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而後兩句,蘇果聽懂的字就多了。
嫚雅:“巫醫說什麼?”
木鋒:“蠱毒,交好,引得轉移。”
蘇果在回去的路上反複琢磨她聽到的零星對話,眉頭深鎖地想了好久,這幾個詞是什麼意思?
她默念了好幾遍,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難道說,有人與大人就,就能把蠱毒轉移到自己身上?
77 ? 第 77 章
◎做決定◎
百花廳往下的二進院, 平常多是土司府的雜物堆放的地方,除了下人會去掃灑,很少有旁人駐足。
木鋒在自己的土司府裡, 說的又是漢人聽不懂的恩施方言,是以沒太多顧忌, 更沒留意到身後跟著一個小尾巴。
巫醫精通蠱術, 但並不是大夫,對病症中毒之類不會診治, 最多根據蟲盤推測攝政王是當真中了蛇毒, 且毒性殘留在血液中, 其他的無非就是隻能等秦素棉將王爺的蛇毒清了之後再做打算。
木鋒被陳常風算計, 心裡滿腔怒火無處發, 嫚雅來的不巧, 他對她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你不呆在房裡,跑來乾甚麼?”
嫚雅不再有往日的驕傲,小心翼翼賠著笑臉,“木鋒,我想來問問王爺的傷勢, 他嚴重不嚴重, 會不會死?”
整個土司府的人之中, 嫚雅應當是最在意陸則琰景況的人了, 她聽木鐸說陸則琰在山裡中了蛇毒的事, 心中焦急的不得了。
她和陸則琰不但是情蠱,還是有生死蠱相連著,真真是同生共死的關係, 王爺萬一出事, 她也逃不了死局。
“木鋒, 看在我聽話的份上,你就告訴我,王爺的身子到底如何,還能不能活?”
木鋒雖然煩她,此刻也覺得嫚雅唯唯諾諾地可憐,恩賜似地開口道,“實話告訴你,巫醫他看不出,不過,子蠱離開母蠱太久,身子破敗是遲早的事,本來就是硬撐,如今中了烈性大的毒,你覺得他能好到哪裡去。”
“哎,我昨天在床上就有所覺察。”
嫚雅當時暈倒,自以為是蠱蟲的原因並未多想,後來模糊之下不知情地與替身完成了床事,她沒認出人,可尚有知覺,男人行不行,她總歸能知曉。身子不好了的話,做那等事也不會順意。倒是她因為母蠱解了‘相思’,難得睡了個好覺。
這件事是進退不得,要麼子母蠱分離,他們兩敗俱傷,要麼天天歡好,那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
“哎,王,你說我該怎麼辦?”
嫚雅心裡發涼,身子幾近癱軟。
老土司王一死,她母親不知道逃到了哪裡去,扔她一個人留在恩施,什麼依靠都沒了,最後還不是任由人宰割。
木鋒被嫚雅一聲‘王’喊得很滿意舒適,勉為其難安慰了句,“陸則琰活也不是不能活,那個漢人大夫,看起來醫術挺不錯,你就彆擔心了。”
嫚雅舉手哀求:“木鋒,你念在你我二人曾經的關係,巫醫就沒辦法幫我把蠱轉給隨便哪個下人麼。”
她真的再也受不住折磨,自從引蠱之後,日日隻要不歡好,她就沒辦法睡著。她又不是土生土長的恩施人,還以為情蠱隻對男子有作用,被木鋒誆騙的埋了蟲,現在後悔都來不及。
“蠱毒哪有那麼容易種,你既然夜夜難眠,還和彆的男人試過交.歡,就知道引得之後,子蠱和母蠱便隻認對方,哪有那麼容易轉移。”木鋒皺眉,他自己還心煩著,不想再與她多廢話,“好了好了,總之,你盼著王爺蛇毒儘快清,還能多活幾日吧。”
蘇果蹲在角落,聽到的就是這些。嫚雅和木鋒漢話,吐蕃語,恩施話糅雜在一起,她半懂不懂地偷聽完,思考了陣,站起來停頓在原地又默念幾遍,怎麼猜測都是她方才想的那層意思。
她越想越心悸,腳步時快時慢,搖頭點頭的,差點撞上藥房的門檻。
蘇果記得秦素棉以前曾默認王爺中了蠱毒,奇怪的是他從來都對治蠱之法遮遮掩掩,他自信滿滿地說王爺絕計不會有事不像作假。兩毒相承,不可能會不危險,要麼是在安撫她,要麼,秦太醫早就知道了方法,不告訴她就是因為法子太過獵奇!
噫,這般一想,秦素棉有時候的吞吞吐吐都尋到了根據,蘇果越想越真,眉頭也蹙的越深。
“蘇果!”
秦素棉正在搗藥,一抬頭,發現小太監傻乎乎地站在門口發呆,雙眼無神,嘴巴卻念念有詞。
蘇果聽到叫喚猛地回神,見是秦素棉,臉上刷的就紅了,仿佛被看穿了心事。
“秦,秦太醫。”
“嗯,你杵在門口乾嘛?怎麼不多睡一會兒。”秦素棉以為她是回房去休息,不禁感歎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他被迫在這給王爺搗治療外傷祛疤的藥,蘇果能睡還不去多睡。
“我不困你這,是給大人用的嗎?”蘇果現在看到草藥就想問。
“嗯。”陸則琰那種人,驕矜的連道疤都不肯留,就曉得使喚他。
“王爺他還在裡麵,他醒了?”
就沒昏迷過,何來的翻醒,“還沒呢,放心,他沒事兒的。”
“我想去看看王爺。”
“現在?”
“嗯。”
秦素棉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不太想蘇果進去的,不過王爺說了再過兩日就要啟程,現在不讓人進去,好像太不近人情,小姑娘哭哭啼啼起來,他可受不住。
他看向若楓,若楓似乎這次回來後對蘇果格外‘寬容’,連帶眼神都少了那絲慣有的冷漠。秦素棉見他全然沒有反對的意思,點頭道:“行,進去儘量少觸碰王爺,不要擾了王爺清淨。”
“我知道了。”
百花廳以往用來暫時安置土司王看上的美人,承恩卻不是在此地,挑中的會被送去上三院裡王的寢室,所以百花廳的物件用的痕跡不多,乍一看像是新搬來的,比不上宮廷精致,卻有異族風情。
房內已經上了暖薰籠,雕刻有吉祥鳥獸圖樣的拔步床被油紙覆蓋著連圖案都看不大清,不過其實看到床榻上的人,任何人都很難再分神關心其他。
男子除了唇色略顯淡粉,單看麵容,根本看不出是個中了蠱毒蛇毒的病秧子,更像是安穩睡著了一般。
衾被蓋至半身,長腿在被子軟綢緞麵上現出筆直的弧線,兩手手指略微蜷曲交叉,輕搭在腰腹際,頸後散開的漆發密而不淩亂,幾縷垂落在墨色長袍,混跡於鬆散的襟帶之間。
襟帶係的鬆鬆垮垮,或者是男人無意的動作,使之露出了大半個前胸,精瘦不失強壯,還平添了一絲邪肆氣質。
蘇果從回來之後都沒有這麼細致地看過陸則琰,她甚至有個錯覺,大人會睜眼笑話她又盯著他細瞧,可是她等了好久,那個人都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
蘇果眼圈泛紅,她走上前坐在床沿,輕手輕腳地把衣帶係好,“都中毒了,還不怕著涼啊。”
“不怕,本王何時畏冷過。”
蘇果心酸地模仿陸則琰的語氣,自言自語了兩句,權作無聊的安慰,她沒注意到,男子的指尖顫了顫。
“大人,今日我聽說了個消息,你說是不是真的呀。”
她曉得現在不該胡思亂想,大人還病著,但她腦海裡嫚雅的那句話根本揮之不去,尤其是在她無意間發現如何能救大人的方法之後。
如果隨意尋個女子與大人歡好,就能解了大人的蠱毒,這真的是又荒謬卻又難以啟齒。
也不奇怪大人會瞞著她這件事,應當是怕她不高興,當時嫚雅的事他們鬨了很久的彆扭,可現在不同,是為了救大人的命啊,蘇果覺得自己沒有那麼不識好歹。
大人好像不近女色似的,她在大人身邊那麼久,沒見他招人侍寢,他是不是不喜歡女子,所以這個法子僵持了這麼久都沒用?蘇果說不上哪裡分析的不對勁,反正表麵看起來是這樣的。
“可是大人,這樣不就害了旁人?”蘇果低下腰,托著腮搭在床上,斜著頭看向陸則琰,手指不自覺地觸摸他的鼻尖,沿著挺拔的弧度,“而且,我不喜歡你親近彆人”
蘇果仗著陸則琰昏睡,說話毫無顧忌,雖然沒有出格,比往常是膽大多了。
“你又沒寵幸嫚雅,到底是怎麼中的蠱,加上蛇毒,現下是不是很疼很難忍。”
“秦太醫說治得好你,本來我是很高興的,如果用這個法子”
“而且,你和秦素棉商量準備去哪裡找女子啊,如果,那個女子引了蠱,會不會死?”這樣做會害了那個人,更重要的是,她一想到陸則琰要親近彆的女子,就難受的心口疼。
“要不然,我也可以的你還不知道吧,我是”
蘇果說到一半就止住了話頭,她臉皮薄,有些事心裡想想還成,說出來哪怕無人聽見都覺得不好意思,更何況大人還躺在床上呢。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領口,雖然紮的嚴嚴實實,但從她這兒依舊能看出起伏,以前是怕大人看穿她,現在又鬱悶為何大人看不出她的身份呢。
“哎,大人,你好像也不是特彆聰明的。”
閉眼裝暈的陸則琰:“”
床上躺著的男人自然是沒昏迷,木鐸的人帶他回來,都是在他計劃中,可是沒想到蘇果人不大,心思多得不得了,秦素棉明明白白說的他沒事,她還能拐彎抹角地找地方去難過。
方才陸則琰想跟她說清楚罷了,總不能叫人總是哭哭啼啼,一副以為他要死的模樣。
誰料到她一進門就開始自言自語,越說越離譜,說到尾居然還敢嫌他蠢笨??
