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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我上輩子看文, 時常見著主角扮反派,演反派,說?反派的話,讓反派無路可走。

我這輩子做人, 我也經常為了以惡製惡, 披著惡人的馬甲,去做些看似反派之事。

可演和做, 這其中區彆?雖微妙, 但總得分個清楚明白。如果你為人像個反派, 說?話像個反派,做事像個反派,那有沒有可能……

你根本就是一個反派?

我第一次見到赫連羽的時候就已經在思?索這件事。

我第一次見到他殺人時, 思?索已經成?了某種肯定。

他想殺的人是唐約——本?文實際意義上的男主。

殺人的方式是橫一道小劍去戳那唐約的眼?珠子。

在這之前,我從未想過他居然真有這樣的勇氣和狠絕,在這之後,我對他的立場態度也必須發生一定的改變。

赫連羽眼?見我踢翻了他,滿是困惑煩惱:“你不?是說?過你隻是看著麼?為什麼要攔著我殺他?”

唐約立刻以更?加古怪的眼?神看向我。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身上有股莫名熟悉的氣息。

而梁挽和秋碎荷等人也已聚集了過來?, 前者?若有所思?, 後幾個似乎把那恨恨的目光都定格在了赫連羽身上。

而我難以抑製地歎了口氣, 對那赫連羽道:“我說?的是看著你,但更?重要的是保護你。”

赫連羽瞪著我像瞪著一個謎:“你剛剛做的難道不?是在保護唐約?你哪裡在保護我?”

我卻無比認真, 一字一句道:“我剛剛做的, 不?就是在保護你?”

赫連羽聽得窘然愣住, 他好像從未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秋碎荷等人也跟著一怔, 似乎才有些反應過來?這事不?對勁。

隻有梁挽保持了對一切新奇現象的美好興趣,那溫和而探尋的目光已從我身上轉移到了赫連羽身上, 接著又轉移到了我身後的唐約身上。

而我也跟著他的目光,轉向了身後的唐約。

他就那樣寂寞溫和地盤坐在地上,素白染血的裙角如混了二色的異種花瓣兒那樣逶迤而開?,仿佛就算有一百一千個人在他麵前殺個你死我活,鬥得山崩地裂,他也還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就使一地狼藉的血汙也變得明淨柔婉了起來?。

而我瞧著他,忽道:“你一直蘊熱於掌心,等的就是他過來?,對不?對?”

躺在地上的唐約一愣,隨即衝我微微一笑。

“所以,你看出來?了啊?”

他不?笑時,如一簇火烤的冰雕花兒,又燙又冰,可一笑就冰融花解,女子妝容的臉上蘊溢出一些嫵媚與天真感,像一個躲藏許久的孩子,在一場致命的捉迷藏裡被?我抓到的一刻,笑著說?——“你看出來?了啊”。

真是有趣,有人隻能做jpg,有人卻越動越美啊。

我收起心思?,對他說?:“過去三個月,曾經有七十二路殺手追殺過你,其中許多還是成?名許久的高手,可都死在你手下,對吧?”

唐約乖巧地笑道:“是啊。”

我又問:“其中至少十多次,你已倒下,且似乎已落在他們手裡,可最後還是反敗為勝,把他們殺了。”

唐約的笑微微一淡:“你研究過我?”

我淡笑道:“我要殺你,當然要仔仔細細地研究你了。”

唐約疑道:“你研究出了什麼?”

“你故意讓這些人打?倒你,故意讓他們以為勝券在握,故意叫他們覺得你已無反抗之力,但實際上,他們一旦靠近你,你就會做一件事。”

唐約在蒼白虛弱的臉上蘊起一笑,溫恬寧淡的臉上似有光芒在閃爍。

“我做什麼?”

“你會翻掌!”

我吐出這一句,如吐出一個深埋已久的發現,似解開?一個做了很久的題,深深興奮道:

“很多人以為你必須要打?在人身上才能把掌力按下去。可事實上,你並不?一定得打?在人身上,隻要你的掌心能動,你就能打?出掌風。”

唐約疑惑:“我這麼強的嗎?”

“你就是這樣強,隻是很多人覺得你年輕就小看了你。”

我可能說?得有點強行,有點無理也說?出理的意思?。

“而你剛剛故作虛弱,看似全無反抗之力,就是為了誘著赫連羽過來?,好一掌翻起熱風,徹底殺了他!”

赫連羽呼吸一沉,仿佛手足都被?凝固在了某個瞬間,整個人不?但不?能動,還不?曉得繼續動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而唐約沉默片刻,秀眉一揚,如兩道似夢如幻的劍在黯淡的天色下揚起絢麗的亮光,他眉眼?溫和疑惑地看我,好像不?知道該不?該說?接下來?這一句。

“如果我真這麼強,你現在離我也很近,你就不?擔心,我從背後一掌拍在你的脊背上?”

“我不?覺得你會從我背後動手,你畢竟是唐大俠。”

我繼續說?,說?得不?止是給他聽,也是給赫連羽聽。

“而且我剛剛救了你,雖然你其實並不?需要我去救,但你也承我這一份情?,所以我想……你不?會殺我的。”

唐約似更?加疑惑地看了看我:“你了解我這麼深,可這隻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你真是季蒼雙?”

“我不?像?”

“你方才幾次攔著梁挽,防著他被?偷襲,如今又攔著赫連羽,不?叫我們互殺,這不?像是季蒼雙會乾的事兒,倒像是一個……”

“像是一個故作惡毒,且冒充是季蒼雙的好人?”

“不?。”唐約卻古怪道,“你的說?話處事,風格腔調,倒像是一個……我見過的人。”

我先是一愣,隨後微笑著看著他,好像很親切地說?。

“我也這麼覺得。”

說?完,我毫無征兆地一劍翻起波瀾,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時,甚至連唐約都未曾預料到的時候,那把劍如一去不?返的某種殺兆,激流冷箭一般刺向虛弱的唐約!

梁挽當即麵色一變,撲身而來?!

他不?知道我為什麼剛剛救人,卻又忽然動手。

而唐約看似全身不?動。

可在最後一刻,卻閃電霹靂般出手。

出了區區兩指!

兩指如拂蘭拈花一般,搭在我的一把急顫不?動的劍上。

我立刻感到劍尖如落入了一把千斤萬鈍的鐵鉗之中,絲毫動彈不?得,還有一股滾如沸水、燙似岩漿的熱意,從被?拈住的劍尖那邊一路傳遞到劍身、劍柄,甚至是我的五指那邊。

我頓覺五指有燃燒燎動的錯覺,而唐約不?但傳著內力,還穩定地撚著劍尖,轉了五指。

他要把這一把劍尖擰斷。

而在他手上做這些的時候,雙足仍然泰山不?動地盤坐於地,連散落蔓延的裙角都未曾起一絲褶皺。

我迅速腕部一擰。

自己先折斷自己的劍!

不?必等你折斷我的劍!

唐約眉心一動,撚著那半截斷劍就要順勢插刺過來?,掌心幾乎翻出一道厲眼?刺目的青光!

我卻直接倒轉劍鞘。

接住了那滾燙火熱的半截劍尖,右手陡然一翻,擰下了半截劍尖。左手一劍往後刺過去,逼退橫衝過來?的梁挽踢來?的一腿,借著劍尖在他靴子底部一刺的力道,我反折身軀而出,倒飛三尺!

然後,我掠過突襲而來?的李漾,閃過砍我一刀的秋碎荷,飛身一挑,落在了衝我大吼的祝淵肩膀上,足尖在他身上踩了一踩,便?借力一躍,重新刺向唐約的方向!

這種可怖的反折能力,讓梁挽再不?敢怠慢,他和李漾與秋碎荷三個人迅速聚到唐約身邊,連殷庭蕊也跟著衝了過去,如四座城牆一般護著唐約。

我彈到一半卻擰胯一轉,改在柱子上踩了一踩,然後迅速反折身軀,飛到了還呆愣著的赫連羽的身邊。

然後拉著他。

逃了!

“……!?”

