修長的腿緩緩朝他走來。

“你想做什麼!”錢邵哲驚恐地撐著麵條似的發軟的雙手雙腿往後退, 後背很快就貼上了牆,再無退路。

錢邵哲驚慌失措:“這裡是學校, 你還想打我不成?我是會喊的, 到時候把所有人喊過來, 我看你怎麼收場!”

“我都還什麼都沒乾, 你緊張什麼?”霍予安揉了揉被他吵得發疼的耳朵, 不耐煩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誰說我要打你了, 我可是遵紀守法的三好公民, 違法亂紀那種事我可不乾,你說是吧老婆?”

霍予安一邊說著,一邊轉頭朝身後的方向拋了個媚眼。

錢邵哲這才發現有一陣沉穩平緩的腳步聲正勻速朝這個方向走來, 他的視線被霍予安高大的身材遮擋無法看清,但那人很快就靠近了, 從霍予安身後現身。

錢邵哲愣了一瞬。

這是一個omega, 身材清瘦氣場, 瓜子臉, 皮膚冷白,臉型很窄很小, 桃花眼高鼻梁。這身段這顏值,哪怕放在娛樂圈中也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存在。

套著校服外套和與校服褲款式相近的西裝褲, 整個人看上去也就二十歲上下, 和寬肩窄腰俊美的霍予安站在一起,兩個人顯得十分登對。

omega清淩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錢邵哲才從仿若看到天仙的錯覺之中回過神來。

他對霍予安的臭不要臉十分唾棄:“你不打人?你遵紀守法?你騙誰呢上次在雲中村把我打的差點爬不起來的人是誰?”

簡暮無視了霍予安的臭屁,打量審視的冰冷視線在錢邵哲的身上上下掃著,霍予安立刻心領神會,為他答疑解惑。

“錢邵哲,入贅給了邵市長家的千金,你大概沒見過,畢竟市長千金也應該知道他上不了台麵。”

簡暮恍然,無聲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霍予安又往錢邵哲走近了一步,但這人跟尖叫雞一樣,一走近就張開嘴巴作勢要叫。

“你想乾嘛?!你彆過來啊!”

“彆叫了,我真不打你,我老婆在這呢,揍你容易影響我老婆身心健康。”霍予安友好地踢了踢錢邵哲的腿,“剛才聽到什麼沒有?”

錢邵哲瘋狂搖頭,立刻否認:“沒有,我什麼都沒聽到!我隻是路過!”

“他是誰?”霍予安指了指身旁的簡暮。

錢邵哲愣了愣,偷偷瞟一眼像一尊精致的白瓷擺件佇立在一旁的簡暮,試探性地:“……你老婆?”

“這都知道了,還說什麼都沒聽到呢?”

霍予安又踢了他一腳,這回用了點力氣,又把錢邵哲踢得嗷嗷直叫。

“手機。”簡暮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言簡意賅地打斷霍予安逗小雞崽一樣的動作。

“行。”霍予安看向錢邵哲懷裡的手機。

手機自始至終被錢邵哲穩穩當當地護在懷裡,哪怕他再怎麼驚慌再怎麼掙紮,攥著手機的那隻手永遠被他收緊在懷中,一看就有問題。

“我手機裡麵沒東西!”錢邵哲立刻矢口否認。

可霍予安根本不可能信他,一個箭步上前,直接掐住錢邵哲手肘的馬筋。錢邵哲嚎叫一聲,霍予安趁著他的手酸軟無力,一把奪走了手機,扔給身後的簡暮。

“你來查。”緊接著把錢邵哲的手反擰在身後,不讓他動彈。

這是節目組的廣告商讚助手機,剛一亮屏,就是滿屏幕的軟件推送消息,好像是和剛才在台上彈鋼琴的賈適駿有關,不過這不是簡暮要找的重點。

讚助的手機沒有設置密碼,往上掃開屏幕,頁麵中直接就是手機自帶的錄音功能。

裡麵隻有一份文件,視線顯示幾分鐘之前,簡暮點開文件,把聲音拉到最大。

他與霍予安的嗓音立刻在樓道裡回響。放到最大的錄音裡麵還有一些從樓下傳來的雜音,但是裡麵兩道嗓音清晰可辨,如果公之於眾,彆人可能對他的聲音不熟悉,但沒人會對霍予安的聲音感到陌生。

