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同床共枕(2 / 2)

就像有一團火,一路從嘴裡燒到了胃裡。

顧如意上班後的這幾年被迫遊走於酒桌之間,自認酒量不錯,但手裡這杯酒遠遠超出了她的接受範圍。

太烈了!

但酒是她主動開口討要的,總不能嘗一口就丟在旁邊,她隻能一口一口慢慢地抿。

酒烈也有烈的好處,一杯酒下肚,體溫迅速回升。

顧如意也終於有了閒情逸致來打量這間屋子。

房間整體大概有二十幾平,進門左手邊有個衣架,房門正對的位置就是她正坐著的沙發,她的右手邊則是一連排的矮櫃,擺了各式茶具、暖壺什麼的,還有些一看就是矮櫃上方的牆麵上用釘子掛著富有民族特色的物品,其中最亮眼的當屬那把馬頭琴了。

而她的正對麵,是一張幾乎占據屋子的半壁江山的炕。

活了二十幾年,這還是顧如意第一次親眼見到,感覺有些新奇。

她放下酒杯,起身緩步走了過去,伸手摸了摸,很硬,但觸手溫熱。

越靠近左邊,溫度越高。

顧如意嘖嘖稱奇,不得不讚歎古代人民的智慧。

這要是躺在上麵,她都不敢想會有多舒服。

再一聯想到自己沒到冬天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手腳冰涼到半天無法入睡的生活,她又覺得懊惱,埋怨為什麼南方就沒有這種好東西。

*

“隨便吃點,彆介意。”

顧如意望著麵前熱氣蒸騰,比自己臉還大的菜盆,思考這是句客套話的可能性。

她拿起筷子,突然想起件事來,抬頭定定的看向坐在對麵的男人:“哦,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哈日查蓋。”

“顧如意。”

香氣充滿鼻腔,喚醒了身體裡沉睡的巨獸,中午那碗拉麵早就消化完了,顧如意是真沒打算再客氣,握緊筷子,悶頭吃飯。

他們已經交換過名字了,就不算是陌生人了。

哈日查蓋看著她漆黑的發頂,默不作聲地把盛放饅頭的盤子往她麵前推了推。

這頓飯,顧如意足足吃了一個半饅頭,不是南方捏一捏就變成一口的那種,而是實心的,比碗口還大的那種,以至於她都不好意思直視對麵的人了。

“多謝款待。”

“不用謝,隨便吃點。”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了,噴香撲鼻的燉牛肉,兩盤炒菜,顧如意實在想不出來到底隨便在哪裡。

不過主人說隨便就是隨便吧!

晚飯結束,兩人各自占據炕的兩端,顧如意翻了翻手機,幾小時沒有信號,除了跑來質問她為什麼要辭職的頂頭上司外,沒有任何人找她。

倒也正常。

顧如意自嘲地笑笑,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麼。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就算她死在外麵,他們大概也不會知道吧。

眼看差不多八點了,顧如意自覺天色已晚,她跳下炕沿,走到背包旁邊,彎腰從前麵的小兜裡摸出二百塊錢,對折後壓在矮櫃上麵的托盤下,然後清了清嗓子,開始道彆:“多謝款待,我就先不打擾了,有緣再見。”

說完,她背上旅行包,粲然一笑。

哈日查蓋眉頭一緊,幾步走到她麵前,投下一片陰影:“你要到哪裡去?”

不得不說,他實在太高了,站在顧如意麵前像座小山一般,要想和他對視,需要很用力地仰頭才行。

極具壓迫感的身高,再配上他些微生硬的語氣,顧如意心裡突然就慌了。

空氣停滯了兩秒後,才聽到她說:“旅館。”

這是片人口聚集區,豪華酒店找不到,找家旅館應該不難吧?

“沒有。”哈日查蓋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最後的幻想:“最近的旅館在鎮上,四十公裡。”

“啊?”

顧如意不信邪地低頭用手機app搜索,結果毫無意外,甚至比他說的更遠,直線距離都要五十四公裡。

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目光落在他臉上,又迅速移開,惶然無措。

察覺到她的慌亂情緒,哈日查蓋覺得她可能是誤會了什麼,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這裡沒有旅館,外麵的雪很大,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沒車能到鎮上去,你今晚就暫時住在這裡吧。”

末了,他補充道:“放心,我真的不是壞人。”

牧民的傳統,大門永遠敞開,為路過的旅人提供一碗奶茶,一個遮蔽風雪的地方,也是為了自己。

這是認識以來,哈日查蓋說得最長的一段話,雖然語氣依舊生硬,但顧如意能聽得出其中的真誠。

心中天人交戰過後,她咬了咬下唇:“麻煩你了,房錢我會付的。”

哈日查蓋視線落在她的唇邊,因為太過用力,原本發白的唇色裡多了一抹深紅。

但他也沒看多久,在她察覺到不適前迅速移開,同時轉移了話題,轉身指著身後的炕說:“你睡左邊,我睡右邊。”

同床共枕,顧如意下意識想拒絕,但轉念想到自己無處可去,最後默默點頭。

就這樣在陌生人的家裡暫時安頓下來,顧如意從背包裡翻出兩個塑料袋,看向重新坐回到炕邊的男人:“可以借用一下衛生間嗎?”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麼,如此認真地盯著手機,聞言連頭都沒抬:“出門右拐左手邊。”

顧如意拎著東西走了。

她已經三天沒洗澡了,對一個就算再冷也要堅持每天洗澡的南方人來說,簡直無法忍受。

本來的計劃是到目的地後,她先找一間旅館好好洗個澡再做打算,如今看來也沒辦法實現了。

衛生間麵積不大,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水冰涼刺骨,多碰一下都讓人覺得難以忍受,顧如意行軍打仗般飛速解決戰鬥,又熟練地用單手給自己換了藥。

人體的恢複能力還真是強大,才短短幾天,傷口已經有了愈合的趨勢,黑線穿插在其中,像條攀附的蜈蚣,醜陋不堪。

再回到屋內時,哈日查蓋依舊坐在原處,不過炕上最左側的位置多了一套被褥。

顧如意把東西塞回包裡,默不作聲地褪掉最外層的衣褲,躺了進去。

不似南方的潮濕,窩在鬆軟乾燥的被褥裡,周遭暖烘烘的。

回想起一整天來的遭遇,顧如意仍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就這樣到了草原,迷了路,又膽大妄為地跟陌生人回家,現在甚至還和陌生男人同床共枕。

雖然中間的距離格外大。

直到睡著前的最後一刻,她還在提醒自己要時刻保持警惕。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