隻留下了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著我,和唐約麵上的十分疑惑,以及梁挽臉上那分早已習慣的釋然苦笑。

演反派嘛,當然得有演反派的作用?,得用?一些似是而非的事去掩蓋我的真實目的。

要逃,不?能直接逃,要故布疑陣地逃。

想救,不?好直接救,得似救非救地救。

逃跑之後,我還怕追兵過來?,迅速往後砸了個煙霧彈,那火彈砸在地上砸了個濃煙彌漫,我就帶著赫連羽往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一飛衝天,而這次不?同的是,我感覺得他的輕功其實也不?弱,甚至還隱隱支撐著我。

憑著對地形的了解,我迅速帶他過橋穿巷,來?到了一處狹窄少人的小巷。我從幾個破落的籮筐裡翻出幾件準備好的衣衫,和他一起換了,他起初有些不?願脫下衣衫,可看了看我的眼?神,便?咽下埋怨,默不?作聲?地換了。

換完後,我再把臉頰上埋下去的易容針,給一點點地抽出來?。這一抽,我的臉頰肌肉頓時消了腫,剪滅下去幾分。赫連羽則是卸了奇葩妝容,從脖頸上抽出幾根針,露出了他更?好看的真容。

這下我們再走在街上,就是聶老板和他的好朋友,而不?是人見狗嫌的季蒼雙和人不?見狗更?嫌的塔教教主了。

做完這些,我一邊在前方悠哉悠哉地走,赫連羽一邊在後邊無言無奈地跟著。

我不?說?話,隻看風景,好像沒當他在我身邊。

他低著頭,心情?很糟,似乎也不?知如何開?口。

就這麼走走停停,他終於忍不?住開?口。

“那個……你為什麼不?問我?”

我沒有止住腳,也沒有回頭看他。

就好像根本?就沒當他存在過。

他隻好咬牙跟上我,跟著我又跑到了一個六角琉璃亭,眼?看著我在亭子下坐好了,他沉默半天,終於無奈道:“小棠哥……我已經把直播間關了!”

直到他說?完這一句要緊而關鍵的話,我才從座椅上回過頭,把我那冷淡的目光轉了過來?,像第一次遇見這個人似的打?量他、觀察他。

而這眼?神,似讓赫連羽更?不?習慣,他便?隻能歎道:

“我知道,你必定是有些生氣了……”

我隻是平淡道:“我沒有生氣。”

“可我剛剛做的事,你看不?過眼?對不?對?”

我先沒說?話,隻平靜看他,如看著一片落在湖心的葉,又似瞧著趴在葉片上的一隻螞蟻,葉子在水麵上沉沉浮浮,螞蟻在葉子上掙掙紮紮,可究竟誰先沉到水底呢?隻有水知道。

良久,我盯得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他整個人都快把頭低到臂彎裡去了,我才慢慢道:“與其說?你剛剛做了什麼,不?如說?說?,我方才做了什麼?”

赫連羽見我肯說?話,稍稍鬆了口氣,分析道:“你方才踢翻我,是為了救我。你和唐約說?了那番話,一是為了降低他的敵意和戒心,二也是為了告訴我他的武術風格。”

“你最後刺他一劍,一是為了順利帶著我逃跑,二也是為了讓我看清楚——他其實很有餘力,哪怕虛弱流血至此,他也依然能夠殺了我。”

我點頭:“你的內力或許不?比唐約差,但你得知道,這世上最高明的武功從來?不?是用?身子練的,而是用?腦子練的……唐約的對敵智慧,處事靈活,甚至於他對人對己的決絕狠酷,你都學?不?會,這才是你殺不?了他的原因……”

赫連羽忍不?住有些沮喪道:“我知道自己很笨,我那一招用?得太差勁了。”

我卻搖搖頭:“不?,一點也不?差,你那一招的時機、角度、速度,其實恰到好處,如果對方不?是唐約而是另外?一個人,你可能早就得手了。這一招你練了很久吧?”

赫連羽囁喏道:“也不?算久,才半個月,但這也是我練得最好的一招。”

“早就想用?這一招殺人了?”

“我……不?太敢。”

我一動不?動地看他:“那為什麼還是最後敢了,剛剛發生了什麼?”

說?完我,該說?說?他自己了。

赫連羽咬咬牙,抬起頭,卻不?是看向我。

而是看向了他頭頂,看向了那虛無一物的亭角琉璃頂。

“你知道,一天二十一個小時都必須看得到彈幕,是什麼樣的滋味麼?”

“這些字體是直接打?在我的視網膜上的,哪怕我睡覺的時候,閉上眼?,我都能看見它們……”

“如果能做一些讓他們高興的事,我的積分就會累積得更?快,可如果做了什麼讓他們不?高興的事,彈幕裡一片烏煙瘴氣,嫌這罵那,而我就連屏蔽都做不?到。”

“方才,從唐約出場的那一刻起,他們就開?始刷同一件事,同一句話了。”

我眉心一動:“他們要你——殺了他?”

赫連羽笑得一片慘然,像一塊兒生鐵在他臉上切割成?無數塊兒,以至於每一塊兒給人的印象都強烈無比。

“而且這麼說?的並不?是一條,是成?千上萬條的彈幕全都在這麼刷,各種各樣的顏色,各式各樣的字體,且密度越來?越厚,遮天蓋地,最後要把我頭頂的陽光都擋住……”

“殺了他,殺了他……隻要唐約出現在視線裡,隻有殺了他,才能還我的平靜,才能叫我回家,這一切才能稍稍停歇下來?……”

“可我選擇接受係統,開?啟直播之前,我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直播間……”

“基本?沒有隱私,也不?能有太多喜好……我除了繼續跟著彈幕走,還可以做些什麼?”

他站在原地,卻似絕望地踩在自己造就的一條死路上,他口中喘著無法正常呼吸的氣兒,五官似乎在肌肉的膨脹間伸展到了極限,身軀崩潰似已在須臾之間。

而我隻是目光平靜且哀涼地看了看他,仿佛看著一條過去的陰影,重新幻化到了現實之中。

“路是自己選的,如果不?能退出,就要選擇取舍。”

“你既已經奪了這教主的舍,要麼就跟著係統一條路走到黑,徹底拋棄為人的道德,用?儘全氣去絞殺唐約,但那也意味著你將失去我的支持保護,意味著你要麵臨無數正道的追殺,從此你就隻能靠你自己。”

“要麼,你就選擇習慣彈幕,認清彈幕,無視彈幕,用?你現在的資源財富,去為原主過去造成?的傷害做個彌補,又或者?遠遁西域,詐死歸隱,把你身上這影響人心的邪功給廢了,重新練一門清正平和的內功來?。”

“人不?能既要又要,你不?能什麼都得到的。”

赫連羽疑道:“你認為我得廢了這原主的武功?”

我沉默片刻,道:“我聽過你身上的這股‘彌羅那閻功’,它本?質上是一門不?折不?扣的邪詭功法。哪怕是一個善良君子練了,都會性情?大變,變得殘忍嗜血,更?何況你本?來?也算不?上什麼善良人。你方才忽變得興奮嗜血,就已經是一些反噬的征兆了。”

“塔教傳承超過百年,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嗜血狂暴,教內必定也收羅了其他武功典籍,你歸隱之後,挑個正常的心法去練,從頭開?始,不?至於這樣反噬其身。”

赫連羽猶豫道:“可你也走了的話,我沒辦法保護自己……”

“歸隱之後再練啊,我又沒讓你現在就自廢武功……”

他又撓了撓腦袋:“可你要我……去彌補原主造成?的傷害……這要怎麼彌補得來??那些人也不?是我殺的,也不?是我害的啊,難道我還要去給他們下跪道歉麼……”

聽到這裡我是有些無可奈何加忍無可忍,幾乎是兩眼?一翻,亮了一個巨大的白眼?給他。

“你現在已經繼承了原主的錢、勢、武功、人脈,你要麼統統不?用?,就此歸隱。你要是想接著用?,就該去彌補,該去贖罪。如果用?著塔教教主的資源,卻不?去為他傷害剝削過的人進行補償,也不?去阻止教內彆?的弟子作惡,那將來?正道清算你,你不?也活該被?清算嗎?”

赫連羽這才聽懂了大半,半懵半懂道:“好,現在四大護法都死了,副教主也沒了,我,我會試試看的……”

我這才稍微有了一點點的放鬆,可赫連羽卻接著問我:“我從前以為,你保護我是為了積分,可如今看你這般,你有彆?的理由,是不?是?”

我沉默片刻,道:“在你之前的幾年,我曾也遇到過一位穿書者?的朋友,我以為你會像他一點的。”

可沒想到是一點都不?像。

赫連羽疑惑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善良可愛,真誠勇敢?