錄音剛放了十秒,簡暮本就泛著涼意的目光頓時更加森冷,上位者的氣勢鋒芒畢露,讓錢邵哲無端打了個寒顫。

他刪掉了錄音,檢查了手機裡是否有備份,這才像扔垃圾一樣,把手機扔還給了錢邵哲。

“……這……這就完了?”錢邵哲難以置信,本以為自己要經受一番磨難,沒想到簡暮竟然輕飄飄放過了他。

可簡暮不屑於回他,隻是高傲冰冷地站在那裡,美豔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微微耷拉下來的目光像是在看最微不足道的螻蟻。

對於錢邵哲,他看不上眼。他需要對付的隻有他的嶽家邵信達和邵姌,其餘的隻是微不足道的小嘍囉,順手就能解決的事。

錢邵哲拿著手機蹬著腿,正要灰溜溜地起身離開,然而霍予安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重新把他甩回了牆上。

“錄音已經刪掉了,你還想乾嘛?!”錢邵哲也有點惱了。

“我說事情結束了嗎,你就想走?”霍予安輕嗤。

他湊近了錢邵哲,嘴角勾著邪佞輕視的笑,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輕蔑地拍了拍錢邵哲的臉。

眼底的寒意和鄙夷讓錢邵哲的心沉了沉。

從這人弧度優美的嘴唇中吐露出來的話語更是讓他如墜冰窖,冷意仿若藤蔓從心底蔓延,將他的心肺裹緊勒死,無法喘氣。

“多年前那個挺著肚子經常來練習室給你送飯的年輕女生,你說她是你的保姆,但你以為我們真會相信嗎?你這個從前一窮二白的窮光蛋,如今飛上枝頭也遮掩不住窮酸氣的鳳凰男。”

“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你自己掂量清楚。”

霍予安直起身,將簡暮攬入懷裡,語氣輕鬆地說一句“走了”。

徒留麵色像死人一樣慘白的錢邵哲坐在原地,目光空洞地直視前方,看著樓道裡的聲控燈亮了又滅。

許久窒息感襲來,他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起忘了呼吸,隨即身體像破舊的風箱一樣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月色高懸,夜色漸濃,遊園會臨近了尾聲。

簡暮驅車離開了,望著簡暮的黑色奔馳駛離校門,消失在轉角徹底看不見蹤影,依依不舍的父子二人才轉身往宿舍走去。

懶懶散散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浴室裡有人正在洗漱,導演還在開會,還沒來得及來收手機,霍予安乾脆躺在床上抓緊最後的機會過一把網癮。

他給簡暮發了條微信,得到了簡暮發來的夾雜著風聲的“還在路上”的語音,念著他開車要安全,便沒再騷擾他。

無所事事地點進微博,才發現今晚的微博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居然鬨翻了天,服務器幾度癱瘓,熱搜一連三個詞條都跟著“爆”。

而且全都和賈適駿有關?