還有,為何小太監說的話,他好像聽不明白,他何時需要女子來引蠱了。
“大人?”
蘇果好像看到陸則琰動了動,再看又沒了,失落了喟了句,“是我看錯了。”
“大人,我不擾你休息了,晚點再來看你。”
“”
蘇果不舍地關好門,轉身走到外室,趴回了常常坐的那張桌子上,朝著秦素棉半吐半吞,“秦太醫,我想,想問”
秦素棉瞧那邊的若楓關緊了門,放心地麵對蘇果,“問什麼?說了王爺不會有事的,你怎麼還愁眉苦臉。”
“不是,我想問個關於醫理的問題。”蘇果始終覺得這種法子很荒唐,不似真的,不問問秦素棉她不安心。
秦素棉聽說是關於醫理,頓時來了興趣,“蘇果,你不會想學醫,要拜我為師吧?我可不輕易收徒。”
“”
“不是,我想問你了不了解恩施的蠱毒?”蘇果補了句,“王爺不是中了蠱嗎。”
原來如此,秦素棉明白了,蘇果是在擔心王爺蠱毒和蛇毒一並發作,其實王爺沒中蠱,問題是陸則琰不說,他當然更不敢說了。
陸則琰大概也沒料到當時一句說過就算的玩笑話,蘇果還能記心裡那麼久。
秦素棉安撫道:“沒事的,治得好。我的醫術你還不了解啊。”
“那是不是蠱毒可以轉移給旁人,引出來就行了?”
“唔差不多這個意思,還需要調製特定的藥劑。”秦素棉不算瞎說,古籍記載,高超的巫醫是可以把蠱毒轉出,隻是那種手法失傳已久,說起來,他對此頗有想法,有機會定要鑽研一番。
“哎,蘇果,我已經想好了治王爺的法子,你就彆憂心了。”
“那,你說說法子。”
“這我當真很難說。”王爺根本沒有中蠱,他能怎麼說治法。術業有專攻,秦素棉對蠱毒這塊尚在學習階段,還真的不是太有把握,再者,一涉及醫術方麵的謊話,他就不如何情願。
蘇果卻領會錯了意思,歎了口氣,“秦太醫,我知道,是不是很難以啟齒,我明白。”
秦素棉聞言立刻點頭,“是!”
蘇果總結了下,“是不是能將一個人的蠱毒通過難以啟齒的辦法,然後轉移到彆人身上?”
秦素棉覺得哪裡怪怪的,古籍書類似這麼說,因為方法沒講,勉強算難以啟齒吧,說穿了反正也不是他說謊,於是他又點了點頭。
蘇果看愣了,居然真的是真的。
“那王爺吃了你製的藥劑沒?”
秦素棉聽不懂了,試探:“吃了?”
“哦,那就是吃了。”
“嗯!”
同時愣了的還有房裡默不作聲聽他們說話的陸則琰,秦素棉回答的雲裡霧裡,他結合蘇果方才的自言自語,已然將事情聽明白了。
需要女子,又是蘇果不好意思說的方法,不就是男女交合。陸則琰不禁攏眉,她腦袋裡到底怎麼想到這層關係的。
所以他以前說的中蠱的玩笑話,小太監不但當真,還誤打誤撞,兀自勾勒了完整的一出戲碼。最關鍵的是,他真的不懂外麵兩個人是如何能就著不同的話題聊成這樣,還不說破的。
藥室內,蘇果不自知地開始深信不疑,“這件事王爺他知道?”
“嗯知道吧。”
“噢”
蘇果心裡五味雜陳,原來真是如此。難怪秦太醫連送飯服侍都不讓她進去,原來是有這麼個計劃存在。
若不是她湊巧偷聽到,是不是王爺就要和秦太醫瞞著她用這種法子當然這個是不能怪王爺的,王爺又不知道她是女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想要她救,他會怕她出事。
如此的話,接下來,該怎麼辦?
蘇果的聲音隱約顫顫的,“秦太醫,你什麼時候出去找藥引子啊?”
“藥引?”秦素棉也不知道蘇果知道些什麼,明明他什麼也沒說,蘇果是不是擔心王爺擔心傻了,“哦,你是說給王爺祛毒的藥吧?”
“唔,的確還差幾味固本的,我有空今明日去找。”
秦素棉見蘇果始終悶悶不樂,多嘴了句,“王爺的蠱毒真的不算事,蛇毒也差不多清了,你就彆喪著臉啦,我保證,他馬上就能好。”
“嗯,你說的對,大人的命是一定要救的。”
“”
蘇果因著先入為主,如今聽什麼都覺得能聯係上去,秦素棉說的差幾味藥,是想拖延點時間,還是說找的就是女子做藥引
陰差陽錯,兩個人各自說各自的,總覺得聽著了畫外音,也含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其實壓根對不上
天色近黃昏,蘇果興致缺缺地回到自己的房內,和藥室隔了一間空房,依稀能聽到秦素棉的搗藥聲。
突如其來的所有訊息,亂的她理不清頭緒。
她想幫大人,但沒人告訴她中了蠱之後是什麼樣子的,如果醒不來呢?大人知道了會不會生她的氣?
想來還是未知才是最可怖。
蘇果覺得自己矯情了,現在受煎熬的是陸則琰,要她眼睜睜看著他受苦,她做不到,看著彆人進火坑,她也做不到。
所以,她好像也沒有彆的選擇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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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 第 78 章
◎晉江首發◎
一炷香的時辰, 讓蘇果打定了主意,做完決定之後反而不再那麼難熬。
累了一整天,蘇果開始後知後覺感到疲倦, 在山裡那晚就沒睡好,身上滿是木屑土灰, 後來回來忙著打探那件事, 心緒起伏不斷,來不及好好休息。
蘇果對著銅鏡看著自己的灰頭土臉, 這副精神樣子如何能將蠱蟲引回來, 她必須得做個合格的藥引子才行。
慎重的考慮過後, 蘇果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陸則琰的藥人, 好像自己多補一點, 就能更好地幫到他, 唯一叫她可惜的是她現在才知道,不然她早就開始多吃肉多喝補藥了。
簡單的梳洗完,蘇果心道還是得先好好補睡一覺。
這一覺睡得極為酣暢,醒來已是翌日午時,她足足睡了一晚加一個上午。
“蘇果, 你慢點吃, 又沒人跟你搶”
午膳的時候, 秦素棉送完餐食給陸則琰, 回來就看到蘇果悶著頭努力吃, 難道是被山裡那次的蟲湯嚇著了?不過轉念一想也正常,算了算不到兩天,她是真的米粒未進。
秦素棉把菜往蘇果那處推, “就那麼餓, 誰讓你看不上我的蟲湯。”
“”蘇果咽了口點心, 抬頭道:“秦太醫,你那還有人參麼。”
“走的匆忙,就帶了十根上乘的好貨。”
蘇果哦了句,“貴不貴,我想同你買。”
“”
秦素棉不可置信地盯著蘇果,“我記得你不愛喝參湯,你昏迷的時候每次彩衣喂你,你都要先吐一床。”
“我現在喜歡喝了,而且今晚就要喝”
“為什麼?你不就被蟲子嚇到了而已,還沒緩過來?給我把把脈。”
蘇果不想跟他坦白,縮回手,她就是想臨時給自己補補,好‘過’給大人,這要她怎麼講。
“秦太醫,你就當是我借的?”