一切美好的現代人品質,我幾乎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赫連羽聽了後,卻道:“這麼善良可愛,真誠勇敢的人,他現在在哪裡呢?”

我麵色一黯,心中的熱度像說?熄就熄的蠟燭,一下子就涼透了。

“他死了。”

赫連羽目光一黯:“怎麼死的啊?”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上次阿九問我的時候,我隻覺得胸口某道瘡疤又被?挖出來?,供人指指點點、隨人擺布戳刺了,可如今赫連羽這樣問,我卻有些異常平靜地悲哀,卻也有些釋然地,把那些難以提及的真相再次說?出來?。

“他是遭到奸人暗算,死在我懷裡的。”

他把那麼多的東西教會我,才花了短短兩個月,他讓我用?一輩子去記住他,也才花了短短兩個月。

到現在,我都在赫連羽身上去找他的影子,試圖通過保護他,來?彌補我當初沒有保護好真小棠的遺憾和愧恨。

而赫連羽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隻留下了一絲歎息。

他在我麵前有過許多偽裝,焦急無奈的偽裝,天真癡傻的偽裝,可從這一刻歎息起,許多事情?就變得更?加真實坦徹,且透明無遮了。

“其實……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對我撒了謊。所以,我也對著你撒了謊。”

我溫和地笑笑:“你能選擇提防我,說?明你已經開?始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這不?一定是件壞事兒啊。”

“我一開?始希望你像我的那個朋友,但後來?想想,也許像你這樣不?完美、有點自私,還有道德缺陷的人,才更?適合在這個世上生存吧?

赫連羽沉默片刻,道:“不?,我對你撒謊,在你麵前演戲,是因為我覺得……你可能也攜帶著係統,你也開?著直播,也許我和你說?話的時候,你的彈幕也在觀察著我。”

這是猜疑鏈嗎?你和我玩黑暗森林?

我卻皺了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赫連羽無奈道:“直到今天你和我說?這些話,做這些事,我才能確定——你是真的沒有係統在身上的……”

我心中閃過一個可能性:“難道你的意思?是……”

赫連羽道:“我的意思?是,我當初選擇接受係統的時候,係統讓我選擇要什麼樣的扮演係統……我在九個不?同要素的扮演係統中選擇,發現其中三個係統,已經被?人占了……”

我的心底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震驚:“你的意思?是……”

“除了你,還有另外?三個攜帶著係統的穿書者?!?”

赫連羽點點頭:“所以我以為,你會是其中一個……”

我隻覺得腦瓜子嗡嗡的,之前所有的推理都被?推翻了個徹底,此刻我隻是半疑半惑地看他,分析道:“可這不?應該啊,如果有這麼多的選擇,為什麼係統這麼纏著我,非要我去殺唐約,找你,它找另外?三個接受係統的穿書者?不?可以嗎?”

赫連羽沉默片刻:“也許,它已經找過了,但沒成?功?”

“也或許……它給他們的任務,並不?是殺唐約?”

難道是針對梁挽?不?會是針對梁挽的吧?

我立刻緊張起來?,拉著他的袖子道:“你還知道什麼?”

赫連羽有些為難地抓了抓腦袋,好像他在用?很有限的腦容量去思?索一些極為複雜的事,想到後來?他像是半放棄了一樣,無奈道:

“我,我覺得這個世界,可能不?是一本?小說?演化出的世界……”

我苦笑:“這個我早就猜過了,這裡如此多的故事進展,這麼多的人物變化,這樣豐富細膩又真實的世界,怎麼也不?像是一本?小說?衍化出來?的啊。”

“額,小棠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赫連羽有些為難和猶豫地看著我。

“我的意思?是說?……這不?是一本?小說?衍化出來?的世界,這可能是三本?小說?一起衍化出來?的世界……”

啊?

啊!?

我一臉癡呆地看著他,像聽一個從天而降的笑話似的。

“什麼叫三本?小說?衍化出來?的世界?”

赫連羽沉默道:“因為……這本?小說?的作者?,好像在寫這本?之前,還寫了另外?兩本?時間線更?早的小說?……算是同一個世界觀,但是男主都是另有其人……”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唐約,可能不?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男主。”

赫連羽想了想,有些大膽地提出了一個推論。

“另外?幾個穿書者?對付的,可能就是另外?兩個男主了……”

哈!?

我一臉懵逼地看著赫連羽,好像自己從現在開?始才第一次認識他似的。

如果真相是這樣的話,那殺男主引人氣之類的屁話根本?就說?不?通,因為唐約如果不?是唯一的男主,在這世上如果還有另外?兩個男主,那單單殺死他又有什麼用??難道主角光環還能三國鼎立,三足平分麼?

係統也好,阿九也罷,分明是有彆?的難以言說?的目的。

那要改變劇情?,恐怕也不?會是為了引來?更?多觀眾吧?

倘若赫連羽從一開?始就有這猜測……

難怪他根本?就不?敢在我麵前說?實話。

他真怕我也帶著係統啊。

赫連羽無奈道:“現在你也知道了,你也得小心些。”

“我小心什麼?該小心的不?該是唐約麼?”

赫連羽沉默片刻,看向了我,仿佛是第一次露出極為嚴肅且黑暗的神情?。

“我現在已知道你是真心想保護我,所以在離開?之前,我也想提醒你一句。”

“穿書者?有好幾位,但最終能回家的可能隻有一位,如果遇上他們,你覺得他們,會對你,對我,做些什麼呢?”

“月圓未必能團圓,同鄉未必是同誌,小棠哥,你以後,千萬不?要再把彆?人當做你的那位死去的朋友了。”

我笑道:“謝謝。”

這可能是我們嘮嗑這麼久,他說?的最真的一句話了。

赫連羽沉默片刻,道:“還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嗯?”

“我沒看過那本?小說?,不?過昨晚遇到你之後,我悄悄地通過積分兌換了一點點劇情?梗概,這個比兌換小說?原文要便?宜,而且高效。”

“哦?是什麼?”

“是關於你的劇情?。”

他想了想,以一種複雜的表情?道。

“你這麼早就認識了唐約、梁挽,這是男主和很重要的男配,可在《唐大俠》這本?書的劇情?正式開?展後,你卻根本?就沒出現過,梁挽和唐約好像和你都沒有交集……”

“我是穿書者?,不?在原來?的劇情?裡也很正常啊。”

赫連羽沉默片刻,極為艱難地說?了下去。

“不?,你雖是穿書者?,但與我們這些人不?同,你在係統裡有兩個名字,一個是聶小棠,另一個是聶楚淩,不?知為何,係統把聶楚淩這個身份判定為了劇情?裡的土著……我看不?到你的具體劇情?,我隻知道你的劇情?線和梁挽唐約都有交集,可在《唐大俠》的小說?劇情?正式開?始之後,這些交集卻統統消失了……”

我目光一凝,連呼吸都空了一空。

“這意味著什麼?”

赫連羽目光一凝,咬了咬牙,吐出了些艱難字眼?。

“有兩個可能,一是你和這些人永遠斷絕了聯係,二是,作為聶楚淩的你,在後來?遭遇了極大變故。”

“你可能,根本?就沒活到《唐大俠》劇情?開?展之後……”

“……”

我沉默片刻,出乎他的意外?,在聽了這麼恐怖的推測,我沒表現出絲毫悲傷,也沒展出合理的恐懼震驚。好像聽到了一件和我完全無關的平常事兒,又似乎瞧見了一個順理成?章的、絲毫不?值驚訝惋惜的好結局,我釋然而平靜,溫和而真實地對著他一笑。

“好的啊,我知道了。”

貓與鼠

赫連羽以?一種極度不解的眼神看著我的坦然, 好像我臉上沒有一絲神情是寫在他習慣的劇本中的。

“小?棠哥……你像是並不驚訝。”

我隻淡淡道:“你以為死是什麼?”

“額……你為什麼忽然變得好哲學?”

我笑了笑,笑得毫無雜質:“這件事?本身一點也不哲學,它就?是我每一兩周都?要思考的一個可能性,我每次去千裡迢迢地刺殺惡人, 我都?麵臨著這個可能性, 都?要安排後事?,都?要考慮死?後結果。”

“所以?, 死?有什麼可怕?”