霍予安抬頭張望一圈,賈驍捷都已經回來了,唯獨不見賈適駿的身影,不知道人去哪了。

結合手頭#賈適駿剽竊#的熱搜,估計是出大事了。

霍予安懷著看熱鬨的心情點進去,一目十行掃了一眼事情始末,目瞪口呆地發現竟然是自己無意之間扯出來的陳年懸案。

“兄弟藍澍請安息”博主喊話賈適駿後,這個賬號很快就被平台監測到,立刻被銷號。

這一掩耳盜鈴的行為將原本將信將疑的網友們徹底說服,許多人早就已經把發聲博主的喊話對峙文章截圖,義憤填膺地將手中的截圖全平台傳播,很快就引爆了全網。

而且這件事事關國內頂級財閥之一江豐集團繼承人、國際鋼琴大師、知名網紅貴公子賈適駿,熱度空前高漲,幾大主流社交平台一度崩潰癱瘓。

賈適駿大約本來想將這件事像之前一樣雪藏、冷處理,過一段時間自然銷聲匿跡。

可這一次,他低估了節目的熱度和網絡輿論的力量,這種捂嘴的縮頭烏龜的做法徹底惹怒了網友,引來山洪海嘯一般的謾罵。

終於,賈適駿頂不住壓力,發文回應。

但他的回應再次引來了網友的群嘲。

有網友翻譯了他的回應,褪去那些華麗、冠冕堂皇的修飾詞,剩下的赤果果的大義便是:

【我隻不過是偶然間撿到了這份譜子,但是具體在哪裡撿到我不說,因為我知道會被罵。

我不忍心這麼好的譜子被埋沒,於是我在它的基礎上修改了一些,把它公開發表出來。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是我寫的作品,我隻是演奏了它,是你們把它冠上了我的名字,你們一廂情願,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下,社交平台服務器徹底被網友罵癱瘓了。

霍予安吃著瓜再刷新一下頁麵,發現自己莫名其妙也上了熱搜。

#霍予安玄學#

網友們總結了連續兩期節目,被霍予安無意之中帶出的兩起案件,紛紛認為霍予安是有點玄學在身上的。

並且出現了一個名為“霍門”的一種姑且稱之為信仰的東西,信仰霍予安為懲奸除惡的正道的光。

網友廣告語:想要升官發財死領導嗎?加入霍門信安哥,一拜同事入殮,二拜領導殯天,三拜公司開倉送錢。

把霍予安看得一愣一愣的。

晚上十點,宿舍樓準時關燈睡覺。

今天玩了大半天,晚上又見到了爸爸,歲歲此刻興奮的有些睡不著,懷裡抱著晚上被丟給裴惜晴時塗的被畫成哆啦A夢的HelloKitty,賴在霍予安床上不願意走,霍予安隻能由著他,抱著小小的軟綿綿的孩子縮在學校窄小的單人床上。

霍予安做了一個黏熱潮濕的夢。

第104章 第 104 章

可能是日有所思, 傍晚沒能對簡暮做的事,倒是在夢裡實現了。

夢裡是一個恢弘大氣的宴會廳,名流雲集, 衣香鬢影,是上層階級的名利場、獵豔場, 也是大小明星眼中明日一炮而紅的跳板。

夢中的霍予安看著鏡中的自己, 他有些茫然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轉念一想, 這些年他參加過的宴會不計其數, 無論是靖和還是王海,都默許圈中那一套潛規則的存在。

估摸著這一次, 他又是不情不願地被王海拉到了這裡。

參加這種宴會, 霍予安願意,這能為他找到更多工作機會,償還家裡的債務。但如果是為了機會而犧牲自己, 霍予安隻會甩臉色走人。

他曾經也是天之驕子,雖然家道中落, 但骨子裡尚存傲氣, 不肯向人低頭。

而且他心裡有人, 雖然那人不要他, 可在徹底忘記那人之前,他不想開啟一段新的感情。

看著鏡中自己滿臉不耐, 躲在角落裡喝酒,霍予安便知道這又是一次違背他本心的赴宴。

無數貴公子和名門千金約他去舞池裡跳舞, 約今夜的良宵, 都被霍予安搖了搖頭拒絕了。

他一聲不吭地把自己灌醉,意識模糊不清, 迷迷糊糊地推開宴會廳的側門,聽到身後原本樂聲悠揚典雅的廳內驟然爆發出一陣歡迎和恭維,似乎是有大人物到場了。

但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剛進宴會廳吃小蛋糕時,他莫名回想起了今天是他第一次約那個甩了他的渣O出來約會,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吻了他的紀念日,心底的悲傷頓時逆流成河,饑腸轆轆的他就連小蛋糕都顧不上吃了,從侍應生手中薅走剛擰開瓶蓋要往高腳杯塔裡倒的一整瓶香檳,獨自跑到了一個角落裡對牆角一把孤零零的椅子獨酌。