秦素棉從不做賠本買賣,“也行,那你讓王爺替你還。”蘇果能有什麼錢,王爺最不缺的就是好東西。
蘇果想了想,取之於王爺,用之於王爺,“可以。”
兩個人商量好了此事,秦素棉趁著她過來,順便交代道:“蘇果,我明後兩日要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用膳。”
秦素棉是無奈之舉,過兩日攝政王一走,他就得常常看著空關的內室,以免木鋒他們忽然來查探。隻能現在趁著王爺還在這,他去處理下自己的事。
至於蘇果那會不會發現,秦素棉並不怎麼擔心,畢竟是自己人,就算真的瞞不住了,也可以說清了要她配合,反正木鋒最懷疑的是剛回來那陣,現在吐蕃的事忙的焦頭爛額,他哪有空觀察一個小太監的情緒。
蘇果‘心照不宣’:“嗯,我知道你要去做甚麼,其實”她想告訴秦素棉,不用了,但是現在說,秦太醫肯定攔住她。
“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大人的。”
“嗯。”秦素棉覺得蘇果今天奇奇怪怪的,但是若楓也在,應當不會出什麼大事。
“秦太醫,你真是個好人,我把你當做朋友的。”
秦素棉:“”
說的好像以後見不到了一樣
***
從秦素棉那裡回來,蘇果除了吃就是睡,睡醒了還繼續吃,秦素棉偶然路過看到她就是鼓著腮幫子吃東西,人參都問他要了兩次煮成湯喝,驚得他怕補的太過分,不敢給品相好的。
怎麼人經過一次嚇,飯量還能變大的呢。
還彆說,這般吃法,蘇果喝完肉湯,對著銅鏡左轉右轉的,覺得自己確實圓潤了點。
她這兩日都有去看大人,不過大人還是那樣,聽若楓說王爺很好,但她去看的時候總是躺著,也估不出差彆。
蘇果算算時間,秦太醫明天就會回來了,不知道會不會偷偷帶個女子回來,她要先一步把蠱引出來才行
恩施的白天時常較長,明明晷盤已走到是戌時,天邊才剛剛落日。
她難得使喚人,今日興起了念頭,在土司府裡下人的幫助下,搬了一大桶熱水上來,她準備最後關頭再泡個舒舒服服的藥湯。
小太監並不是做的很好,那就成為一個合格的藥引子吧。
蘇果從秦素棉那抓的倶是常用補身的藥草,和他認識這麼長時間,這點還是認得出來的,放進木桶裡味道沒有想象的苦澀,但是她聞得不慣就是了。
前兩日挺鎮定,臨了了,蘇果反而緊張地手腳發冷,窩在浴湯裡,都不覺得溫熱。
長發怕沾染了藥味,洗之前就她被用木簪盤起,露出玉頸下瘦削的鎖骨,蘇果看著自己的身體,莫名地感覺陌生。她用小太監的身份過久,常常忽略自己是個女子的身份。她這樣的先斬後奏,大人真的會歡喜麼。
蘇果將臉往熱湯下埋,憋不住氣了才探出鼻尖,如此反複幾次,斷絕了胡思亂想。
沐浴完,臟衣服她是不想穿了,行李裡麵有一件是趙姐姐下船買了之後暫存在她那兒的,沒想到現在竟然能用上。
淺緋色罩紗收腰羅裙逶迤,雙袖繡有水芙蓉,纖腰束一宮絛,身段好的穿起來能尤顯得玲瓏有致。
銅鏡裡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清麗麵容,膚若凝脂,水眸似粲然星光,眉眼間自帶天生媚色,豐豔的雲發綰起少女髻,便再無需多餘綴飾。
蘇果翻了之前偷偷拿回來的陸則琰的大氅衣,將自己裹在其中,隻露出個臉蛋,左想右想好像缺了什麼東西,啊,對了,是麵罩。
大人好像睡得昏沉,不到必須,還是不要讓他發現是她才好,應該半夜就能溜回來的。
蘇果一時間找不到,拿起剪子從床帳上勻下薄紗,將兩層搭在一起,耳邊的位置穿上細線,勉強能遮住半張臉。
從房間走到藥室隻有十幾步的路,蘇果走的異常艱難,害怕的地方零零散散加起來有一籮筐,腳下仿佛多出了千斤重。
若楓如往常麵無表情地守著門口,看到包裹的嚴嚴實實,仍然在滿腹糾結的蘇果時,賞臉地眨了眨眼。
蘇公公每天都來看王爺,這在他看來沒有什麼好稀奇。
“額,若楓,王爺他,他醒了麼?”
若楓搖頭,不是沒醒的意思,而是不能說。
蘇果深吸了口氣,耳邊能聽到自己惴惴心跳聲,“若楓,我進去看王爺,你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好。”
***
內室陳設簡單,中央一桌一椅,再往裡就一張大床。西邊牆壁上高高的那扇小透風窗戶,現在也被厚簾拉住大半,投射不進多少光亮。
滿室寂靜的能聽到氣息聲,幸好有蘇合香混著金絲炭在薰籠中燒出呲——呲的響,才蓋過蘇果的輕微腳步聲,讓她不那麼不自在。
這地方黑黢黢,莫說是大人,就算讓她住,約莫也會昏昏沉沉。
蘇果踱步繞了房間半圈,手落在胸前氅衣的解扣上,遲遲沒有動手,直到聞得床上一聲清咳,吧嗒手勢一抖,扣子解開,大袍落了一地。
角落晦明的燭火被風撲地搖曳不停,蘇果那沒被紗遮住的上半張臉泛著片片潮紅,眼尾是好看的粉暈,眸帶秋波卻明淨清澈,睫若羽翼,瓊鼻支起薄紗,堪比一朵含苞待放的富貴花,美而不嬌,豔而不俗,
她雲發豐豔,麵薄腰纖,小半截皓腕露在裙衫外,腕上肌理細膩,骨肉均勻,低頭顧盼之間是難以形容的溫柔可人。
一隻手撩開紗帳後,陸則琰就這樣靜靜看著蘇果,他不開口,不表示接納也不拒絕,就那樣將視線全部落在她的發尾、頸間、腰際,肆無忌憚。
蘇果被他看得手都忘了放下,眼睛豁然睜大,瞪得渾圓,她沒料到一進門大人就醒了,不知道接下來該坦白還是繼續裝扮成彆人。
“王爺,我”
陸則琰勾了勾手指,聲音是壓抑情緒之後的嘶啞,“走近點。”
“是。”王爺真的醒了,總歸是好事,可有點出乎意料,
蘇果往前走一步,又走一步,她現在穿著女裝還帶著麵紗,大人會不會或許根本認不出她,於是她刻意地細聲細氣,試探道:“王爺,我,我是秦太醫帶來的,是王爺的藥引,給王爺祛蠱。”
蘇果說的忐忑,終歸前麵的那些再經過確認都好,也都是她的猜測。
陸則琰很清楚小太監在以為哪些事,誤會哪些事,她進門之前,他或許想過要與她說清楚,但現在看到她這幅勾魂攝魄的打扮,他忽然很有興致地想陪她演一出。
“秦素棉給本王挑的藥引,著實身段不錯。”
蘇果心裡咯噔一下,不知該高興她猜對了能救到大人,還是難過大人沒認出她來,誇‘彆人’好看好像不高興占了多數,她幾不可見地輕哼,“謝謝王爺。”
陸則琰聞聲,倏地揚唇一笑,這語調子,小太監居然這就開始鬨脾氣了,彆人連誇都誇不得。
蘇果見大人笑了,更覺心裡不舒爽,她想著要救大人,滿以為大人見到陌生女子會多麼心不甘情不願地,原來他挺樂意的,虧她還曾覺得大人不喜女子。
“要做藥引,離這麼遠,是不是怕本王?”
