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被突然傳來的喊聲打斷,顧如意沒聽懂,但隱約聽出了哈日查蓋的名字,以及對方歡欣雀躍的語氣。
下一秒,門從外麵被拉開,冷風猛地灌了進來,她下意識打了個寒戰,轉頭看向門口。
四目相對。
來人是個年輕女孩,衣著打扮是典型的蒙古族樣式,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兩個倒扣相合的盤子。
看到顧如意,她明顯也愣了一下。
哈日查蓋聽到動靜,挑簾從廚房裡走出來,似是沒察覺到微妙的氣氛,兀自開口,話是說給門口的女孩聽的,反正顧如意聽不懂。
女孩立刻展露出笑顏,用蒙語回了句什麼。
顧如意瞪著一雙大眼睛,目光迷茫地在兩人中間徘徊。
短暫地交流幾句過後,哈日查蓋從她手裡接過盤子,又轉身回廚房去了。
倒是女孩,並沒有立即離開,反而拉過椅子坐在了在顧如意旁邊,很是自來熟地開口:“你好,我叫蘇日娜。”
女孩的口音聽起來比哈日查蓋還要濃厚一些,
兩人坐得太近,遠超顧如意能夠忍受的安全社交距離,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你好,顧如意。”
每每遇到這種自來熟的人,她都會下意識想逃避,反而像哈日查蓋那般不冷不熱的狀態,讓她覺得更加自在。
蘇日娜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她的態度,依舊興致勃勃:“你和安達是朋友嗎?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你。”
“安達?”
顧如意疑惑,她努力回憶了一下,確認自己並不認識一個叫安達的人。
蘇日娜抬頭朝對麵的門簾努努嘴,解釋道:“安達就是哥哥。”
顧如意下意識跟著看過去。
廚房的門簾隻有半身長,從這角度看過去,剛巧看到裡麵的人走過。
“你和安達是朋友嗎?”
蘇日娜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似乎有種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的勁頭。
顧如意收回視線,搖了搖頭:“不是,我們昨天才認識。”
準確地說,是昨天晚上。
“那你——”蘇日娜說到一半頓住了。
顧如意知道她想問什麼,也抱著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為好的心態,直接道:“我來旅遊,迷路了,剛好遇到他。”
剩下的話不必多說,短短幾句已然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她抬眼看向左前方,隔著附滿冰霜的窗戶,外麵的世界是另一番景象,大地被厚實的積雪覆蓋,所有的一切都被掩埋。
這是來自大自然的饋贈,等到來年春天草長鶯飛之時,牛羊們便擁有了充足的食物和水源。
聽完她的解釋,蘇日娜挺直的肩膀向下微塌,明顯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比剛才更燦爛了,眼睛直接彎成了一條縫。
這個反應——
如果顧如意再看不懂,那她就是傻子了。
“你剛才說,來旅遊嗎?”蘇日娜又問。
“嗯。”
“可是......”蘇日娜欲言又止:“可是,現在是冬天啊。”
顧如意怔住。
這不是她當時一衝動就沒想到那麼多嘛!
寒冬臘月的天兒,又下大雪,連本地人都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但要問她後不後悔,她隻能說自己也不知道。
腳步聲響起,哈日查蓋挑簾從裡麵出來,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想到剛才那番對話,顧如意忽然起了打量的心思。
迎麵走來的男人,長了一張充滿少數民族特色的臉,五官立體,眼睛狹長而深邃,眼尾微向上翹,鼻梁高挺,顴骨稍高卻不顯突兀,兩頰肌肉緊繃,棱角分明,縱使身上裹著厚重臃腫的長袍,也能看得出其高大挺拔的身姿。
最引人注目的大概是他那頭將及肩膀的卷發了,不像某些人留長發是為了所謂的個性不羈,也沒有世俗印象裡男人留長發就是娘的感覺,他就那樣散在腦後,沒有費心打理,卻更添一股隨性。
也難怪小姑娘會喜歡。
顧如意暗道。
同時被兩道目光注視,任誰都會覺得不習慣,哈日查蓋卻又不能說什麼,隻能假裝沒看見,走到桌邊挨個分發碗筷。
早飯的豐盛程度與晚飯相比不遑多讓,奶茶、餡餅、很像小油條卻又叫不上名字來的東西,最離譜的是竟然還有一盤肉。
此情此景,讓顧如意一度懷疑現在吃的到底是不是早飯。
自打知道顧如意的身份後,蘇日娜就完全把她當作客人看待了,遊牧民族刻在骨子裡的熱情抑製不住地蕩漾而出。
待哈日查蓋坐下後,她二話不說,立刻眼疾手快地拎起一張餡餅塞進顧如意手裡:“我額吉——我媽剛做的羊肉餡餅,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手中驟然間多了張餅,顧如意差點沒反應過來,麵對蘇日娜充滿期待的目光,她實在不好意思拒絕,隻能低頭小小地咬了一口。
縱使在冰天雪地裡走了一遭,餡餅依舊留有預熱,估計剛出鍋就被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