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距今已經十幾快二十年時間過去了。
在這個過程中,他對儒家修士的了解,比以往更深。
看孟少傑的情況,也不像是被什麼妖物奪舍或附身……
上官正清同葉嵩都跟著寬慰幾句。
上官寧不在時,就需要其他長老陪同太子張徽遊覽龍虎山上風光。
“貴派乃道家符籙派之聖地祖庭,符籙可通鬼神天地,向上古溯源,與我輩讀書人的學問,頗有相通處,希望將來能有機會向雷道長請教其中學問。”張徽言道。
但如果是在龍虎山附近停留,說不定就正撞上這次的事情。
是以雖然上官寧肩負主要的招待職責,但也做不到時時陪在東宮駕前。
像是神魂被什麼東西鎮住了。
隊伍當中,亦有唐廷帝室高手同行。
不過,接下來他聽了那宿衛稟報的消息,雖然麵上笑容不減,但目光頓時一凜。
但一切都一閃即逝。
孟少傑乃男子,又修儒家浩然氣,是以初時並未有不適之感。
“在京城時,便常聽人提起雷道長,先前到蜀山,亦常聽紀川紀道長提起雷道長。”張徽彬彬有禮,聲音清朗。
他唯恐因此惹得雷俊不快,連忙又說道:“想來是我大病初愈,身體尚有些虛弱,沒關係的。”
他心中則在猜測,孟少傑身上的變化,是其本就有的神異,故而被女皇或太子看重,還是確實如其所言,是前不久剛從蜀山出來時路遇奇險後才發生的變化。
眼下由他介紹情況即可,太子張徽和一群小夥伴們興致勃勃跟在一旁。
雷俊看那些畫卷,果然都是竹海風光,揮灑自如,筆墨寫意。
倒是太子張徽本人,看上去風光霽月,清朗俊雅,待人隨和,文采飛揚。
東宮一行人在前廳落座休息。
留在山上,雖然起了風波,自己當下至少進退自如。
雷俊:“……雷聲突然,難免驚心動魄。”
張徽:“……”
雷俊頷首:“殿下放心,來時路上貧道大致看了下,小孟居士雖昏迷,但當無大礙,為了以防萬一,我再幫他調養一二。”
孟少傑神思很快恢複清醒。
就像太子張徽,十九歲的四重天境界修士,就算放眼天下,在各大名門、聖地也不好找,說他不及預期,是因為他乃大唐儲君。
雷俊大致描述事發經過。
孟少傑慢慢回過神來:“雷長老,我剛才……”
因為家族出身和師承的緣故,也被安排來陪同東宮一行人。
他顯然知道太子殿下對什麼感興趣,是以先前通信時專門請教過家中長輩:“據二叔說,巫門神舞一脈祝祭舞樂,雖不如我大唐禮樂文明昌盛,但亦有獨到之處,所成鬼神祭陣,溝通天地,也有借法自然之神妙。”
但親自搭手試了試,雷俊可知,至少對方的根骨天資介於正常五品天資中的中上到上上之間,超不過上上,非靈體根骨。
孟少傑雖不是他的學生,但因為後來成為太子伴讀,所以藺山也專門關注過。
之所以會出現如此變化,想來契機就是先前那一聲雷鳴。
雷俊旁觀,視線掃過張徽身旁幾個年輕人。
但並不是全無問題。
於是結果往往就是不動則已,動則如霹靂連環。
真要是大家都養精蓄銳嚴陣以待,反而少有人輕易動作。
幸好,幸好……楚昆心中舒一口氣。
嚴格地講,孟少傑不差,不說天才妖孽,也算個可造之材。
龍虎山天師府有藺山在學宮任教。
雷俊探入孟少傑腕脈的法力,隨之生出變化,原本陰陽交織相濟平衡。