“不是。”
蘇果低頭往前又挪了一步,她現下矛盾極了,希望大人昏昏沉沉,隻道她是個尋常藥引子,但是又貪婪地想要他了解,她為他做的事。
可是現在坦白身份,解釋起來實在太過麻煩,她得先坦白她被扔進宮做太監的事,這要從何說起。
還有,萬一最後大人知道了她是蘇果,不同意讓她救怎麼辦。
蘇果左思右想,她還是願意做那個所謂的陌生女子,最後救了大人就行。
陸則琰很有耐性地看著小太監時而皺眉時而低頭,最後還很明顯想通了,握了握拳頭,怎麼看怎麼有趣。
蘇果不知心上人的腹誹,一步步走近床榻。
她空有一番對陸則琰的喜歡,卻不知道如何取悅大人,不過大人又沒昏迷,他總知道要怎麼做吧,思及此,她身上陣陣發燙,肚子莫名其妙的湧起一股暖流,這是什麼,“好奇怪”。
“你竊竊私語奇怪什麼,本王是老虎麼,你就不能再走近點?”
陸則琰剛剛差點就脫口而出喊她小太監,靠在床欄上笑道:“小——藥引,你到底有沒有獻身的自覺?”
“”
蘇果醞釀了好久的情緒,被他幾句話打亂,把心一橫,褪了木屐閉著眼鑽進了帳子,正好和準備出來抱她的陸則琰麵麵相覷。
他的眼睛很好看,或許是燭火的的作用,陸則琰的視線格外炙熱,眸色深的像一潭醇酒,能讓人醉溺。
蘇果的心不合時宜地噗咚噗咚,紅著臉爬進了床裡側,背對著他。
她這動作一氣嗬成,逗笑了陸則琰,他聲音很低,“喂,小藥引,你是不是後悔被秦素棉送來了。”
“沒有!我這兩日吃了許多肉,喝了許多補藥,就是為了王爺,才不會後悔。”
陸則琰以為她是說笑,啞著嗓子調侃:“哦,難怪聞到了濃濃的藥味。”
“那也是為了王爺泡的藥湯”
蘇果這麼側躺著,時不時揪好自己的麵紗,陸則琰也跟著她那邊側躺,單手支著頭,手指蜷她的頭發,“怎麼不摘了麵罩,本王又不會嫌救命的人醜,再說光線如此黯淡,本王也看不清。”
“”
蘇果現在算是知道了,大人對旁的女子,也是這麼調笑的,根本不是隻對她,有點難過,罷了,和吃味相比,命是最重要的。
這樣也好,萬一她出事,大人不會太難過。
蘇果翻身眼巴巴地看向陸則琰,無謂再拖時間,“王爺,你現在就把蠱毒引到我身上吧。”
“那麼急?”
蘇果老實回答,“因為我不會,隻能都靠王爺了。”男女之間的情愛說起來的確很難啟齒,但蘇果自覺是為了救陸則琰做的,便不會將事情想得多麼不堪,反而隱隱有英勇就義之感,左不過是疼,她能忍住的。
陸則琰:“”
按蘇果的認知,她是該抱著陸則琰的,以往看到的圖都是軀.體.交.纏,於是她將身體挪動,鑽進他的懷裡的動作做起來駕輕就熟。
陸則琰被忽然抱了個滿懷,他明日就要啟程去吐蕃,其實並不想這般倉促要了蘇果,“等過些日子,再做藥引好不好。”
“不好。”到時候秦素棉都帶彆人來了
“你為什麼那麼想做本王的藥引?”
“唔因為王爺是個好人,合該長命百歲的。”
陸則琰被蘇果逗樂,沒忍住摸摸懷裡女子的頭,這種‘王爺是個好人’的話就隻有小太監說得出口,她到底哪來的自信覺得他會昏沉到認不出她。
陸則琰意有所指,“嗯,你和我的小太監真的很像。”
蘇果背脊一僵,瞬間還以為他看出她的身份了,卻原來是說相似,“哪裡像呀。”
“很多地方像。”
陸則琰吻了蘇果的耳際輕輕一下,蘇果沒有躲,他低聲道:“我這麼親小太監的時候,她也不會躲的。”
蘇果紅透了臉,心尖上泛起的滋味又酸又澀,鼓起勇氣開口詢道,“王爺,那你喜不喜歡你身邊的那個小太監。”
陸則琰吻了第一次,欲念又有些壓製不住,持續地從耳尖咬到了脖頸,鼻息漸重,喑啞出聲,“喜歡啊,她又乖,又聽話,和你一樣。”
腦海中轟鳴一聲,蘇果像被奪走了思慮的能力,糯糯地重複,沒察覺地將‘大人’喊出了口,“大人,我,我也很乖很聽話的,你要不要我。”
其實蘇果想說的是,要不要她做這個藥引,不知怎麼的說出口成了更為旖.旎的這句。
男人生性重欲,天之驕子和普通人也沒多大不同,軟香溫玉在懷,恰巧還是自己喜歡的那一個,自製力簡直差勁的可怕。
陸則琰從看到蘇果進門時就在強自壓抑自己的蓬勃私念,他耐著性子等她許久,如今更是不舍得傷她。
明日他就要啟程,她初經人事,一個人呆著免不了害怕和胡思亂想,是以這次他是真的想依舊放過蘇果,可架不住有人不知趣地不斷撩撥,那就怪不得他心狠了。
陸則琰捏著她的下頜,“小藥引,是你心甘情願的,以後不許和本王鬨脾氣。”
蘇果點點頭。
她怕痛又怕死,等會兒真引到了蠱,不知道能活多久,哪來的以後和他發脾氣,再說,大人都認不出自己
陸則琰見她怯生生地點頭,一副任君采擷的漂亮模樣,聲音愈發嘶啞和低沉,“上來。”
蘇果不知從何下手,隻會攀抱著陸則琰的腰,手足無措,“王爺,從,從哪裡上來啊?”
“嗬。”
男人輕笑,一個翻身瞬間將女子壓在身下,本支援由蔻k群八八三零妻七五散六製作上傳局勢就在刹那間瞬息萬變,蘇果覺得哪裡不對,陸則琰的手勁實在不像是個昏迷剛醒,還兼病重的人。
她來不及反悔,陸則琰已欺身上去。
蘇果的麵紗始終未摘下,露出兩隻杏仁眼睜得圓圓的,盯住撐在她上方的男子
“原來你喜歡看著做事?”
“啊?”
