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唇,他說排除一切潛在危險……
這意思……包括他要除掉紀淩修……
我謹慎看了寧乾洲一眼。
似乎知道我眼神的含義,他說,“收起你那份多餘心思。”
他仿佛看出我想幫紀淩修除掉他,寧乾洲說,“你彆忘了,你現在多了一個角色,你做了母親,是我兒子的媽。你可以憎我恨我,但所行之事,皆要保證在孩子健康安全的前提下進行。如若你保證不了,那就彆感情用事。”
念頭一閃而過,我轉瞬垂眸。
似乎被捆綁在了母親的角色上,孩子的存在無形中將我跟寧乾洲也牢牢捆綁。長久以來,我始終不願意將他放在孩子父親的角色上考量,大腦自動屏蔽他的存在。將他當仇人對待,我不願意跟他捆綁。
儘管我知道有他在,孩子永遠安全。
他能給孩子世間最好的愛和資源。
可我不願意這樣想,不肯承認。大腦仿佛對他產生了防禦機製,自動屏蔽掉這些現實存在的問題,想都不會往這方麵想。
我怕自己會向命運妥協,會為了孩子向他屈服,若如此,這一路走來的血與淚……
多可笑,又多可悲。
於是恨意一遍遍翻湧心間,時刻將他對我和紀淩修的兩世傷害默數,隻想將他當做仇人殺掉。
將他對孩子的付出視而不見,將他對孩子的重要性全部忽略。
可是現在,他逼著我正視這個問題。
命運多可笑,說在彆人嘴裡輕飄飄。
可身處愛恨貪癡糾纏的人,才曉得多痛苦。
每走一步,都血淋淋。
我曾經刻骨銘心的愛人,如今卻被命運推向了遙遠的對立麵。
愛不得,求不得,恨不得,見不得。
壞事被寧乾洲做儘了,道理也被他辯白完了。
我拉開門,外麵狂風肆虐,寒涼入骨。剛要踏步走出去,寧乾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遠遊,把孩子帶來。”
於是我止步在門口。
好些日子沒見到孩子了,這句話牽動著我敏感的神經,我邁出去的腳便又縮了回來。
莫名覺得寧乾洲在挽留我,他曉得我很掛念孩子。故意在我要離開的時候,冒出這麼一句話。
我默默轉身,站在一旁。
他問我,“都有誰知曉。”
我揣摩著他突兀的話語,似乎在問我都有誰知道“預知能力”或“又重活了一次”這件事情。
我說,“隻有你。”
許是門外刺骨的寒風湧進了室內,他輕輕咳嗽起來,將煙掐滅。似乎肺部疼痛,他皺眉一瞬,黑色手帕擋唇,咳嗽不止。
我身旁的門敞開著,擋風簾被吹起,他抬手示意我關門,我站在原地沒動。
卜遠遊聽見咳嗽聲,急忙將房門關緊。
寧乾洲漸漸止了咳,英朗眉宇間一片潮紅,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視線落在地麵上。
他說,“看過德國普朗克博士最新一期論文嗎。”
我搖頭。
“在宏觀領域中,一切物理量的變化都可看作連續的。”寧乾洲喝了口茶,“關於普朗克常數……”
他似乎想跟我討論學術,探討那些他感興趣的話題。
但是我抗拒他的一切,不想聽,不想接。
便冷冷打斷了他,“這跟我身上發生的神奇事情,有關聯嗎。”
他兀然沉默,半晌說,“無關。”
於是兩人沒有了共同話題,寧乾洲不再與我廢話。
沉默無限蔓延……
直到星野和拏雲蹦蹦跳跳跑進來,乍然看見我,兩個孩子高興壞了,衝上來抱住我,“媽媽!”
他們穿著厚實的棉襖,精神昂揚,雙眼亮晶晶。
我蹲下身子,幫他們搓著冰涼的小手,“冷嗎。”
“不冷!舅舅在花園給我們圍了一個小獵場,我跟哥哥拿彈弓狩獵小兔子呢!”拏雲從腰間抽出仿真玩具槍,“媽媽,你來跟我們一起玩吧!”
“手涼,身上冒汗。”星野簡短回答,“不冷。”
“想媽媽了嗎?”我擦掉他們小臉上的灰垢,一模一樣的五官漂亮極了,“媽媽日日都想念你們。”
“可想可想了!做夢都在喊媽媽呢!”拏雲搶話,“哥哥夜裡尿床,也是先喊的媽媽!他也怕舅舅!哈哈哈!”
星野看著我,“舅舅前些日子住院,媽媽,你怎麼沒來。”
我說,“媽媽要上班。”
“媽媽!媽媽!我跟哥哥一起陪舅舅住院!”拏雲又開心地搶話,“都不用護士阿姨!我跟哥哥全都能做,我們可有用了!”
跟我寒暄一番,拏雲歡天喜地跑去寧乾洲懷裡,仰頭看他,“舅舅,你臉怎麼了。”
寧乾洲白皙俊朗的左臉上,一片紅紅的巴掌印,特彆醒目。
他沒回答,轉而問拏雲狩獵情況。
星野一直站在我麵前,定定看著我。聽及此,他看向寧乾洲,片刻後,星野又看著我。
他似乎在觀察我,“媽媽,舅舅臉上的印子,是你打的嗎?除了媽媽,我猜沒人敢打舅舅巴掌。”
我愣住,看了眼寧乾洲。
寧乾洲掃目看過來。
星野似是鼓足了勇氣,想要說什麼。
寧乾洲問他,“功課做完了嗎。”
“新學期的課本知識都預習了。”星野說,“今晚的狩獵任務還未完成,那小兔子跳太快,我的小弩箭追不上它。”
寧乾洲說,“弓弩的高度與眼睛持平,利用雙肩帶肌肉的力量,前撐後拉,沿最短距離將弓拉開。”
他岔開話題,孩子們圍在他身邊,聽他講狩獵技巧。
我想跟孩子們多待會兒,便遠遠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