“雷道長,久仰大名。”一個身著華服的儒雅中年男子,同雷俊見禮。
“嗯,既有禦醫隨行,想來不會有大問題,多多休養便好。”雷俊抬手:“不過諸位遠來是客,貧道怎都不能視而不見。”
【動靜之衡】
“有上官長老親自處理此事,定然妥帖,但本王自不好置身事外,怎麼也要同上官長老一起參詳。”
兩邊同時來人,東宮那邊是停在山外值守的宿衛,天師府這邊則是雷俊同門師弟楚昆。
不過,上官一族也並非限定族中子弟隻能修習武道,亦有少部分在其他方麵有天賦的人,朝不同方向發展。
楚昆:“師兄說的是。”
上官一族乃大唐武勳世家之首,家學淵源,幾乎可稱如今大唐第一武道世家。
張徽連連搖頭:“哪裡哪裡,唐天師天縱之才,於天師府祖傳九天神雷外再創全新雷法的消息,京城都多有流傳,令人欽佩不已,我們今天能稍微一睹風采,是幸事,何況並無其他影響……”
孟少傑這才猶豫著說道:“雷長老,是這樣,此前隊伍出了巴蜀後,曾遇大妖作亂,地脈靈氣異動,學生不慎跌落地窟中,受地氣侵襲,生了場大病,幸好有隨行禦醫幫忙調養,身體已經好了,就是……呃,剛才在山間走,心神又有些恍惚。”
原因不是此人背景多麼雄厚,恰恰相反,是他背景太普通了。
潯安王張穆尋個旁的借口,同太子張徽招呼後,暫時告退。
“陛下和先帝都曾說過,龍虎山這些年不容易,曆經風雨。”張穆感慨:“雷道長真人麵前,本王不說假話,我大唐江山這些年,也經曆一些風雨,是以本王看著龍虎山,感同身受啊。”
有青州葉族的人,還有上官一族的人。
張與上官一體,多代聯姻下幾乎不分彼此,唐廷帝室掌握的諸多武道絕學傳承,都是同上官一族共享的。
他體內,一黑一白兩道法力交織,陰陽交轉,活潑靈動。
而這最後一位小朋友,就雷俊所知,乃是寒家子弟出身,一年前還在新開的學宮就讀,最近才新調到東宮為太子伴讀。
終於,那中心閃動一點光輝的古怪橫尺,脫離孟少傑的身體,落在半空中,被雷俊的法力托住。
太子殿下現在看著清雅,天曉得他繼位後什麼模樣。
張穆:“東宮興致正高,我們先不要驚擾,還請雷道長陪東宮多走走。”
雷俊六重天的境界修為,當前做不得龍虎山的主。
但他身份非常特殊,其恩師元墨白是如今龍虎山碩果僅存的高功長老之一,種種傳聞更表明他同當代天師唐曉棠關係極佳。
他更多注意力在孟少傑當前的“病症”上。
雷俊:“尚不可斷言,說不定是為了令我們麻痹大意呢?總之,我們先做好自己的事。”
倒不是說他當真就是庸才。
張徽眼前一亮:“正清,記得你二叔之前隨大將軍一起去了南荒?”
在私,雷俊個人對家天下不感冒,女皇看著也是個整活兒達人,但當前來講總比其他帝皇來的好。
約摸半個月後,大唐太子張徽,正式登上龍虎山。
到時候有沒有危險不好講,但後續難免卷進風波裡,平白惹一身麻煩。
至於山上天師府自家弟子,近年來其實都已經習慣類似動靜隔三差五就來一波。
看上去是儒家詠誦一脈的道統路數,而非經學一脈。
孟少傑的資質,相對平庸。
這位大唐太子殿下遐想:“聽聞南荒巫門亦有禮樂,同我中土道、儒有異曲同工之妙,真希望將來有機會參研一二。”
或許機緣應在彆處呢?
“有勞雷長老……”孟少傑正跟雷俊道謝,忽然就聽耳邊驚天動地一聲巨響!
“轟!!!”