蘇果慢半拍,陸則琰隔著紗綢,沒有多猶豫地欺上她的唇角,以舌尖描繪出她似新月的唇形,小心嗬護,另一隻手則趁著她不注意,已然開始解她腰間係帶。
少女的體香夾雜著藥味,隨著解開衣襟,草藥略苦的氣息漸漸變濃,讓陸則琰微微一皺眉,動作稍帶緩,“果真去泡藥池了?”他方才以為她在說笑。
“嗯。我,我想給王爺做個好的藥引子。”
蘇果說完這句話,覺得不夠,邀功似的繼續嬌嗔道:“呐,我還吃了許多肉,喝了許多參湯,臉都長圓了——”
最後一個字來不及落下,尾音化在了滿室的旖旎之中
蘇果一開始還是清醒的,清醒中帶著害怕,後來仿佛做了一個極痛的夢,夢裡有股力量差點將她撕扯開,但又體貼地極力想安撫她,哄著不讓她走,痛還不許她叫出聲,霸道的很。
“王爺,疼,疼。”
“乖,馬上就好了。”
‘馬上’真的好慢啊,到後來,她已然分不清是夢還是真,隻道她累極了不能睡,被翻來覆去的折磨很是難受。
意識到最後,她記得自己想的是,原來引蠱真的那麼痛的呢
79 ? 第 79 章
◎小委屈◎
暖香糅雜著少許海水的清冽氣息, 在小小的房間之中鋪漫開來,蘇果覺得自己躺在一艘巨船中飄蕩,浪頭起來時, 可以被拋至雲端,浪頭一過, 就馬上有股霸道的力量將她往下拉扯, 不放她走。
在這來來回回的拉扯之中,她能聽到大人時不時在安撫她, 怕是不怕的, 大人又不會害她, 可是就算是引蠱, 也實在太多次了吧, 又痛又難熬。
蘇果今晚之前計劃的好好的, 大人若是萬幸沒認出她來,她一旦完成引蠱之術,就趁大人睡著偷偷回到自己的房裡去,這樣誰都查不出‘她’是誰,她明日還能繼續以小太監的身份留在大人身邊。
她想得挺周詳, 誰知道大人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意思, 反倒是她迷迷糊糊睡過去好幾次, 醒來發現大人還是這樣那樣, 是不是蠱毒埋得太深了
蘇果乏困到極點的時候, 忽覺身上一輕,總算鬆了口氣,大人好像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但是她實在忘了說的甚麼, 更沒力氣再回自己的房間, 自暴自棄地索性睡了過去,其他的事,等醒來再說罷。
忘了有多久,蘇果從周身酸疼中醒來,手上沒緩過勁兒,雖然有意識,但是卻撐不起身子。
她側著腦袋蹭蹭軟被,上麵還留有大人慣用的蘇合香氣。昨晚疼是疼,後半夜感受卻有點奇妙,仿佛也不是那麼難忍,蘇果好奇之下偷偷掀開看了眼自己的身子,片刻後慌張地重又蓋上,怎麼會那麼多淤痕,像整個人被打過了一般,可她昨晚沒受傷啊,莫不是蠱毒發作的緣故
蘇果遊思妄想,好像哪裡有不對,是哪裡呢,啊想到了,大人跑去哪兒了,床上隻剩下她,房間也是。
大人何時離開,走得那麼悄無聲息,是認出她之後生氣走得,還是覺得解了蠱毒,扔下沒用的她走的,臉上的麵紗在昨晚翻雲覆雨之間早就掉落到了床下木榻上。
角落燭火本就沒多少亮光,在後半夜徹底燒完,房裡始終很暗,所以蘇果連他有沒有認出她都不能確信。
蘇果心頭瞬間冒出數十個問題,可是整間房隻有她一個人,顯然不會有人解答。初經人事卻懵裡懵懂的女子,嗅著滿室的異樣香氣,濃烈的空虛感鋪天滿地襲來,叫她害怕且不知所措。
她掙紮著坐起,素手扶著床沿和牆壁,走向高窗的桌子,桌上擺著兩疊乾淨的衣衫還有三盤糕點,糕點旁邊是個碧玉扳指,蘇果認得出來,這是陸則琰常戴的那隻。
他留下來,應當是安撫她的意思吧?嘁,對陌生女子也這樣體貼呢。
不過不管如何也是為了救命,沒辦法的事,蘇果心裡稍微感受到了安慰,她將扳指悉心收起,在床邊木架上的銅盆裡簡單的洗漱之後換好了衣服,她身上疼,動作極慢,全部收拾好已然過了兩炷香。
心裡藏著事,而且累極了很難有好胃口,蘇果咬了塊雲片糕就將食盤推開在一邊,趴在桌上又是睡了過去。
再醒之時,陽光經過小窗在女子身上鍍了層金光,暖融融地舒服得很,約莫是充足的休眠,蘇果的眼神不見了之前的混沌,就是整個人懶洋洋的,若有人看,會發現她現在哪怕穿著男裝,也有比以往更加明顯的媚態。
“蘇果,你醒了沒?”
蘇果正在享受日光,思維比尋常慢半拍,聽到秦素棉的聲音,她嚇了一大跳,喊她不奇怪,可是他怎麼知道是她在裡麵
“蘇果?難道還在睡嘛,都幾時了。”秦素棉繼續坐在門外,皺著眉自言自語。他回來在門口碰到王爺從裡麵出來,讓他守著門口,說不許催蘇果,還得等蘇果休息足了出來。
山裡回來到現在一口飯還沒吃呢,實在太餓了,秦素棉才沒忍住出聲。
“秦太醫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秦素棉懶得回答這種蠢問題,“蘇果,你醒了啊,那你快出來,餓死了。”
蘇果趴在桌上曬太陽,有氣無力地道:“可是我好累,起不來。”她現在這麼疲倦,應該是中了蠱毒了。
“喂,懶得理直氣壯。”秦素棉背靠著門,不服氣道:“你累什麼,我一晚上在山裡沒睡,還沒吃的,我才累呢。”
蘇果耳朵豎起來,想到自己昨晚做的事,紅著臉問:“哦那你給王爺找到藥引了嗎?”
“什麼藥引,我是去捉毒蟲子的!”順便才幫攝政王找幾株祛疤的藥膏。
蘇果張了張口,秦太醫怎麼還瞞著她。
現在米已成炊,大人也都治好了,她不怕暴露她藥引的身份,由於解釋她是個女子這件事太麻煩,她接著方才的問題,“秦太醫,你先說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啊。”
秦素棉轉念一想,“若楓說的唄。”
若楓說的?
哦對,若楓看著她進門,他話少,倒是不一定會和大人多言,所以,大人到底發現她的身份沒有?
蘇果心忽然撲通撲通,若是大人發現她的女子身份,認出昨晚是她,王爺會怎麼想她呢,若是沒認出,她又該怎麼麵對隻能等王爺回來再說了。
秦太醫在門外等了好久,蘇果都沒回應,他不耐煩地敲了敲,“你怎麼還不出來。”
“唔你有沒有見過王爺他,他有沒有說什麼呀。”
秦素棉道:“有啊,看著挺高興。”
蘇果心忖,高興?因為解了情蠱嗎?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誒,蘇果分不清自己該開心還是不開心了,她現在有情蠱,會何時發作她該問誰呢。
“哎,對了,蘇果,你昨晚怎麼會和王爺睡?”
秦素棉說的直白,其實並沒有那層意思,蘇果卻麵上發燙,結結巴巴地胡亂解釋,“沒,沒有睡,我睡地上,大人睡床上,分的可開了,我給大人守,守夜。”
“哦。”
秦素棉是隨口問的無所謂,反正和他沒關係。
蘇果直起身,腿一動立刻是拉扯後的大片酸疼,她暗暗輕呼一聲,跑跳並用地蹦到門口,“對了,秦太醫,王爺他去哪裡了,何時回來呀?”
秦素棉四顧無人,湊近門低聲道:“你昨晚睡在這裡,王爺應該跟你說了他裝昏迷的事,要你替他繼續裝下去?王爺要和大世子一道去辦事,這些日子回不來,你記得捂好了,彆露餡兒。”
陸則琰早上離開的時候生龍活虎,那肯定是被瞧見了,所以秦素棉不用問都確定蘇果曉得這件事。
但其實,蘇果被折騰的暈暈乎乎的,還真的不知道,昨晚他還在她耳邊正經話沒講半句,而是一次次不斷喊她小藥引,每次喊完就是無止境的把她推在浪尖
“”
蘇果被秦素說的一愣一愣的,大人連昏迷都是裝的?那豈不是從她自言自語開始就都聽到了,既然這樣,他受傷沒那麼重,為何會認不出她?
想不通,真是越來越亂。
“蘇果,你快出來吧,我快餓死了。”
秦素棉哀嚎道,王爺有令,要他守著等蘇果出門才能走,十五還在暗處看著他,他怎麼敢偷懶,可是他真的一天一夜米粒未進啊。
蘇果不好意思再躲下去,撿起昨日落在地上的大氅,將自己裹的嚴實,把門拉開了條細縫。
刹那漏進來的寒風吹得蘇果一激靈,打了個噴嚏,呆在暖室整晚,她都忘了外麵還是冬日。
“蘇果,你——咦?”