霍予安知道自己醉了,空腹喝了這麼多酒,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他摸進了一個無人的漆黑宴會廳,搖搖晃晃地拖了幾把椅子簡單撘成床,湊合地躺下休息片刻。

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時,是隱約聽到了門口方向的砸門聲。

霍予安迷迷瞪瞪,迷茫地抬起頭,見門口有一個矮矮胖胖的人影正探頭進來東張西望,他下意識地問:“乾嘛?”

那人沒料到角落裡躺著一個人,驚了一驚,一言不發地關門跑走了。

霍予安腦袋一歪,接著睡覺。

睡夢間,他感受到了熱火朝天。

不知是夢中夢還是夢中的現實,他再次見到了讓他魂牽夢縈,讓他咬牙切齒、又愛又恨的簡暮。

空氣中AO信息素碰撞交纏,omega信息素甜膩誘人,alpha信息素強勢霸道不禁撩,像是乾柴遇到了烈火,一點即燃。

霍予安感覺自己好像在浪潮中沉浮。

簡暮熱情如火。

他腦子混沌,但心裡明白,也十分熟悉,這是簡暮發病的模樣。

那張精致漂亮的臉泛著暈紅,那雙纖細修長的手在他身上遊移,軟弱無骨,輕飄飄的,卻輕而易舉攫取了霍予安的心跳。

他驀然扣住了在他身上肆意點火的人的肩膀,從椅子上翻下來。

簡暮猝不及防就被他的體重結結實實地壓住無法動彈,他以為霍予安清醒了,猶豫了一瞬便下意識想要掙紮想要逃離,但當聽到了他顫抖的,仿若孩童一般脆弱的哽咽時,他止住了一切動作。

一顆滾燙的熱淚落入他的頸間,在白皙的皮膚上蜿蜒而下,延出水痕,一路灼燒到他的心底,讓簡暮的心間也抽搐地泛著疼,鼻尖發酸發軟,紅了眼眶。

霍予安的呼吸又粗又重,雙臂以一種讓他無法逃脫的姿勢撐在他的耳側,像是饑腸轆轆的野狼終於遇到了主動撞入他懷中的獵物,生怕他再次離開。赤紅的雙目貪婪地掃過他的每一寸皮膚、每一處眉眼,要把他印入心底,刻入骨髓,生生世世都不分開。

他哽咽著,落著淚,滿身酒氣,仿佛街頭落魄狼狽的流浪漢,在此刻找到了靈魂的收留所。

“小暮,我好想你……”

“小暮,你病了嗎?”

“小暮,彆怕,我在。”

他分不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但他甘願做簡暮的藥,做簡暮的抑製劑。

他與久彆重逢的意中人在積壓已久,此時終於汩汩噴薄而出的愛意裡沉淪。

……-

意識猛然從夢境中抽離,霍予安驚覺自己全身汗涔涔的,明明是一個香豔的夢,他卻像是做了一個經年累月的噩夢。

空洞迷茫的雙眼注視著上鋪床板,久久不能回神。

他隱約感覺這是從他身體裡挖出去的骨骼,是他缺失的部分,現在它終於回來了。

那是夢嗎?

還是他曾經的記憶?