雷俊心有所悟,自己的法力雖然陰陽流轉均衡穩定,但他拖動這橫尺的動作,本身是一種打破動靜平衡的舉動,固然仍然會讓橫尺不穩。
他有本事瞞過雷俊的感知,那麼另算。
在他的牽引下,那虛幻的影子脫離孟少傑的神魂,並由虛轉實,開始很快化作某種真實的靈物。
但有個小問題……
雷俊去靜室看孟少傑。
將來隻要不夭折,必為各家棟梁。
這位,正兒八經同太子張徽是表兄弟,其父同張徽之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都是如今青州葉族族主葉炎的子女,葉嵩乃葉炎嫡孫。
不過相較於這三人,雷俊反而更關注第四人。
因為他對麵的孟少傑,這時搖搖晃晃,仿佛醉酒。
雷俊:“這個自然,王爺請寬心。”
雷俊:“殿下太客氣了,這是貧道的榮幸。”
不過雷俊心中隻是好奇,並沒有做些什麼的打算。
但他另有其他辦法。
“大唐天命所歸,我輩修道中人,自當順天而為。”雷俊隨意地同對方閒扯,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上官正清,便是修習儒家道統,自幼便是太子伴讀,與太子張徽年齡相若,幾乎可以說是一起長大,其母正是帝室張家之女。
而是對方原本情況就特殊。
對方神魂隨之震蕩,一個虛幻的影子,終於在其中浮現。
他們內心各自對孟少傑的觀感如何,不會當著張徽甚至彼此的麵表露出來。
張徽轉頭看向雷俊,客氣地問道:“龍虎山乃當世道家煉丹製藥的第一名門聖地,不知可否請雷道長幫少傑看看?”
故而孟少傑神魂震動下,這古怪靈物有重新從神魂流出回到肉身的趨勢,令他精神恍惚。
上了龍虎山,自然要麵見當代天師。
這種情況下把孟少傑扔進去,說得刻薄些,就有雞立鶴群之感……
雷俊作為敕書閣執事長老,日常本就清閒,於是這活兒不用他自己主動爭取,便落在他肩上。
故而現在采取這種完全不傷人的精細手段,雷道長依然玩得轉。
機緣福澤深厚的話,五重天甚至六重天也可以努力下。
雖然他也猜測上上簽預示的機緣會不會並非應在太子張徽身上,而是應在這位年輕的太子伴讀身上?
但至少大家當前無冤無仇,雷俊沒有巧取豪奪直接打劫的想法。
畫上題字,同樣筆墨靈動。
“謝殿下關心,臣無大礙。”孟少傑連忙答道。
似孟少傑這般,已經是萬中無一的人才了。
不過,並未傷及四方,既不損毀四周建築,更不傷人。
張穆語氣仍然和煦:“這左近最安全之地,當前是有天師坐鎮的天師府了,是以東宮可能需要在山上多停留些時日……”
方才這接話的青年儒生,名上官正清,乃上官一族子弟,是如今的太子伴讀之一。
然後,直接當場暈了過去。
一旁的孟少傑,亦隨之蘇醒。
當然,出於安全方麵考量,其中也有夠分量的高手同行。
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劍如其字,劍如其人,觀其筆墨,便仿佛有韜韜劍氣躍然於紙麵之上。
張徽:“道長說的是,說的是。”
當年他初入天師府不久,還是在道童院聽講的道童。
都不用去看太子六傅如何安排,光看一個小小的太子伴讀班子組成,就知道大唐東宮有多麼……好了。
這些年來,唐廷帝室陸續安排年齡相近的伴讀,隨太子張徽一同學習和修行。
上官宏等人連忙應下。
看得出潯安王張穆對出身特殊的楚昆,也有幾分留意。
他同時有些感慨。
還是那句話,天賦是有的,但要說多麼驚豔,則不至於。
孟少傑歉然:“是學生失禮,請雷長老恕罪。”
先前,雷俊還猜測這孟少傑會否女皇暗中培養的人才,扮豬吃虎陪在儲君身邊。
他招招手,身旁有扈從取過畫袋。
雷俊神情如常,陪同張徽繼續在山間觀覽。
靜室內,雷俊手指再次搭在昏迷的孟少傑腕脈上。
雷俊同樣安心於自身修行,不因外事而心生波瀾。
“此地名為靈芝台,曾損毀多年,好在隨著近年來天地靈氣潮湧,地脈變化,距今約二十年前,這裡終於重新複蘇,於這幾年恢複舊觀。”
一旁太子張徽言道:“雷道長無需顧慮我們這邊,先看看少傑的情況。”
不過一行人路上總體而言,算得上輕車簡從,人員有限。
雷俊:“此物與你脫離,伱接下來應該沒有大礙了,可以好好休養一番再慢慢揣摩此寶,不用有心理負擔,這畢竟是場機緣。”
說罷,那動靜之衡落在孟少傑麵前。
孟少傑沒接,而是向雷俊問道:“雷長老,這東西如果一直在我體內不取出來,我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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