秦素棉覺著蘇果哪裡與往常不同了,麵色憔悴卻紅潤,眉骨間多了幾分柔態,再加上她這連脖頸都不敢露的舉止
“什麼?我冷。”蘇果欲蓋彌彰地說完,還把領褖捂得更嚴實,她周身滿是大大小小的紅痕,脖頸處零星散布了幾顆,萬一讓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秦素棉低頭笑笑,“沒甚。”
蘇果往前走了半步,想起自己中蠱的事,忽然回頭,認真地開口,“秦太醫,我以後能不能跟著你學醫呀?”
****
恩施城中連日來由於牛角灣的戰事,設置了木頭路障,兼有專門的護城兵看守,怕的就是有吐蕃人混進來作內應,由內擊破。
此刻停在路障不遠處的樸素大馬車裡,車簾被倏忽撩開,陸攸珩單手捧著一本高黎官員的名冊,抬頭見到來人,唇畔弧度微微揚起,“你來了。”
“嗯。”
陸則琰快馬趕過來那陣天還未亮,墨色的衣袍帶冷風,跨進車廂端起眼前一盞熱茶就飲,彼時茶溫剛好,顯然是煮茶的人計算好了時辰。
在陸攸珩沒腿疾之前,他隻比陸則琰稍矮幾寸,如今雖說坐著輪椅,但兩個天生骨架高大的人同坐這架馬車裡,多少有點擠迫,“阿琰,我說過你不必來,我一個人去高黎和樓蘭都可以。”
陸則琰想起昨夜,唇邊沒察覺地一笑,“我也正後悔。”
陸攸珩看向他:“阿琰,你怎麼好像很開心。”
陸則琰展開雙臂,慵懶地向後搭在靠枕上,朝著對麵男子撩起眼尾,“很明顯?”
“當然,你又不是經常這般笑。”
“哪般?”
“眼尾和嘴角一個弧度。”
陸則琰揚了揚唇,沒有繼續說下去,小太監是他一個人的小太監,跟旁人說不明白也不想說,隻是,回去該怎麼哄她倒是樁煩心事。
陸攸珩自然也不會追問,他不用花心思猜想,都知道陸則琰是因為誰變得如此。在軍營那兩日,他聽說過許多事,印象最深的有不歲山裡衝冠一怒為藍顏,皇榜連掛七日,那件事好像就是因著叫蘇果的小太監。
蘇果是個女子不難看出,但他沒有窺私欲,陸則琰不說,他就不會問。
“對了,趙音笙不日要離開梁州。”陸則琰原本對他們的事不感興趣,看在蘇果傳話的麵子上,他才順道說起。
“嗯,我知道。”
陸攸珩等了會,似乎是思慮再三,終於還是開了口,“我這幾日翻閱京府世家子弟的名冊,新任工部尚書的嫡子尚算不錯。他的正妻去世,經年還未再娶,品性溫良,年紀也與趙音笙合適,嫁過去不會受委屈,還可以”
“陸攸珩,你好像話很多。”
同樣的句式,陸則琰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大世子,這樣的語帶調侃讓陸攸珩愣了一下,隨即語氣坦然,“她等了我十年,我有責任幫她找一門好親事,不然於心有愧。”
“本王也等了你十年,你要不要給本王做個媒。”
陸攸珩聞言莞爾,搖了搖頭懶得與他再說歪理,偏過頭繼續看自己的名冊去了。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對坐也無人覺得尷尬,一個喝茶看書,另一個睡覺補眠,馬車慢吞吞地逼近臨檢口。
“來者何人!”守城的衛兵見得人多,大都會些漢話。
車夫回答地很快,“我家公子是從梁州來的商人,要去高黎收貨,麻煩你們儘快放行。”
“去高黎?”衛兵不太相信,撇嘴道:“去高黎乾嘛不從城外繞路,要走我們恩施?”
車夫十分高調,“你懂什麼,貨期緊張唄。”
“嘿,你彆不識好歹——”
眼見著車夫要與衛兵起爭執,陸攸珩撩開簾子,扶著車輪探身而出,從懷裡遞出了串銀子,溫聲道:“木雲,休要對官爺無理。”
衛兵一看來者雖然長得霽月清風,可惜是個殘缺之人,神情立刻放緩,掏過錢袋子放手裡顛了顛,歪嘴笑,“早說嘛,早說你家公子是個殘廢,老子也不用那麼緊張,殘廢能惹出甚麼大事,哈哈哈。”
陸攸珩臉色平淡,似乎一點兒都不介意,這本就是他的計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硬闖能過但是沒有必要,恩施過往商旅不少,以前是借道吐蕃,現在兩地打仗,他換了個高黎做借口。如果上來就無端賄賂錢財少不得一發盤問搜查,然而車夫越是急躁,反而最不惹人懷疑。
他不介意,自會有人介意。
“嗬嗬,你再說一遍,誰是殘廢。”
車內傳出冷笑,言語中那份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傲和不屑,十分應景外麵的寒冷天氣,縱然看不見模樣,也讓人心虛不已。
衛兵被威脅地下不來台麵,越怕還想撐場子,沒留意方才那個‘車夫’早就換了臉色,手中的刀蓄勢待發。
就在這時,木鐸小跑走近過來,肅著臉道:“好了,鬨什麼,收了利錢還不讓人走。”
他一把抓過衛兵手上的錢袋塞進褲袋,衝著陸攸珩低頭笑笑,“遠方來的貴公子,請趕路吧。”
馬車轆轆繼續啟程,陸攸珩回到車內,笑道:“你早就尋了辦法,怎麼不和我講,是想看我演戲。”
陸則琰不置可否。
從恩施取道去高黎,馬車隻要兩日,如果繞路,再多兩倍不止,木鐸對木鋒的情緒在見麵時並不難看出,隨意派人查了下就知他們素來的糾葛,這種事屬下做的駕輕就熟,甚至不用攝政王吩咐。
他們兩個性子大相徑庭,一個講究戰術迂回,一個則是喜歡絕對優勢,所以才有人說鎮北王府的大世子肖母,小兒子肖父。
“五千梁軍已經啟程,會從此地直接去吐蕃,而木鋒會以為他們去的是牛角灣,定然命人會放行,是這樣麼。”
“嗯,到底不過是小小城池,速戰速決。”
陸攸珩看出了他的‘歸心似箭’,他沒想到,隔了十年,他素來對女子不聞不問的弟弟,還能這麼待人上心。上次隻是匆匆瞥到蘇果,看來他有機會要好好見上一見。
馬車走到街尾,調轉了頭直往高黎,按著此時的步速,不用兩日就能到達。
高黎王國地域並不寬廣,傳聞是部分匈奴的俘虜千辛萬苦逃至西南後逐漸發展壯大起來建立的小國。由於能逃出來的都是壯年男女,體態矯健,是以其後代也身量高大。人口不多,一萬餘人,但由於盛產美玉,城鎮商旅雲集,一年兩度的玉品拍賣會好不熱鬨。
陸攸珩習慣萬事俱備,去的路上已將高黎的風土人情,當朝的重臣家世默記於心,以防意外。
“阿琰,他們不知你我的身份,你莫要說漏。”見還有半日就能進王國城牆,陸攸珩不忘囑托對麵的男人,“不怕彆的,就怕他們嚇到,所以說的是營裡軍師。”
“嗯。”
“還有”
陸攸珩收起笑容,仿佛來來回回猶豫許久,在翻書前才輕聲道:“方才恩施的那個士兵職責所在,隻說了句殘廢,你就放過他罷。”
他不說忍不住,說了怕阿琰生氣,然而出乎意料的,陸則琰點了點頭。陸攸珩終於放下心來,他是見過殘酷戰爭的人,實在不想再看到毫無意義的傷亡,至少不想是因為他的緣故。
高黎國城門口下馬車前,陸攸珩連帶著輪椅被侍衛架了下去,陸則琰走在後麵,若枟避讓至他身側,低聲道:“主子,那個守城兵已解決了。”
陸則琰淡淡應了聲,毫不在意地繼續下馬車。本來麼,這世上敢挑戰他的底線的人,下場就隻有一個