如果是記憶,那麼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剛被夢驚醒的大腦無法運轉,卻感受到了懷裡有軟軟的小小的東西動了動,霍予安恍恍惚惚地轉過頭,身旁的歲歲正枕著他的手臂睡得安寧。

稚嫩的孩童並未被身畔大人的驚醒所影響,睡顏香甜,懵懂不知事。

月光擠入窗簾縫隙,朦朧的光影下,年幼的孩子呼吸均勻,側臉潔白無暇,緊闔的眼睫濃密細長,鼻尖圓潤高挺,砸吧著殷紅濕潤的嘴巴,不知做了什麼美夢。

從這個角度,這個孩子與他的omega爸爸極為相似,無處不是他爸爸的影子。

對這個孩子,霍予安是愛屋及烏,他喜歡歲歲,除了孩子本身討喜之外,他對他爸爸的覬覦也是很大的原因。

夜深了,霍予安探出指尖,剛想要撫一撫孩子柔軟的臉,然後繼續睡去。

然而剛一碰到孩子軟嫩的皮膚的一瞬間,霍予安驀地想起了方才夢境中那一秒細節。

——夢裡的那一天,是他第一次在簡暮清醒狀態下,吻了他唇角的紀念日。

年少的心動還未熱烈純情地展開,就直接快進到了限製級。哪怕霍予安同樣享受身體的快慰,但還是渴望一場單純美滿的愛戀。

他們在簡暮發病時意亂情迷地做|愛,但從未有過清醒的親密觸碰。

那天是霍予安所在的體育係組織春遊爬山露營,霍予安強行拖著不願意動彈的簡暮上了山。

淩晨四點,他們去看日出。

互相倚靠著昏昏欲睡地坐在山頂,驟亮的霞光在遠處的地平線升起,緊接著很快燒紅了半邊天時,那一瞬的心曠神怡讓人迷醉。

霍予安入迷地注視著簡暮被雲霞染紅的側臉,這個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稚氣剛脫、成熟未滿的omega平日裡總是帶著溫柔乖巧的陰鬱,在此刻露出癡迷於美景的淺淡笑意。

對於霍予安來說,美人比美景更攝人心魄。

他驀然湊近了簡暮。

這個吻是霍予安情到深處的情不自禁,是情不自禁下的卑劣偷襲。

可簡暮隻是怔愣了一瞬,卻沒有躲。

紅霞漫天,愛意在隱秘但肆意地湧動,那是值得珍藏一生的美麗畫卷。

……所以,夢裡的場景是六年前,他喝酒斷片那一晚的記憶!

霍予安心亂如麻。

他從未想過當初在分手一年後,竟然還能再見到簡暮,而且是在那樣的場景,在神誌不清時再度與他交合。

那一晚他睡得格外沉,醒來後衣衫穿戴整齊,但原本平整的西裝布滿像是被扔進了洗衣機胡亂甩了一通的淩亂褶皺。宿醉後腦袋很疼,身體也很累,像半夜三更被拖去拉練了一場。

他斷片了,醉酒後的記憶全失。他本以為身體的不適是宿醉後遺症,沒想到竟然是簡暮誤闖了他待著休息的房間……

霍予安的呼吸陡然粗長顫抖起來,撫在孩子臉側的指尖劇烈地戰栗。

可能是被他的指甲劃到了臉,歲歲不適地嚶嚀了一聲,霍予安連忙安撫,孩子很快恢複了平靜,歪著腦袋縮到了床角,很快重新睡著了。

等等!

那件事發生在六年前,而歲歲今年五歲……

霍予安的瞳孔驟然緊縮。

他的身軀不受控製地發抖起來,四肢冰涼,全身血液仿佛在那一刻逆流,在燃燒在沸騰,心臟幾乎無法忍受這強大的壓力,在胸腔間激烈地跳動,即將要破出喉嚨。

他和簡暮在分手後的六年前有了一夜。

歲歲今年要滿五歲了。

他們都說歲歲和他長得像,霍予安眼瞎心盲,自己倒沒什麼感覺,隻以為是他和簡暮有夫夫相,所以簡暮的孩子自然與他相像,為此他還為他們一家人共用一張臉偷偷沾沾自喜了許久。