它就?是一個睡眠的深度樣?品, 是一個眨眼的無限延長, 是一件對所有人都?公平到極致的事?兒罷了。

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想?死?卻死?不掉。

比如落到某人手裡,被他以?善心的借口迷得昏天倒地, 拿著好意的理由?捆綁纏裹著,還以?治療的名?義塞口球,那才比死?還討厭,氣?得我都?恨不得給他戴口球。

赫連羽奇怪道:“所以?……你當真一點兒也不怕?”

我卻打斷他道:“我若現在就?怕了,豈非是浪費時間?更何況,我也未必就?會死?, 也許是和他們斷了聯係, 也許隻是不再用聶楚淩這個身份罷了, 誰知道呢?”

就?算真的發?生點什麼,我也不怕。

男主唐大俠的劇情都?能被肆意修改, 怎麼我這區區配角的劇情就?改不得呢?

這都?有了一票穿書者了, 再加上一個活寶陰間係統, 難道還要覺得劇情會乖乖地待在原地, 忠貞不變?

拉倒吧,劇情這玩意兒就?是拿來打扮和褻瀆的。

赫連羽被我這份純粹的樂觀與豁達所感染著, 似乎也覺得這事?兒並不似看上去那麼絕望,或者說現在就?擔心絕望也太傻了,不值得。

送走了他後,我就?一個人慢悠悠地走回了棠花酒肆,借著踱步和看風景,我心裡想?著念著今日發?生的事?,我覺得我很有必要去找唐約,去找梁挽,去確認一些東西。

如果赫連羽說的話是真的,那就?證明聶楚淩這個身份就?是土著。那即便沒有其他穿書者的乾預,我依然會遇到梁挽,遇到唐約,然後產生一些神秘難言的交集。

可這交集又是什麼?

有沒有可能,我從前見?過?這二人?

也許咱們是沒正式見?過?,但我可能在某個未曾明晰的時刻和地點,離他們幾乎是很近很近,隻是我那時在乾彆的,尚未察覺,他們也或許忙於彆的,也未察覺我。

比如梁挽。

我可以?保證自己之前從未見?過?他的麵目,但我猜得出,他從小?有家人寵著,不缺愛,長大後才能時時刻刻把愛意溫柔分給彆人,他以?前大概率是不叫梁挽,也不是現在這樣?的浪子?。

他應在富庶之家長大,因為那嫩得可以?掐出水兒來的皮膚絕對不會是乾體力粗活乾出來的,那天然溫定的滋潤氣?度也不是鄉野小?門養的出的,那種氣?定神閒到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冷靜,也不可能是小?風小?浪能鍛煉出來的。

這個人,必是出自自名?家正派。

也必然遭遇過?重大的挫折變故。

因此他才不得不轉換姓名?,成了一個四?處為家、姓名?不詳的遊俠浪子?。

變故不久後,他可能才遇到了第二位師父,這師父也必定是個輕功頂級、追蹤能力絕頂的高手,不然梁挽哪兒來的這清奇內力,哪兒來的這縱橫睥睨的輕功?

我唯一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在某一時某一刻,與聶家扯上關係?

也許這就?是梁挽和聶楚淩兩個人產生交集的原因?

說完梁挽,再分析一下唐約。

這個人給我感覺就?更熟悉了,他給我的印象十分強烈,就?好像我真在何處見?過?他。

憑心論,他的相貌不是最美,碾壓不了梁挽和赫連羽,可那種一仰首一抬眸的天真風情,弄得他整個人一閃一閃,火花兒一樣?奪人眼球。

我們當中,我懶得誇自己,而那赫連羽隻有靜止時才能顯出一種呆板的美,而梁挽無論何時都?有一種看不儘、說不透的深淺難測的美,而唐約的美卻是動態的、進步的,他幾乎是越動越性感,越走越王炸。

他演姑娘,演走路,裙擺逶迤旋落,如蓮瓣藏刀,蓮片兒旋則刀片兒轉,起臀擺胯,仰首清眉,轉著轉著,倔強的風姿就?擺弄出來了,絕望的風情也搖晃出來了。

若非親眼見?著,很難想?象,就?那麼簡簡單單幾步路,他硬生生走出了清絕凜豔的氣?息,那冷俏熱豔的模樣?,像是把冰鑿花兒一朵朵扔火坑裡,又涼心又熱肺,這種複雜難言且矛盾的性感,可以?讓人一直記到世界末日。

所以?我都?能看出他身邊護衛是個女的,可愣是沒看出他這個女裝大佬。

說明他可會偽裝了。

少年郎若無特殊訓練,根本擺脫不了自己與生俱來的那股硬邦邦的步態,無法用走路去襯托裙角,更不能通過?一走一仰,就?把氣?質搖晃擺弄成這樣?。

這需要後天訓練。

所以?唐約必定和一些特殊的人群學過?這步態、這眼技。

我若找特殊人群問一問,說不定就?能猜到他的身份了。

男主我都?有點想?明白了,但我要去哪兒找梁挽呢?

他這個人簡直是神出鬼沒,係統都?比他好找啊。

難道我應該先找到他的小?夥伴,然後再伺機找到他不成?

可我沒想?到,我一回到棠花酒肆,就?發?現有個熟悉的身影伏在某個角落。

梁挽。

他竟就?坐在酒肆大堂裡,好像是個剛換過?了一身血腥衣物,一塵不染地從獵場上退下來,趕來赴約的貴公子?。

他好整以?暇地喝著一杯兩杯的酒水,桌上擺著小?菜三五碟,悠閒肆意地像方才的戰鬥隻是一場點到為止的切磋,暮色斜陽輕照進來,把他一個人圈在那層逼人的金光裡,照得是水泄不通、鍍得是金圈碩碩。

如一座紅玉雕成的人像,灑上大片大片的金色顏料,說不出的瀟灑溫靜,道不明的旖旎華貴。

嘖嘖嘖,果然像一個流浪者中的貴公子?啊。

他之前得罪於我,叫我很想?痛揍,但我又是美的好朋友,一時浸於欣賞美、比喻美、形容美、愛上美,即便很想?在他的胸口踩上一腳,但又有點不忍。

見?我沒動作,跑堂的小?錯幾乎是狂向我使眼色,在彆人看不見?的角度用眼神頻頻敲擊,他在提醒我小?心梁挽,摧我趕緊做點什麼。

這意思我明白。

誰都?行,做什麼都?好。

得想?法子?把這小?子?送走!

再讓他待下去,不管我做了什麼都?得露餡。

而我卻隻平靜地點了點頭,似乎一丁點兒的緊張都?被掐滅在手心裡,我俯瞰四?周,宛如國王巡視自己的地盤,酒肆裡的其餘客人都?對我微笑著打了招呼,然後各自嘰嘰喳喳地報賬似的和我嘮嗑。

“聶老板今日氣?色不錯啊,可是有好事?兒發?生?”

“對了對了,聶老板聽說了巴陵老街那邊發?生的事?兒麼?可慘,也可熱鬨了。”

“據說塔教的人摻和進來了,還有幾個彆的江湖人士也在那兒鬥毆……”

這可巧了,“彆的江湖人士”可不就?在坐在你隔壁呢?我這暫時性的“塔教的人”,和你說著話呢。

我敷衍而乾巴地和他們一一調笑,社?交嘮嗑非我所長,但捧場還可以?,捧過?他們的場子?了,讓這些老顧客都?吃得安心了,確認我的人還在了,我就?道:“大家放心吧,塔教的人攻不過?來,天塌下來了會有人頂著的。”

聽到這句話,食客的臉上才算是舒了一口氣?。

仿佛他們過?來根本就?是為了我這個人,根本就?是為了聽我說這句一錘定音的話,而不是為了桌上的菜食酒飲。

我陸陸續續招呼完客人,始終沒搭理梁挽。

而梁挽也隻是微笑著看,始終也沒叫喚我。

最後應付完了一圈的老客人之後,我才貌似不經意地走過?了梁挽那個桌,挑了挑眉,冷眼看他。

“和我到後院走走吧。”

梁挽這才放下酒水,微笑而開心地和我一起到了後院。

而一旁的人見?這忽然到來的小?子?,居然能被我直接叫到後院,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好奇,而是羨慕和嫉妒道:

“喂喂喂你看到了嗎?這小?子?居然得了聶老板的青眼,還被叫到後院去,他是不是要留下來,做聶老板的……”

“人不可貌相啊,我當聶老板喜歡招些威武雄壯的漢子?,沒想?到卻喜歡這水靈白嫩的小?子?……”

“那是你平日不懂觀察,你看小?錯兄弟不就?白白嫩嫩的,說明聶老板就?好這一口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八卦啊!我人還沒死?呢!

