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殿下總會回心轉意(1 / 2)

夜風呼嘯,樹影婆娑。

禦湖邊涼亭荒涼偏僻。大約是很少有人來這邊,涼亭的屋頂地麵覆滿了雜草石塊,風一吹,焦黃的枯葉在青石板上淩空打著旋兒。

季殊合踏著風的腳步一路疾行,額汗一點一滴砸在腳邊枯葉上,剛還在他衣擺處糾纏的葉子瞬間就被踩落在地,軀體頓時四分五裂,墜入一堆泛黃渣滓之中。

涼亭內空蕩蕩的,風穿過帶來嗚咽聲。地上幾攤暗紅的血跡刺眼的緊,把他雙眼紮得通紅。

環顧四周,沒有人,哪裡都沒有人。

謝檀到底去了哪裡?

夜色濃鬱,如密不透風的網,將他牢牢困住,四周的涼意愈發侵入骨髓。

他咬緊牙關正打算去大殿尋人,枯樹旁突然傳來腳步聲,季殊合霎時身體緊繃,脖頸青筋暴起,雙眼警覺地盯著黑暗中的來者,做出攻擊的形態。

就在這時,他眼角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衣擺,月光下微微泛著光澤。

是殿下,是謝檀!

那走近的身影讓季殊合瞬間卸下了所有的防備,緊繃的肌肉一下子鬆弛下來,雙腿失去了支撐的力氣,幾乎站立不穩。

他快步上前,踉蹌了一下,朝謝檀撲去,對方被他這雙眼通紅的樣子驚住,往後退了幾步。

季殊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莽撞,閉眼穩定了下心神,才立在原地緩慢開口,“殿下,您沒事吧。”尾音還有點發顫。

他邊說邊用審視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謝檀全身上下,如看自己的私有物一般。直到確定她身上衣物無破損,也並未粘上任何血跡,人也安然無恙後才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

謝檀被他看的一陣毛骨悚然,仿佛自己被獵人打上了烙印一樣。她不自在地掐了掐掌心,轉身避開他,“沒什麼事,你怎麼也過來了?”

“我怕殿下有危險,就尋過來了。”季殊合看她走開了,又固執的走到她麵前。

“我沒什麼事,倒是你人生地不熟的還到處亂跑。”

謝檀語氣有些埋怨,季殊合聽了卻美滋滋的。

他神情也放鬆了一分,竟還有空說笑,“還不是殿下不帶著我,說好的同去同歸,殿下拋下我就跑了。”

話裡話外竟還反怪上謝檀了,分明是他死皮賴臉要跟過來。

“.......”

謝檀被他的話堵得一時無言。嘴上功夫她一向比不過季殊合,這人最擅長的就是倒打一耙,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懶得再跟他糾纏下去,她轉身就要走。

半刻鐘前卓吾跟她說,靈溪和女官的屍體被放在此處,她一路過來想要查個究竟,卻在接近涼亭時看到一蒙麵黑衣人拿著匕首向靈溪脖頸刺去,周圍兩個侍衛皆昏迷在地。

那黑衣人見到她就跑,來不及多想,臨走吩咐卓吾幾句謝檀便追了上去,熟料那黑衣人一路東躲西藏,逢洞便鑽,逢林便進,仿佛一條滑不溜秋的泥鰍,竟是比從小在宮裡長大的謝檀還熟悉周圍的環境。

眼見著他已經進了竹林,謝檀怕前麵有埋伏,隻得停下折返。剛踏入涼亭就看見季殊合盯著地上的血跡發呆,那神情跟剜了肉似的。

“說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呀?”季殊合跟在她後麵,“這裡如此偏僻,殿下為何會突然來這邊?”

