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
河北,安素,一個村莊。
滿載了所有收獲的邊軍將士,趾高氣揚的緩緩離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村莊和道上哀求的百姓,啼哭的孩童。
“天殺的!”
“媽的!”
“從來隻有我們劫馬!”
“今天竟然被這群混蛋劫了!”
村民之中,有幾個青壯捏著拳頭,咬牙切齒的目送這支隊伍遠去後,就開始聚眾。
因為他們都不是良民,隻是現在在更加暴力的九邊將士麵前,隻能裝作哈士奇。
“鄉親們!朝廷無道!他們不僅搶我們的馬,今天還搶我們的糧食!這顯然是讓我們活不下去了!”
“今天,我劉六!”
“我劉七!”
“就反他娘的!”
人群之中兩個凶悍男子,終於站起來了。
“反他娘的!他們不讓我們活,他們也彆想好活!”
在響馬盜劉六、劉七的呐喊聲之中,這片區域本來就被馬政壓得透不過氣來的農民們,瞬間揭竿而起。
原本爆發於正德五年的劉六劉七起義,在九邊將士們帶來的兵禍之災的提前引爆之下,霸州的起義軍順勢爆發,發展的速度很快,短短三五天,劉六、劉七便是聚集了上萬民眾,直接在河北腹地席卷開來。
而作為這引爆點的九邊將士,也覺得有些無辜。
他們不就是借了一些百姓的口糧麼,還給他們留了一些。
怎麼至於逼反民眾?
他們想不通,自然也不想,甚至也沒有平叛的想法,任憑著起義軍發展壯大。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大同的九邊將士們空缺後,蒙古數股小型騎兵也衝破長城防線,猶如塞外餓狼,席卷一個又一個村莊。
雙重夾擊之下,河北、山西等地,很快釀成亂局,快速蔓延至河南、湖廣等地。
“這……天下大亂!”
“怎麼會這樣?”
身處洛陽的馬文升等很快就得知這種情況,然後,震驚歸震驚……在馬文升的號召之下,以洛陽為中心,數十個縣城也快速武裝割據了起來。
這是北方。
與此同時,南方。
江西姚源洞。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地租已經明明很高了啊!”
“你們還再加一倍!讓我們怎麼活?”
“活不下去就不要活了唄!”
“我們家老爺也被縣太爺他們加賦稅!”
“問上邊去!”
寶鈔炒作的惡果出來了,當一些殺豬盤在各大縣城無序擴張醞釀後,當地的地主老財和豪族士紳為了彌補損失,不得不向下壓榨。
“這世道,活不下去了,反他娘的!”
“反了!”
原先在正德三年爆發的農民起義,也在農民汪澄二、王浩八、殷勇十、洪瑞七等領導下瞬間揭竿而起,很快聚眾數萬人,在江西姚源洞這裡爆發。
“還要加稅!?”
“這是什麼世道!”
“狗官們該死!”
而借著這股東風,雖然朱厚照這次在金陵聚集兵力沒有加稅攤餉。
南方的官員們也得到了劉大夏的警告。
可耐不住底層的官吏們,借著打仗的信息差,借口加稅。
這一舉動,也很快激起了旁邊靖安、高安、奉新等地的廣大百姓不滿,於是胡雪二順應民心,與高安的陳福一、羅長一聚眾於高安華林為寨,也宣布抗稅揭竿而起,初時幾百人,很快發展到幾千人,更甚至開始攻破縣衙。
江西差不多一半地方,全都猛然暴雷了。
”劉老,不好了!”
“江西亂了!”
“廣西有人反了!”
江西九江,劉大夏這邊也率先接到了消息,他們最不想看到的局麵,還是發生了。
他們能做的,隻有上報!
這一股東風吹拂之下……南方的廣西、四川等地也都紛紛暴雷。
所謂的承平已久的大明,其實基層各地早已經矛盾滿滿,土地兼並越發嚴重、賦稅一年比一年重,能夠維係,隻是缺乏一個爆點。整個正德十幾年間,大大小小的起義起碼有三十來次。
北方九邊將士失控,直接成為北方爆炸的引線。
南方……朱厚照弄出來的寶鈔金融殺豬盤,也終於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爆了。
……
金陵!
“陛下!河北布政使八百裡加急!霸州、滄州等地反了!”
“陛下!河南馬文升八百裡加急!南陽有人起事了!”
“陛下,廣西八百裡加急!”
“陛下,江西遍地起事!”
“陛下,陝西巡撫楊一清八百裡加急!”
終於,這一天的奉天殿,一道道消息終於是全部彙總到金陵了。
大明仿佛在這一天,除了南直隸所在的金陵片區,所有地方都起事了,大明遍地,烽煙再起。
“這……”
“天下大亂了嗎?”
“這……”
奉天殿之中,文武百官們集體嘩然,雖然已經預料到這一天會到來,但他們還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到來了。
這讓一道道複雜目光打在皇位上的朱厚照身上,有幽怨、有嘲諷、有不屑。
皇帝,你終於是玩砸了啊!
尤其是高銓等人,這下,到底要看皇帝怎麼收場。
這種局麵,怕是朱元璋再生,也無法控製了吧!
“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嗎?”
李東陽臉色苦澀,忍不住看向朱厚照。
還兩京兩閣製,現在天下大亂,能夠重新平定都不錯了吧。
“唉!陛下,實在是不應該啊!”魏國公徐俌也是臉色憂愁。
總之,場中的文武百官們,除了朱佑杬、黃寶、林翰、劉忠等寥寥幾人臉色如常之外,其他的文武百官,都是難以保持冷靜。
“還有消息嗎?今天儘管呈上來吧!”
而麵對信使們帶來的一個個緊急消息,朱厚照也是臉色如常,仿佛天下大亂的不是他的大明江山,而是其他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陛下,沒有了。”
黃寶看了看奏折,平靜道:“不過臣估計,其他的八百裡加急,也在路上!當前我們大明,應該是除了南直隸之外,其餘地方,應該都亂了。目前,北方應該是比我們南方還要亂。”
這個家夥,是怎麼能夠做到能如此平靜不害怕還做這種分析的?
文武百官目光落在黃寶身上,不明白黃寶為什麼能做到如此平靜。
“其他愛卿,還有沒有其他緊急的事情要報?”
朱厚照繼續看其他人,臉上看不出什麼神色。
還能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能比得上這些情況要緊急?都火燒眉毛了,大明都要分崩離析了。
與之一比,大臣們絞儘腦汁,也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要報。
“陛下,臣這裡還有其他事情要報。”
然而,還真有。
此刻,工部尚書李善站了出來。
“說!”
朱厚照點頭。
“陛下,遵化鐵冶的工人們如今剛剛聚集,就被九邊將士攔住了,日前他們發來求援信件,請求援助。”
李善一本正經的奏道:“還有,當前我們金陵煉鐵工坊修建進度實在是太為遲緩了,還請陛下讓總統協調十萬民夫給我們……此外,眼下好像不太平,廣東、廣西一帶的匠戶們,也不能及時趕到……”
???
工部尚書李善這個奏本一出,朝中文武百官的腦門上都冒出了一排問號。
不是,哥們?
你確定這個事,比大明亂了的事情還緊急嗎?
“李善,你這事,有必要在現在說嗎?”
高銓忍不住嗆聲道:“陛下說的是其他比我大明更緊急的事情,你們工部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鐵匠,煉鐵的事情?”
“對啊!李大人,您這不算很緊急的事情吧!”
高銓一開口,其他心理有壓力的言官們,紛紛不客氣的質疑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