我趕緊回頭瞪了一圈,瞪得幾個人立刻沒了聲息,有些嚇得趕緊埋頭乾飯,有些則立刻結賬走人了。

走到後院,我又坐到了那棵熟悉的大樹之下,擺出個躺椅,就?當它是我的聖座,我油鹽不進地躺上去,冷眼看著梁挽,眯著眼,開始睡覺。

我就?要曬曬這臭小?子?。

梁挽隻是微笑一笑,無奈地在一旁拉出了個小?板凳,坐在板凳上,準備聆聽我的玉音放送。

他倒也不急,等我等得和伺候孫子?似的。

我哼哼幾聲,睜開眼:“你來乾什麼?我不是讓你彆來找我,你忽然現身,會給我帶來極大的麻煩。”

梁挽笑了一笑:“可這回是聶老板先去廟會找我的,所以?我才過?來的啊。”

我故作冷淡道:“什麼去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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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你?你是又認錯誰了,跑我這兒撒野了?”

梁挽眉心一動:“聶老板這是不承認自己去過?廟會了?”

我淡淡道:“我今日要麼在後院休息,要麼就?在外?麵散步,我哪兒都?去了就?是沒去廟會。你要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去了廟會,就?算你厲害。”

“要是沒有證據,我可受不得半點冤枉,你最好脫了衣服讓我在你的胸口踩上幾腳,再從這地方滾出去!”

重點是我想?踩你的艿子?,希望你不要不識抬舉。

梁挽鬆了口氣?:“好啊。”

你果然……唉等等?

你說什麼好啊?

他竟然主動地扯開了衣襟,就?在我的麵前露出了那一痕兩勾的雪脯,叫那素白緊致的胸膛,在血盈盈的暮色之下無所遁形、無所遮攔、無所阻擋……

乾乾乾乾什麼!你這麼自覺讓我去踩了嗎……

我隻覺喉嚨一乾,腳心怪癢得動了動五根不安的腳趾,他把衣襟扯到一半,卻忽的上前一動,掌心五指猛地一把攢住了我的足踝!

唉?抓我腳乾什麼?

我瞪著他,想?把腳伸回來,卻毅然發?現這一腳踝被攢在他寬大的掌心裡,就?如落入了一道一去不回的深海,想?伸回來都?不能。

我冷冷道:“你是想?在這院子?裡就?嘗嘗我的劍麼?”

我的手已摸到了腰間纏著的一把軟劍,梁挽則眉心一動,正色道:“聶老板的殺氣?不必這麼重,我不會……”

口口聲聲說著“不會”的他,忽的不打招呼就?把那一隻貼著腳心的靴子?給我脫了下來,還把我的襪子?也脫了下來,直接露出了赤果果的腳心。

我一懵,看向他——啥意思,你來真的啊?

他卻五指一擰,在我足踝處溫柔而輕輕地一握,我以?為他要放開了,便使勁一收,結果他卻嗤笑一聲,幾乎更加緊致地捉住了我的腳踝。

我冷眼瞪他,他卻隻在緊繃的腳背上用修長手指揉了一揉,似乎示意我放鬆下來。

“聶老板何必瞞我……”

他無奈地笑笑,另一隻手,指著地上脫下的鞋襪道:“你的靴子?雖乾淨,可襪子?上沾了一點兒血,你的腳趾上也沾了一些,這是你換衣物時不小?心沾上的吧……”

你這是什麼狗眼睛?

我冷眼看向他:“我在酒肆後頭宰豬殺羊,鞋襪沾上血腥有何奇怪……”

梁挽疑道:“可是,我剛剛才問過?小?錯兄弟,他說今日沒有新鮮宰殺的羊肉豬肉啊……”

“……”

我瞪了足足半炷香,他也握著我的腳踝足足半炷香,我的手一直搭在劍柄上,隻要他敢動我就?敢刺,可他居然能始終不動,我也便隻瞪人不說話。

瞪瞪瞪,握握握。

梁挽終於在瞪瞪更健康的比賽中稍敗下陣來。

他隻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小?聶,我不是來為難你,我隻是想?確認你背後沒有人在逼迫、或操控於你。如果你想?害人,我希望你隻害我一個……或者說,我希望你是出於真心本意去害我,而不是被人逼著去害我……”

“……”

你的底線已經這麼低了嗎!?隻要我是真心去害你,而不是被人逼著去害你,你都?可以?接受了嗎!?

不過?我還是不說話。

沒有提到正確的關鍵詞我就?不說。

梁挽隻無奈道:“請問聶老板,要怎樣?才可以?開口,和在下說幾句話呢?”

他恭恭敬敬地叫了我一聲聶老板,我也終於冷眼而肆意道:“我的腳被人抓住時,我一向都?心情不好,不想?說話。”

“那聶老板,要怎樣?才能讓心情好點兒呢?”

我冷嘲一聲:“那你把胸口讓給我。”

梁挽居然好奇道:“這要怎麼讓?為何讓?”

“你不覺得這顆不識忠奸的臟心爛肺,得踩上幾腳麼?”

梁挽一愣,竟然配合地把胸口衣衫稍稍扯開了幾分,順便把握著我腳踝的手也放鬆了一點點的時候……我忽腳上發?力一沉,如千斤墜似的往下一踩,卻不是向著他的胸口,而是衝著他的兩大腿中那個……

“啪”地一聲,梁挽在千鈞一發?之際,猛地捉住了我的腳踝,往回一個拉扯,把我瞬間拉近幾分!

我立刻翻起另外?一個足尖,直接扯向他的脖頸,想?著故技重施,把他的脖子?整個翻倒顛轉過?來,他卻咬牙一拉,掌心迅速回防,橫在脖頸,擋下我的另外?一蹴,順便拉著我的另外?一足尖,再扯近幾分!

我發?力不穩,乾脆拍了拍臀下的躺椅,一個猛身躥近,直接用兩隻大腿夾住了他的腰身,我的胸膛貼了他的胸膛,我整個人像隻樹懶掛樹似的掛在了他的身上!

血氣?方剛的胸膛猛地一貼,梁挽幾乎是一愣。

完全沒想?到我居然能這貼上去。

而我卻麵無表情地掛在他身上,以?全副的身心交托於他,他竟然也不反抗,我就?當做是獎勵他似的,在他身上乖巧了那麼一個瞬間,服服帖帖地這麼掛著。

然後該乾什麼就?乾什麼。

我出手在他脖子?上狠狠一揉!

梁挽悶哼一聲,無力倒地的時候,我的足尖終於如願以?償地踩到了它該踩的地方——胸膛。

“你還是不喜歡被人踩,對不對?”

梁挽苦笑:“好像是的。”

我冷冷道:“那你記住了,我也不喜歡我曾救過?的一人,敢上門質問我!”

我發?力一踩,梁挽疼得麵色白了一瞬。

唉,怎這麼快就?白了臉?我這踩得還沒上次狠呢。

梁挽歎了口氣?,竟口氣?服軟、麵色淒慘道:“小?聶,我在廟會上受傷啦,你這麼踩,實?在很痛……”

“放屁!你在廟會上跑得比兔子?都?快,你根本沒受傷!”

我罵歸罵,見?他忽然轉痛為笑,馬上一愣。

梁挽笑得有些輕狂得意:“小?聶,你今天沒去廟會的話,怎麼知道我跑得比兔子?還快啊……”

“那是因為老子?我……”

我一開口泄了中氣?,赫然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想?發?力下腳,他卻一個腰間猛挺,雙足撲朔一個翻轉,竟趁我重心不穩以?小?腿絞我足踝,又把我絞倒在地!