……沒想到,歲歲竟然是他的孩子。

孩子自然長得像他的親生父親。

夜風從留出的一道窗戶縫中鑽入,撫得臉上一片冰涼,霍予安不適地碰了碰臉,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已然淚流滿麵。

他坐起身垂著頭,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又悶又鈍,無法呼吸,淚水順著高挺的鼻梁滑落在綿軟的被子上,洇出深色的水痕。

眼淚模糊了他落在孩子恬靜睡顏上的視線,胸腔中激蕩澎湃的情緒讓他想要發瘋地尖叫,想要發狂甩開腿衝刺奔跑,想要直接衝到簡暮麵前,讓他把所有事情都向他解釋個清楚明白,把這些年的心酸苦楚娓娓道來。

但他最終隻是抖著薄唇,俯下|身,在孩子臉側落下一個虔誠的吻。

錯過的七年時光、多年對此無知無覺的歉疚、遲來六年的出席和愛意……統統融化入這個吻裡。

霍予安心痛到麻木。

當年你也並非對我全無感覺,對嗎?不然你為什麼會獨自忍受孕育的痛楚,也要生下我的孩子,向他傾注所有的愛,把他教成了這麼好的模樣?

簡暮……你回答我……

第105章 第 105 章

清晨窗外傳來鳥啼和春蟬長鳴, 走廊裡已有學生來回奔走的腳步聲。

一夜好眠的歲歲睡到了自然醒,睡得紅潤的小臉舒適地蹭了蹭沾滿香草味信息素的被子,被子上的信息素味道讓他感到十分有安全感, 像是雛鳥被溫暖的巢窩包圍。這是除了他爸爸之外,第二個讓他感到這般安心的味道。

倦懶地抻著短胳膊短腿伸了個懶腰, 才睜開玻璃珠一般清澈的大眼睛。

他看見了自己身旁坐著一個人。

歲歲對著他淺笑, 眉眼彎彎, 可愛乖巧, 伸著手, 想要朝他撒嬌。

霍予安發現被他守候一整夜的孩子的醒來,見他伸出手, 立刻從善如流將他抱起擁入懷中。

孩子甜甜地喊:“安爸爸, 早呀。”

一聲“爸爸”像是在霍予安的心間打開了一道缺口,灌入了又甜膩又酸澀的糖漿。他靜坐了一夜,默默承受了一夜這滔天的驚喜, 雙眼脹痛酸澀。

本來以為眼淚已經流乾了,但聽到孩子一聲乖巧柔軟的呼喚, 他的鼻尖卻再次一酸。

眼前蒙著一層濕潤的霧氣, 可能是淚液再次沾濕了眼睫, 霍予安不敢眨眼, 怕眼淚會決堤。

但他貪心地問:“寶貝,可以再喊我一聲嗎?”

“?”歲歲不明所以地歪著腦袋看他, 但他是一個聽話的乖寶寶,安爸爸讓他喊, 他就喊, 而且不止喊一次。

“安爸爸!”歲歲抱住他的脖子,光著腳踩在他盤起的雙腿上, 兩隻肉乎乎的手掛住了他的脖子,親昵地往他脖頸間拱,“安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霍予安紅著眼眶,一句不落的回應孩子的呼喚。

“喜歡安爸爸嗎?”他語氣含著期待與忐忑地問。

得到了孩子毫不猶豫的回答:“喜歡安爸爸,歲歲喜歡爸爸,喜歡舅舅,也喜歡安爸爸!”

霍予安沾著淚光的雙眸軟成了一捧棉花,輕輕撫著孩子的背,防止在他懷裡不安分地興奮竄動的孩子不留神跌倒,也借機認真地抱一抱他所愛之人為他生下的孩子。

他注意到孩子伏在了他的頸間,輕嗅的一呼一吸灑在他的皮膚上,撫動著頸間的絨毛,泛著癢,那裡是他的alpha腺體的位置。

霍予安柔聲問:“很喜歡聞安爸爸的信息素嗎?”