到了高黎,很輕易地就能感受到異國風情,這裡不比恩施,恩施被漢人同化已久,雖然語言不通,但著裝服飾總有借鑒,長相亦差彆不大,這兒的人卻是高鼻深目,女子膚白貌美,男人高大壯碩看起來都不好惹,難怪說吐蕃覬覦良久,礙著全民皆兵,不敢造次。
這次有梁州的提前修書,高黎國王非常重視。他們這個地方因為民風淳樸,子民良善有餘,所以難免被吐蕃欺侮,交界處經商的女子常有被拐騙過去賣給吐蕃富戶裡做小妾丫鬟的,苦不堪言。終於等到了大國的捎帶扶持,哪怕隻是大國裡麵邊關城鎮的示好,那都是要捧在手心的。
作為一個小國,王宮宮殿和城門口挨的不太遠,高黎國王便帶著妻女,重臣,坐在露天馬車上,浩浩蕩蕩的一行人來接中土的貴客了。
饒是陸則琰這等脾氣不怎麼好的,看到滿臉堆笑的王族人,也懶得再擺架勢,背手站在陸攸珩左側。
“噢,陸軍師,這位極度漂亮的男子是您的隨從嗎?”誇張的語調和用詞,被國王身邊的少女譯成漢話,顯得更加滑稽。
陸攸珩直接用這兩日學的高黎語流利道:“他是我的弟弟。”
“您的弟弟和您一樣,都十分漂亮,很高興認識你們!”少女邊說邊不好意思地偷看了好多眼,沒想到漢人那麼英俊高大。她的漢話是跟父親學的,要是父親告訴她外麵有這麼多的美男子,她也跟著父親去經商走貨了。
陸攸珩低頭抿唇,無奈地笑了笑,“謝謝。”
跟來的馬車是白板金漆,形狀像是個脫了蓋的胖南瓜,肚容大且深,若是坐著輪椅進去,很容易就看不見人,然而他們細心地加了墊板,國王身邊的少女解釋了下,這是因為他們國家的民眾很少看到漢人,尤其是長相俊美的異族男子,所以大家都很想看看。
陸則琰:“”
陸攸珩來之前也萬萬沒想到高黎國的人是如此,不夠嚴肅勝在充滿善意,想來此行不會太難辦。
馬車停在高黎的王宮前,王宮五顏六色,建的圓鼓鼓呈柱形,大概是遷就他們自己的身高,挑高有六尺,統共卻隻有三層。
眾人將口中的貴賓請到了圍院當中,茶具點心早已備好,可以看出花了大心思,落座之間,但凡是上來主動與陸攸珩寒暄的,他都能喊出名字,這讓眾人十分驚歎,又是一堆誇。
“陸軍師,您的確是個很厲害的能人,希望您能帶我們脫離苦海。”
高黎國王簡單地訴說了一下他們的遭遇。他們祖輩的生機得來不易,因此特彆勤勞懇作,盛產的玉石名譽內外,維持本國的運作很是輕鬆,但吐蕃總是試探底線,這次竟然威脅要娶唯一的公主殿下希希菈。
國王握著身邊十歲的女兒的手,歎了口氣,“真是讓人惱火的吐蕃人,娶了希希菈之後,他們下一步就是吞並我們的國家,子民和玉石山。”
“吐蕃有野心已久,這次我們梁州也是想與高黎聯手,給吐蕃施壓,簽訂和書。”
“我們國家很小,沒有許多士兵,請問你們需要我們出多少呢?”
陸攸珩溫聲道:“大約三千,越多越好,若能勸得樓蘭一起便是更好。”
樓蘭和高黎都是小國,景況差不多,關係也不錯,帶著高黎人去談,比單獨去要簡單的多。
高黎國王聽得明白,回答得很乾脆,“陸軍師,我們願意效勞。”
“樓蘭比我們國土要大,卻不如我們富足,吐蕃每次都要他們交同等的進貢,我想他們一定會同意您的建議。”
陸攸珩笑了笑:“那就好。”
大家態度友善,語言不通也不影響交談甚歡,席間有人看中他們二人,紛紛為自己家還未出嫁的女兒說親。
“陸軍師,您和您的弟弟,都娶妻子了嗎?”
陸攸珩手裡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蝶形扣,“我已娶妻,你們不如問問他。”
所有人轉頭看向陸則琰,隻見他輕笑了聲,“我與陸攸珩差不多,還沒娶,洞房倒是洞了。”
***
陸則琰剛離開的那幾日,蘇果每天都在床上躺著,淤青和酸疼勁兒才算過去。
當然,最近她是過得非常充實。
每天天不亮,蘇果就起床認真地讀秦素棉交代給她的草藥書,然後下午陪著他一道去山裡捉蟲子,以至於她現在看到蛇蟲都不覺得難看,相反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它們不知活到幾時,她不也是麼,她都中蠱了呢。
“師父,我什麼時候可以學祛毒祛蠱之類的醫術?”
“爬都還麼學會,就想著要跑啦,我在你這個年紀,都能治病救人了,你還不勤懇一點。”
秦素棉挑挑眉,明明很受用,卻假裝嫌棄道:“不要喊我師父,王爺回來聽到要罵我了。”
也不知道蘇果哪裡想不開,天天盯著他學醫術,以前沒見這麼好學,他是不想收徒弟,蘇果也不是學東西的料子,但是免費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王爺大半個月還沒回來,回來估計都忘了我。”
蘇果心裡委屈,那日之後,她仔細回想,驀地想起陸則琰對‘陌生女子’的誇讚,天天喊著她小太監,換個人喊小藥引,還是順口的不得了,她白白以為大人喜歡的是男子,原來是個男女通吃的!
他用她治好了身子就跑了,然後也不曾和真正的蘇果提前說一下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大人何時回來才是她關心的,萬一人沒回來,她蠱毒就發作
蘇果蹭蹭跑到秦素棉麵前,“師父,你看我是不是瘦了?”她翻了許多書,有說蠱毒越是重,人就越是消瘦。
秦素棉瞥都沒瞥,“沒有。”
“真的麼?那麵色有沒有蒼白?”
秦素棉收拾背囊,準備進山,斜過頭,“你天天問,你倒是去照一照啊,臉色比我還好,這半個月問我要這要那的補藥,臉胖了一圈,哪來的瘦弱。給你把脈你又不肯,你怎麼那麼多事兒。”
“”
秦素棉一不小心說地太直接,見蘇果耷拉著腦袋,拍了拍她的肩,“好啦,蘇果,你想不想知道王爺到底去乾嘛的。”
“去乾嘛?”
秦素棉一招手,蘇果立刻側耳湊過去,隻聽得他小小聲:“去小國與公主和親。”
“哈哈哈哈哈哈。”
大人不在,秦素棉就喜歡這樣作弄她,蘇果覺得他肯定知道內幕,想繼續問個準信,外麵敲敲打打地似乎很是熱鬨。
“外頭這是怎麼了”
秦素棉收起玩心一臉嚴肅地往外看,‘王爺’還住在裡麵呢,他放下背上籮筐,走到門口揪住一個人就問,“出了什麼事?”
語言不通,那個人筆劃半天,秦素棉才看懂,大概是有人死了。
他鬆了口氣,反正隻要不是木鋒發現了什麼,殺過來綁他們做人質就行,回頭道:“好像有人死了,蘇果,你準備一下,我們進山。”
“噢。”
不知道是誰,蘇果心想,回頭多看了幾眼,路過的一群人好像在舉行一種儀式,念念有詞的是逝者的姓名。
蘇果愣住,她彆的聽不懂,嫚雅的名字卻很耳熟
所以,死的人的嫚雅嗎
蘇果腳下一軟,大眼睛睜著就開始掉眼淚,啪嗒啪嗒地,嚇得秦素棉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蘇果,你,你怎麼了?”
“嫚雅她死了”
“她死,你哭什麼。你什麼時候和她關係那麼親近?”