我剛想?起身,他瞬間壓覆上來,一手攥了我摸向劍柄的雙手,一手解了腰帶,飛速纏裹幾圈,綁了我的手腕。

我怒道:“你敢綁我手……”

他無奈地放棄手上動作,我一下子?就?繃斷了腰帶,回頭直接一拳狠狠砸了過?去,他以?臉蛋硬生生挨了這一拳,看得我一愣,他卻又咬牙苦撐,往下一動作,攥住了我的兩個腳踝,瘋狂且飛速地用幾條繃帶纏住了那足踝,然後緊緊握住。

這下踩不了他了。

梁挽無奈地做完這一切,抹了抹唇角散溢的血,臉上卻因為這一拳砸的傷口,更顯出一種驚心動人的美。

“打也打過?了,又被我捉了腳踝,你能消消氣?,和我說幾句心裡話麼?”

“……”

我瞪他:“把腳放開。”

“在這個姿勢放開的話。”梁挽無奈道,“你會馬上踩下來吧?”

廢話,你都?放開了我還不踩你?我傻子?嗎?

梁挽換無奈為正色:“你再這麼踩,我真會生氣?的。”

你生氣?那太好了啊,不生氣?我還不踩呢!

梁挽無奈地伸出手指,在腳心的一個穴位輕輕一按,我頓時覺得一陣酥癢麻味兒從腳尖躥上心頭,我一陣驚恐雷人地看向他。

“你乾什麼?”

梁挽正色道:“我放開你,你彆踩我,不然我再捉到這兩隻腳的時候,我真的會按下去的……”

你威脅我?我從小?到大就?就?沒怕過?……

梁挽輕輕一按,我立刻顫了一顫,好像受到什麼奇異的刑罰似的,被迫打開了某個奇怪的開關,發?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呻|吟,我不得不捂住嘴,才能讓自己不叫出來驚動彆人。

然後,我慢慢地把手挪開,殺氣?騰騰地瞪著他。

“你以?為我會怕區區這種……”

“你最怕癢的。”梁挽無奈道,“我放開你,你彆踩我了可以?嗎,好好說幾句話不行麼?”

“……我不要。”

他默不作聲又來了一下,我隻覺得渾身上下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腳趾都?想?摳出個三室一廳了,我卻依然死?死?抵住悶叫,他居然又來了那麼一下,我嘴上死?死?地把住了口子?,可身上已經完全癱軟了下來,沒力地顫抖著。

“一……一點兒也不癢……”

梁挽無奈地再按一下。

“你……你個狗東西……”

梁挽作勢要再按一下。

我立刻跳轉身軀,正色道:“梁公子?莫怕,我現在就?和你好好說話。”

他歎了口氣?,迅速解開了腳踝上的纏帶,而在解到最後一根的時候,我也迅速在他掌背上輕輕踩了一下,就?像挑釁就?是惹怒他的那麼一踩,然後我瞬間跳開五丈,等他微惱而撲來的時候,我預判了他前撲的動作,一把劍就?等在那兒似的赫然出鞘,劍尖直接在他落地瞬間,如飛流激雷一般滾刺而出,最終抵在了他雪白半露的胸膛!

梁挽一愣。

他確實?很快,也學得聰明,快到我幾乎無法預判。

但隻要他一生氣?,動作就?變得有些可以?預判去了。

我微笑著拿那劍尖磨了磨他那胸口的一個致命的點,磨得幾乎可以?刺入心臟,磨得那致命一處的硬度和顏色都?變了一個調調,我就?像個小?惡魔一樣?笑了笑,搖擺出不存在的小?犄角。

“現在我心情好了,我們好好說話吧,梁公子?。”

我想留下

我覺得梁挽就像一種液體, 非得把他摁在某個角落他才老實不動,一旦鬆懈輕放,他就得到?處亂躥,把我的情緒也弄得到處亂躥, 各種喜和惱一起湧上來。

喜的是, 他實在是個很美也很有意思的人,一般來說美麗的人總是無趣, 有?趣的人甚少搭配有?趣的外表。可他兩者兼備, 無論做敵人對手, 無論是視覺心理,我都沒有一刻是無聊的。

惱的是,他仗著自己和我有過幾麵的敵友情, 竟敢擅自脫了我的鞋襪,揉搓我的腳踝,又試圖去綁我的關節,還按了我腳心的穴道,叫我渾身抖震無力,險些在他麵前失了堂堂聶老板的體麵。

他以為自己是誰?

他以為我是他的誰?

所以, 我現在?拿劍指著他。

絕不能讓他輕易就蒙混過去。

梁挽被我用劍抵住, 胸口欲進不得, 欲退也不能,隻因我的劍尖, 此刻就像一個致命的情人一般, 在?他那雪白胸脯上的兩點來回磨蹭, 他大概覺得又涼又癢, 那觸感?大概也像極了他方?才揉捏我腳心的觸感?,所以這人便隻能衝著我, 苦哈哈地笑了幾聲。

“我自然願意和聶老板說話,可聶老板這樣赤足站在?地上和我說話,不怕冷,不嫌臟麼?要不要先把襪子穿上,把靴子套上?”

你現在?倒是怕我冷了,剛剛強行脫掉我的鞋襪就沒?想到?這個?

一旦等我低頭穿襪,你就把我一腳絆倒,你當?我猜不出哦?

我隻嗤笑道:“我倒不怕冷,這兩隻臟腳一會兒還要踩在?你身上的某些部位呢。你猜我會先踩哪兒?你會不會嫌臟啊?”

“不嫌臟,聶老板這雙腳永遠不算臟,隻是我身上不管是哪個部位,都不喜歡被踩著的感?覺。”

不知為何,梁挽竟還在?低頭看我這雙腳,我眉頭一挑,劍尖越發抵住他胸口那一點,他才抬頭看我,唇角竟然還帶著一絲不肯服輸的笑。

“如今我的命就在?你的劍尖,我可不可以問?你些話?”

“你的命在?我劍尖,不該我先問?麼?”

“好,聶老板先請吧。”

我拿劍抵著他那半敞半亮的胸口,目光一沉道:“你既在?老街上認出了我,就該裝著不知道,為何非得過來找我問?個清楚?”

“你貿然接近我,對你沒?好處,對我也沒?有?,你就不能學點兒好的,學會閉目自保,學會裝聾作啞麼?”

梁挽沉默下?來,像在?認真?思索我的話,端靜溫和的眉宇一抖一閃,動人得很。

“其?實聶老板教我的,我都有?在?好好聽,也有?在?努力學,我並不是存心違逆你。”

我沒?想到?他會以這種學生看待老師的目光這樣看我,他往昔給我的印象大多是溫和強橫為主?,優勢溫和劣勢強橫,他好像就隻會這兩樣,可如今他在?逆勢裡也學會了對我謙卑尊重,倒叫我有?些意外。

“既然不想違逆我,為什麼要不聽我的話過來找我?”

梁挽又誠懇道:“我擔心你……因為我無論如何都想不通,你怎會去保護塔教的教主?,你怎會和塔教的高層扯上關係?”

我挑了挑不安分的眉宇,語調和我的劍尖一般上挑幾分,擱在?了對方?胸口那凸出的一點。

“也許,我已經與塔教暗中勾結了?”

梁挽看了看胸口的點和劍,笑著用指尖輕輕撥離了幾分,可他剛一撥離,我又回劍,他就無奈地不動了,大概寧願當?個“獨乳俠”,也非得看著我。

“你若早與塔教暗中勾結,怎會設計殺了四大護法?”

“也許我勾結的不是整個塔教,隻是塔教教主?一個人?”

“可在?場的許多人都看得出來,在?老街上的那個所謂塔教教主?,並非是赫連羽本人。”

“哦?”

“他除了速度快些,武功不算出奇,膽識心性更欠缺,威望也遠不如那副教主?,也不足以鎮壓顧青靄,這樣的人若能當?一教之主?,又與傀儡有?何不同?”

果然聰明人都比較喜歡做完形填空,他自己就把空缺的不妥的地方?給我腦補全乎了,我連這撒謊找補的勁兒都不用多費,省心啊。

我便接著他的話頭往下?說:“這人是赫連羽的弟弟,沒?作過惡,武功也很稀鬆,我護著他,純粹是受人之托,但也僅能護這一次。”

弟弟說法是萬能的,沒?有?弟弟在?麵貌上不像哥哥的,我和聶楚容的麵貌也很相?似。

梁挽眉心一動,露出“果然如此”的輕鬆感?,可似乎想到?什麼,又探究道:“是你背後的雇主?托你保護他?”