歲歲毛茸茸的腦袋貼著他的臉,點了點頭,也蹭了蹭他的臉側:“喜歡。”

他頓了頓,又向霍予安補充:“安爸爸香香的,像冰激淩,聞起來很舒服,和爸爸不一樣,但又感覺和爸爸一樣。”

孩子還未接觸過“安全感”這種詞彙,但他所有的話語和行為都在表達他對父親信息素的喜愛和依賴。

霍予安空蕩了一整夜的心在此刻終於被填滿。

不用再質問簡暮,向簡暮確認。

隻有親生父親的信息素,才會被孩子如此依戀,這是刻在他們基因、刻在骨髓之中的血脈本能,這輩子都無法割舍。

這是他的孩子,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安穩與感激,霍予安抱著歲歲,在熹微的晨光中,沉浸地享受此刻對於他而言陌生但又彌足珍貴的親子時光-

下發的手機昨晚就被節目工作人員收走,今天的任務提前聽導演透露過,是在學校體育館裡的室內遊戲,不會下發手機,霍予安無法聯係簡暮。

他想不管不顧地帶上歲歲,直接殺去隴峯頂樓辦公室,去找簡暮當麵問個清楚,但苟延殘喘的理智按捺住了他的衝動。

因此此刻他正坐在學校食堂裡,渾身充滿了父愛的光輝,給歲歲喂飯。

“安爸爸,我可以自己嗷嗚——”

歲歲一張開嘴,就被塞了滿滿一大口飯,他茫然地嚼啊嚼。

學校的早飯還算豐盛,安爸爸給他打了他喜歡的什錦蔬菜蛋炒飯,不過安爸爸喂過來的一大口飯下去有些噎得慌,歲歲剛一咽下,緊接著立刻一勺紫菜湯貼心地喂到了嘴邊。

歲歲一頭霧水地接受安爸爸的殷勤服務。

“感覺學校裡的飯菜味道怎麼樣?”霍予安細心擦了擦他沾了飯粒的嘴角,像喂小豬崽一樣,又往他嘴裡送了一大口飯。

歲歲鼓囊著嫩生生的兩頰嚼著飯,今天早上從坐下開始,他的嘴巴就一刻不停地運作,腮幫子已經很累了,但還要抽空回答安爸爸的問題:“¥%@#好呲!”

“各位用餐情況怎麼樣啊?”這時校長背著手,慢悠悠和藹地踱步過來,“味道合不合胃口?能不能吃得飽?大家有意見儘管提!”

“小嚴,你過來一下。”

一時間周圍噴飯聲、咳嗽聲、筷子掉落聲四起,所有人都被“小嚴”兩個字雷的外焦裡嫩,驚恐的表情活像是大白天見到了鬼,知道內情的導演一臉牙疼地扭過頭不忍直視。

小嚴雖然在霍予安麵前是小嚴,但一校之長的身份終究在這裡擺著,端著架子挺著他一百厘米的腰圍,昂首屁顛地走過來,大刀闊斧地坐到霍予安身旁的位置上,矜持地點了點頭:“你說。”

“飯菜整體來說還不錯,色香味俱全。”霍予安指著自己手裡的飯:“但是裡麵的豌豆有點生,不軟綿,咬起來嘎嘣響。你們玉米是不是買罐裝速食的?這一點也不健康,全都是防腐劑,我們家歲歲都必須要吃新鮮現煮的玉米,那樣才對身體好!”

校長:“……”其實我隻是客套客套,你怎麼還真點評上了?

旁邊同學瘋狂點頭,被自己班主任瞪了一眼,立刻安分。

剛認回來一個孩子,霍予安的父愛無處安放,自己憋著又不舒服,乾脆逮著校長開涮。

“還有你這蛋炒飯,裡麵豆子太少了,而且營養單一,應該再放一些蝦仁肉末之類,這樣口感好,營養也好。你看我們家歲歲這兩天吃你們食堂的飯,都瘦了一兩,這樣下去孩子容易營養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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