方才卓吾在殿中是附耳跟她說的,是以季殊合並沒聽到,但謝檀並不打算告訴他,隨意敷衍了他幾句就繼續前往大殿。

‘更衣’了這麼久再不回去謝伯玉該起疑心了。

思及此,她扭頭向後麵的季殊合道:“你在此稍等片刻,不要與我一同進去。”

前方已經能看見大殿的燈火了,侍衛們在石柱前來回走動巡視,想來應該是不會再遇到危險了。季殊合心裡安定了幾分,麵上雖不願,但也不想引起他人非議,隻好呐呐應答,腳步逐漸慢了下來,落在謝檀身後。

謝檀從延慶殿偏門進去的時候,裡麵果然同她預料的那般炸開了鍋,大臣們都擠成一團,臉色恐慌。

窗外,殿門處都多了數十位鐵甲兵把守。

她耳邊充斥著‘刺客’“溺水”的字眼。

龍椅上謝伯玉神色還算平靜,不見多少慌張,見到她進來,殷切問了一句,“長姐方才更衣怎麼這麼久?朕還以為出事了,正打算遣幾個宮女們去問問呢。”

“稍稍耽擱了一會兒,這是怎麼回事?”謝檀指著地上的兩具女屍和被五花大綁的太監問道。

“剛剛卓大人一言不發地就抬了兩具屍體進來,嚇到了一眾人,下官還以為殿下知道此事呢。”方選又是夾槍帶棒,語氣陰陽。

被提到的卓吾不慌不忙對著謝檀解釋道:“屬下方才帶侍衛例行夜間巡視,忽見這個小太監鬼鬼祟祟的站在湖邊張望,看見屬下過去轉頭就跑。”

“屬下讓人捉了他,隨後取來燈籠一瞧,發現湖麵上飄著兩具浮屍。屬下不知怎麼辦,想著各位大人正好都在殿內,或許會有法子,索性就撈起來抬過來了。”

“不想驚嚇到了各位大人,倒是下官的不是了。”他說完便彎著腰,做足了道歉的姿態。

眾人見他確實是無心之失,也不好多加怪罪,隻是團年夜見了死人總歸是不吉利,有幾個在一側嘀咕的,被謝檀一眼掃過去也就噤聲了。

謝檀朝卓吾使了個眼色,他便又轉身對著謝伯玉繼續道:“下官愚鈍,不知此事該如何解決,還請聖上指點一二。”

“可有查出死的人是誰?”上頭傳來聲音。

“送過來之前就已讓人辨認過,死的是尚樂局的徐女官和一名名叫靈溪的舞姬。”

謝檀自卓吾說出這句話就一直盯著謝伯玉的臉,不知是對方遮掩的太好還是根本不在意此事,他神色一直淡淡的,聽到靈溪死訊語氣也不見起伏,仿佛死的隻是個無關緊要之人。

她記得她之前看過卓吾送進府的靈溪畫像,畫麵中的姑娘眉眼顧盼神飛,光彩動人。跟如今躺在地上渾身僵硬發灰,身體腫脹如水球的人一點也不像。

上頭的問話還在繼續,謝檀的思緒已然飄遠。

“死因呢?”

“皆溺水而亡。”

“隻是單純溺水而亡?可有發現其他傷口?”

“並未發現其他傷口。”

“這樣啊。”謝伯玉沉吟了一下,隨即又漫不經心道:“既然宮女是溺死的,死前這小太監又在旁邊,那他必定與此事脫不了乾係。”

“拖下去杖斃了吧。”

卓吾聞言一愣,沒料到是這個展開。他下意識地望了一下謝檀,還想開口解釋,被謝伯玉揮手打斷,“兩個宮女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屍體都抬出去燒了吧,不要讓她們壞了興致。”

卓吾雖不甘心,但聖命難違,隻得把人又弄出去,還搭上了一個話都說不出來的小太監。

幾場風波下來,眾人再也無心用膳,謝伯玉也覺得無趣,怏怏說了幾句話就先走了。主位都不在了,其他人自是沒有再留的道理,紛紛起身攜家眷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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