我沉默不語,梁挽當?我是默認,便道:“我一直很好奇,那雇主?是如何收買聶老板這樣的高手?須知這三年來,不知有?多少地方?豪強、惡霸財主?,想以金錢美色、權勢地位來腐蝕聶老板,可他們都沒?有?成功。那個雇主?是不是給聶老板下?了……”

停停停停,你又想到?不可名?狀的方?向去了。

我趕緊打斷他:“沒?有?人給我下?毒,也沒?有?人能以把柄威脅我,隻是他能給我的,彆人根本給不了……你再如何問?,也不會有?下?文。”

梁挽好奇地看向我,甚至不顧危險地挺身往前,幾乎把大好的胸膛滾滾的熱血送到?了我欲退的劍尖下?。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能不能幫你?”

“幫我?”

我瞧著他突如其?來的熱誠衝動,心頭搖晃出一陣奇異的沁涼和困惑。

“我這樣迫你害你還踩你,你上趕著幫我做什麼?”

梁挽隻以一種複雜神情看我,一瞬間,那眼?神透著篤定的氣度和深算的成熟,一轉眼?,他對我呈上來的笑意,卻又清淡溫和得不行。

“因為,我想討好聶老板啊。”

我聽得有?點迷糊:“啊?”

我從沒?見?過一個人能把討好這一詞說得如此清新自然,這用詞這說法,不像說討好,倒像呈一個天經地義的道理給我。

我的殺氣有?些凝不起來,麵上依舊麵無表情地冷淡,手上卻垂下?了那隻一直抵在?他雪白綿軟胸口的劍鋒。

一個簡單動作,卻叫梁挽笑得更深,連緊繃也卸了五分,那胸口在?風中微微一挺,則更顯輕盈白潤了。

“若我能討好你,讓聶老板在?我身邊也能高興起來,你或許不必再提防戒備我,那我就能留下?來了。”

我眉心一動,忽然警惕起來:“你想留下?來乾什麼?是想報恩還是探我底細?”

梁挽沒?否認他對我的好奇: “兩者都有?,不可以嗎?”

“我很好奇,能讓聶老板這等人物求之不得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我隻歎道:“這世上有?些東西,其?實遠比金錢財帛、權勢地位要重要。那是世人孜孜以求、難以割舍之物,我亦不能免……”

那畢竟……是回家啊。

多少穿穿的執念都聚於此處,多少人的心一輩子擱淺在?這兩個字上,最?後擱出了心病?

要跨越時空阻礙,回到?千萬平行世界相?隔的那地方?,除了係統,誰能幫我做到??

就算是係統,也未必真?幫我。

“你幫不了我,留下?無益。”

梁挽眉心一動:“那就隻是留下?,我不摻和你的私事?,也不可以麼?”

你這家夥……不會是想在?我這兒求個臨時的家吧?

我自己都是一個尋家的人,你卻想在?我的身上找家?

我實在?看不透這家夥想做什麼,他想討好我,可討好也顯得深不可測,他想幫我,可我這跋扈脾氣有?什麼值得幫?他對我既溫和又裹挾強勢,既善意又執著,可他對我執著什麼,對我強勢什麼?我哪兒來的這麼多優點,值得一個優秀男人對我如此?很奇怪啊。

難道,他是那種人越冷淡他越想貼人的好奇貓類型?

我若拒絕他,他可能一天能給我整出一千八百個幺蛾子來,一個人就能開個幺蛾子博物館。

但我若是應承他,順從他,把秘密一點點傾倒出來,他滿足了好奇心和情緒價值,會不會就倦了我?

到?時不用我趕,他自己就會想走了?

眼?見?他還殷殷切切地看著我,美得像一副可以走出來的畫,我隻有?板有?眼?、有?腔有?調地咳嗽一聲。

“好吧,你若有?能耐,就在?我這酒肆當?個端茶遞水、燒飯做菜的夥計,也算是留下?了。”

梁挽一愣,沒?想到?我居然答應得這麼暢快,臉上透出一種彤雲般紅暈暈的興奮,幾乎是喜出望外地笑道:“這有?何難?這些事?我自然可以做。”

他下?意識地想貼過來,那兩片胸脯在?衣衫的輕遮慢掩蓋下?,雪白白一縷薄璧,那鎖骨上留著昔日的紅疤,一條線似的鎖著,是誘著人也拒著人呢。

而我素來欣賞美,形容美,但不能沉溺美,浸於美,我便一揚手一退步,止住了他前撲的動作。

“先彆覺得簡單,我的老夥計共有?三個,你必須得了他們的青眼?,能製服他們而又不傷到?他們,才算你能耐,你才能留下?來。”

梁挽奇怪道:“三個?我以為……”

我笑道:“小錯和我拋頭露麵,但有?時若是忙碌起來,或者我們不在?,就需要找另外兩個夥計頂上,這兩位也是武功好手,不遜色於小錯。”

梁挽聽著,很快就接受了這設定,隻念叨道:“好,要贏過他們,但又不能傷到?他們?”

我唇角一揚,晃蕩出奇特的笑意道:“若贏過他們的時候傷了他們,說明你隻懂得運用強橫蠻力而不夠精細,若你傷了他們卻又沒?贏過他們,說明你更是個小廢物了。我身邊怎麼能留個不夠精細的人,或者是個小廢物呢?”

梁挽似乎看出我有?心考驗並刁難他,還是笑了笑:“好,贏人而不傷人,這樣就可以了吧?”

我又笑道:“贏了他們之後,你還得通過最?後一項考驗。”

“還有?考驗?你莫非是想考驗我的廚藝和端茶遞水的殷勤功夫?”

“我要你在?酒肆住上一晚上。”我微笑著道出來意,“如果你能在?這一晚上,讓我捉到?了你,那不管怎樣,你都得滾蛋,永遠都不能出現在?我麵前。”

梁挽眉頭一皺,就在?我以為他是頗有?些為難的時候,這人居然皺了一皺就舒展開來,露出了一絲躍躍欲試的笑。

“這樣還不夠難吧?聶老板不妨再加一條。”

我疑到?:“嗯?”

沒?見?過你這樣的考生啊,你還想嫌麵試不夠難啊?

梁挽竟環視四周,最?後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中的熱光像難以退卻的興趣和篤定的自信。

“在?這酒肆住一晚上,若是我能不被聶老板捉住,隻能證明我擅長逃跑躲藏,相?反,若是我能在?聶老板的地盤上捉得住聶老板本人,方?能顯出我的本事?,這樣的我,才有?資格留在?聶老板身邊啊。”

……居然聽起來很有?道理。

哎等等,我為什麼要讚同一個捉我自己的提議,我傻嗎?

梁挽苦笑道:“聶老板若是擔心我用手段,那我不用點穴,不用揉暈,不用迷藥,若是用了,立刻就算我輸了這考驗,這樣你還不放心麼?”

我沉默片刻,加上一條:“也不準用繃帶。”

梁挽一愣:“為什麼?”

繃帶是拿來救死扶傷用的道具,你天天擱那兒琢磨怎麼綁我手腕,纏我腳踝,你覺得像話嗎?這合理嗎?這健康麼?這也給我ban了!

梁挽觀察我神色,便也猜到?是為了什麼,便苦笑道:“好,若比試開始,我就把繃帶都暫時取出來,放在?彆處,這樣聶老板總可以允許我施為了吧?”

我笑得有?些隱約的興奮:“你既著急自取其?辱,我為何不奉陪呢?”

這麼多的手段都禁了,你就算有?天大的神通也不可能抓得住我,反倒是要落到?我的手心裡,被我磋磨狠蹂一番,我如何不高興呢?

梁挽卻目光含有?深意地看了看我:“你既加這一條,那我也加一條。”

“是什麼?”

“這次我若在?種種禁製之下?通過了聶老板的重重考驗,我希望你可以讓我也看看你的腰。”

“……嗬,死性不改,隨你吧。”

梁挽很溫和地看著我,囑咐道:“還有?就是,剛剛我捏你腳踝的時候,感?覺你的靴子其?實有?點磨腳,你的右側腳踝常年被摩擦,皮膚微有?腫脹,你的腳背繃得有?點過緊,溫度較常人有?點低,可能那襪子並不夠暖和合腳,我回去以後會為你製一雙更合適你尺寸的靴子,配一雙更柔軟貼合的襪子,作為我當?夥計的見?麵禮,希望老板不要拒絕。”

……額……這個……

我下?意識縮回了我的腳。

你能不能正常一點點,繼續盯我的腰可以嗎?