蘇果抹了把眼淚,這下真的瞞不住了,那她隻能坦白,看看師父能不能救她。
她可憐兮兮的仰著小臉,“師父,其實我沒跟你說,我也中蠱了。”
80 ? 第 80 章
◎搞錯◎
吐蕃主城外的營帳裡, 陸則琰好巧不巧打了個噴嚏。
嘖,小太監是不是在罵他。
“王爺,現在樓蘭和高黎加起來有八千步兵, 咱們梁州的五千也在路上,還有——”
陸攸珩拿著竹條, 在沙盤畫了個點, “攝政王的三千黑甲兵必須去牛角灣的背坡處。”
“大世子,可是我們這兒攻城的人手都不夠啊。”
“阿琰在就夠了。”
“這”副將看向陸則琰, 陸則琰回過神, 哼笑了聲, “都聽他的。”
陸攸珩繼續解釋道:“牛角灣如果沒有梁州軍, 以我對木鋒的猜測, 他不會全力迎戰, 吐蕃也會懷疑有詐而派兵回城。”
“這樣隻會功虧一簣。”
副將點頭,“所以要讓恩施的人在牛角灣吊著四萬吐蕃兵馬,我們在此地攻城,而且最好與之同步,才能讓他們自顧不暇, 我們以小博大。”
“大世子, 那攻城的戰術呢?對了還有怎麼撤退?打頭部要多少人?”
一旁副將沉吟後答:“吐蕃用在恩施的有大約四萬兵, 大部分糧草都送到前線, 末將覺得, 我們可以繼續派人偷進城燒剩餘糧草。”
“可是,他們守城也有一萬人,哪有那麼容易接近倉庫, 還會打草驚蛇。”
陸攸珩道:“我們沒有這麼多時間, 等他們援軍得勝歸來, 兩麵夾擊沒有勝算。”
“大世子,那我們怎麼辦?”
陸則琰正看著沙盤中的地形圖,和陸攸珩幾乎同時出聲,“切斷他們水源。”
“吐蕃主城的水源要從外麵河道汲取,隻要我們命人挖開新渠,將水繞開吐蕃,他們就必須派兵出城偷水。”
“然後我們提前埋伏?好!”
副將笑了,追問道:“對了,那撤退呢!”
***
秦素棉聞言,嘴巴張著圓,不可置信地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蘇果。
“你在說什麼?”
蘇果摸不清從何開始解釋才夠清楚,但是既然她這麼說,秦素棉一定明白過來她是女子了,也會猜到他給大人引蠱毒的事。
然而哭了會抬頭,發現他依舊一臉茫然,蘇果不得不眨巴著眼淚,重複道:“我說我給王爺引蠱了,所以我中蠱。”
秦素棉是真的不理解,王爺騙說自己中蠱,還能說是為了騙過木鋒的計劃,蘇果是被蒙在鼓裡。
可是連王爺都沒事,蘇果去哪引來的,她說的每個字都能聽懂,但是整句話,他想不明白,誰會想的蘇果能恰巧聽錯了嫚雅和木鋒的對話之後,自己完成了一場戲呢。
中蠱不是件小事,秦素棉皺著眉扯過蘇果的手腕,沒等她驚呼撤回去,已經將脈診完,確定除了吃多了胃腑有點積食之外沒有其他問題,他鬆了口氣,應聲坐倒在地上。
“師父?”
“滾。”
秦素棉真是要被她氣死,這大半個月,蘇果天天圍在他身邊師父前師父後,跟著他上山下河,萬一真出了事,不是怕攝政王找他麻煩,他自己都要惱極沒照顧好她。
“你沒中蠱,這種事也能瞎說?”
“我沒有明明王爺他”
蘇果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忘了自己該高興,她沒瞎說,是真的以為自己中蠱了,但是秦太醫的醫術了得,斷然不會騙她,除非
秦素棉緩過脾氣,看向蘇果:“行了,我們不打啞謎了,我實話說,王爺根本從來就沒中蠱,你給我好好說,你有沒有亂來。”
他生怕蘇果不懂事,在恩施亂吃了什麼他把脈都把不出的東西,這可比瞞著事情重要。
“什麼?!”
“說!”
“哦”秦素棉從不生氣,蘇果被嚇了一跳,“我,我沒亂來呀。”
“然後呢。”
蘇果心想,如果全都說了,那師父不也會知道她的女子身份麽?可是,秦素棉對她很好,而且就算她不說清楚,單憑剛才她的反應,秦太醫也遲早會想明白的,到時候更要生氣。
最關鍵的,她害怕身體有恙,晚上睡都睡不好,和秦素棉講清了就能心定。
“師父,其實,我,我不是真的太監。”
蘇果說完低下頭,等著秦素棉驚訝萬分地繼續詢問她,誰知對麵傳來一聲應聲,“嗯,這我知道,你就是個小姑娘。”
蘇果愕然抬頭,“你知道?”
秦素棉淡淡道:“當然,中秋後的幽霞宮,王爺把你救回來之後,是我給你把的脈,憑我的醫術,怎麼會看不出你是女的啊。”
“那王爺也在那時就——”
“我沒告訴王爺。”秦素棉很想繼續說,不然她以為王爺天天對她那麼好是乾嘛,總不會真的有龍陽之好,然而他現在隻想知道另一件事,“繼續說完。”
“哦,謝謝你,你真是好人。”
“”
蘇果將聽到木鋒和嫚雅的對話說了一遍,紅著臉把她所做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大概就是這樣了,你不用告訴王爺。”
主要還是,她不知如何麵對大人。
“”
秦素棉聽完她那近乎荒謬的說法,心裡終於放鬆,他沒見過這般單純又蠢呼呼的人,“來,再給我診下脈。”
“噢。”
蘇果聽話地伸出手,秦素棉方才太著急沒仔細聽脈,現在都明白了,王爺是將錯就錯地趁機‘欺負’人家啊。
蘇果心思簡單,秦素棉莫名替她不值,心念一動,笑道:“想來王爺憋了許久,你送上門,他以為是下人揣度他的心思送的美人,順著你的話應付也很正常。”
蘇果若是記得請她所有說的話,不難發現許多漏洞,陸則琰怎麼可能不知曉是她,然而她此刻被秦素棉的話帶著走,訥訥道:“所以說,王爺真的沒認出我?”
“是啊,那麼暗。”
蘇果心情不太好,“不是為了救命,王爺都沒拒絕,原來那種事,本來也誰都可以嗎?他先前答應我”
秦素棉恢複吊兒郎當的姿態,笑得意味不明,“蘇果,彆理王爺了,他就是個花心的主子,還不如和我好好學醫書傍身。”
王爺太欺負人,就讓他給他的小徒弟找幾分場子回來。
“嗯”
“不對啊,蘇果,你不會僅僅因為蠱毒才拜我為師的吧?”
蘇果:“”
“你沒的反悔哦。”
“噢,是!”
蘇果看他笑得高興,心裡也好受了不少,王爺的事暫且不談,至少她還能好好活著呢。
師徒兩個人心情都是大落大起,沒注意到木鋒帶著人從院外門口進來,看到這兩個人都坐在地上,蘇果臉上還明顯留著淚痕,很是疑惑。
他腳步微頓,而後沒停地快速跑過來,秦素棉反應極快,站起身攔在他麵前,“木鋒,你這樣跑過來是什麼意思。”
“我來參見攝政王,有事相商。”木鋒冷聲,因為嫚雅死了,按理說,陸則琰應當也被波及,很有可能現在已不在人世,但怎麼想都太過輕易,他實在覺得不可能,一切都安靜地可怕。自從和西廠鬨翻了之後,他們再沒有彆的消息途徑,他才過來準備探探究竟。
“恕難從命,我們家王爺需要靜養。”
“秦太醫,我自然有分寸,你是什麼品級,敢來攔我。”土司府的王,也略等於四品的官職,秦素棉一個小太醫是的確比不過。
秦素棉翻了個白眼,拉起身側的蘇果,“蘇公公官職四品,王爺親自封的,你比得過再說!不要不識好歹。”
“”
蘇果擦乾淚痕,點了點頭,“嗯!”
秦素棉補充了句,“王爺如果因為你出了事,你看看等我回去會不會有人找你麻煩。”
木鋒看著兩個小身板,硬闖也不是不可以,但這句話提醒到了他,其實都到了現在,隻要梁州出了援軍,王爺活著與否對恩施都不是太過重要。
五千援兵,據木鐸說已經往牛角灣過去,他不日也要啟程,就當賭一把罷。
況且,看這個小太監哭得厲害,或許,陸則琰真的出事了
木鋒沒有繼續僵持,看了他們一眼就離開了。
蘇果盯著他消失在院中,心裡不踏實,眉頭微微蹙起,“師父,你知道王爺他去的地方危險嗎?”
秦素棉拍拍下袍的灰,“嗯,戰場哪有不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