或者盯我的胸?

新人員工捏完老板的腳丫子後想做這種東西,有?點過於奇怪了吧?

梁挽正常地微笑道:“我隻是想給未來老板做些小物件,討好你罷了。”

額……

嗯……

哎……好像還是有?哪裡不太對勁……

可我看著梁挽的笑容,怎麼感?覺越看越正常,越看越健康。

所以……這一整係列的發展,到?底是哪裡不太對勁呢?

勝負誰來分

今日閉店, 我特意把三位夥計和一個朋友都找來?。

他們中來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今日齊聚在此,目的隻有一個?。

麵(毆)試(打)一位很願留下來的梁姓新員工。

這夥計和朋友陣容可謂豪華無比,哪怕是梁姓新員工看了, 也不?得不?微微睜大了眼, 以?稍顯驚異的麵容打量著我的後援團。

後援團一號——小錯,出自接星引月閣的前任殺手, 他使一長一短的雙劍, 長劍為“綽劍”, 負責猛攻橫掃,短的是“影劍”,負責防守護身?。

從長短樣式來?看, “影劍”就好像“綽劍”身?上掉下來?的一部分,又似是“綽劍”的一道影子,影影綽綽,從不?分離,這就是陳影綽。

當我說讓他去與梁挽比試的時候,還未說明理由, 對方就已輕輕道。

“若是彆人纏聶哥纏得這般緊, 聶哥早已親自動?手殺了他, 如今梁挽竟還未死,究竟是他太強?還是因?為聶哥——並不?介意被他這樣纏?”

怎麼連小錯都這麼說?他可是一向最懂我心意的。我隻皺眉道:“隻是他太強, 我暫時殺不?了他罷了, 你彆瞎想多猜, 小心想錯猜錯。”

小錯無奈道:“你都叫我小錯了, 那我想錯猜錯也很正常啊。”

他笑完,目光清明地看我:“既然聶哥這麼說, 那我就全力去試試他,給聶哥指條擊敗他的路吧?”

後援團二號——衛嫵,表麵上看是一位容貌端秀、氣質颯烈的廚娘,實際上也確實是我們酒肆的一位廚娘,她是我們這兒最能乾的員工之一,一個?人能做八個?人的菜,一雙手能搬四雙手的杯杯盤盤,仿佛是天上降下來?渡劫的廚房仙人似的。

隻是她當廚房仙人前,是一神秘門派的高手,她殺人的兵刃有三極,是極詭密、極特殊、極隱蔽,乍一看根本看不?出,再細看也不?覺得她是帶兵刃的。

可就是這樣的她,曾在一場豪奢酒宴上獻上名酒時,以?這誰也看不?見的兵刃,出其?不?意地殺死霧山派那位作惡多端的掌門。也曾在鳳岐閣獻西洲舞時,於眾目睽睽之下擲出這誰也不?曾在意的兵刃,去刺殺那觀舞的惡吏!

這一位武功極好、容貌且端且豔的妙齡女郎,卻?在刺殺惡人惡吏之後的不?久,遭遇門派的小人出賣,被追殺至邊塞城鎮。是我無意中救下她,她才為了報恩,進了我的酒肆。

如今我邀她過來?鬥一鬥梁挽,衛嫵極灑脫地一笑:“我平日便替聶老板尋買材料,哪家的肉最新鮮,哪家的菜最好,都逃不?過我的眼。今日不?過是幫您試試這小子幾斤幾兩,看看他是鮮肉還是臘肉,自然不?在話下。”

你看,這才是正常的報恩人,正常的報恩程序嘛。

後援團三號——池喬,表麵上看是咱們酒肆的釀酒工,實際上也是我們中最靠譜的人之一。由他釀出來?的酒,一滴一杯都是天地的精華,開了他的酒壇,能看見一股黃澄的仙霧從口子裡飄出來?,仿佛是酒仙人從中逃逸而出,把?空氣也帶得醉了,人聞一口都必暈眩,那酒液下了肚,厚實親切得像多了一些濃烈芬芳的生理記憶,再想忘就難了。

當釀酒工前,他也出自一邊陲門派,不?過不?是受小人出賣,是他自己貪酒醉夜,誤了殺人的大事兒,又不?願回去認錯,就被門派當棄徒趕出來?了。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在我這兒當釀酒工,是因?為咱們一起殺過一些四處劫掠的惡匪,當時我隻見到這麼一位落魄潦倒的中年帥大叔,喝著?酒舞著?兵刃,一個?人包圍了十三位人高馬大的惡匪,一壇酒喝完,十三個?人也殺完了。

我對他的酒香是一見傾心,便設法在他麵前舞了舞劍,他對我的劍法也一眼驚豔,就這麼入職了。

今日找他來?,他本不?願動?武,可為了再看幾眼那我從聶家山洞學?會的幾種失傳劍法,他也不?得不?來?。

後援團四號——寇子今小王八。

寇子今小王八當然不?是酒肆的職員,但他是我認識了三年,剛剛才成為朋友的小王八哎。

作為一切事情的起源,也作為梁挽的舉薦人,他怎麼也得到場啊。他得說說怎麼遇到梁挽的,再和?梁挽比劃一下,以?王八拳對王八腳,讓我這個?養龜人看個?儘興才行嘛。

可我去找他說這事兒的時候,本來?在悠哉喝茶的寇子今卻?猛地抬頭,如利電般地看我一眼。

“你這人長得挺美?,心腸卻?忒壞了,我是梁挽的朋友,我怎可以?和?他打起來??”

我橫眉懟他:“又不?真打,意思意思讓我看看嘛。”

“什麼意思意思?你以?為我是街邊耍猴的,給你取樂用的?”

“就算是街邊耍猴的,你也更像那隻猴而不?是耍猴的人,你在我這兒本就沒什麼麵子,裝什麼啊?”

寇子今麵色微變,他本就是個?隻能氣人不?能被氣的人,尤其?是被我氣,他那少爺脾氣更是受不?了,幾乎當場就甩了袖子,一個?拳頭如神龍擺尾一般搖灑而出,當即就要從天而降到我的鼻尖。

卻?是忽然停下。

我隻冷聲仰臉,無畏嗤笑道:“打啊,你若沒心就打下去!”

寇子今哼哼道:“我打你怎就沒心了?我上次讓你在我屁股戳五個?洞,你沒戳,按商人的規矩,我就當你棄了這債,以?後咱們便兩清了。你憑什麼再奚落我,拿我取樂?”

“你以?為我是陳影綽,天天哄著?你、捧著?你?”

我氣得一下子掀開上衣,露了腰間細密的繃帶。

寇子今仿佛沒明白我在乾什麼,直到他看到了那繃帶上滲出的隱隱血跡,和?細密的藥味兒。

他麵色一變,而我隻淡淡道:“因?你一句話,我跑去幾百裡之外的山上救那什麼梁挽,回來?後我就多了這新傷,我現?在每天在吃藥,每天在盯著?它。”

寇子今馬上收回了手。

同時也收回了巨大無邊的驕傲和?自矜。

然後他回過身?,撅了一個?又大又圓的屁股給我。

……你乾啥?

寇子今無奈道:“你戳吧!”

額……這樣不?好吧,彆人看見會以?為我有什麼奇怪的愛好哎……

寇子今怒道:“我又不?喜歡被人在屁股上用劍戳五個?洞,隻是我……我以?為你根本沒去救梁挽,還與他結了仇,所以?剛剛脾氣一上來?,險些打了你。如今才知道你救他還負了傷,這就算我想錯了你,是我沒眼又沒心,你戳吧!”

額……其?實我這傷也不?是為了救他而負的,而是被他本人負的……

不?過寇子今小王八雖然脾氣火衝火衝,聽?不?得我罵他一句,可認錯也是頭一個?快,我就暫時寬宏大度地原諒他了,隻讓他準時報道——來?毆打梁挽。

到了這一日,酒肆閉店,我邀著?梁挽來?到了郊外一處淺湖,湖邊早早等著?我的三個?夥計和?一個?朋友。

我當即便笑道:“你想先和?誰比試?”

說吧,想讓誰先毆打你?我聶老板在此大發慈悲,一定滿足你這卑微的願望。

幾人中,小錯目光最有欲試的鋒芒,似乎是因?為我的腰傷,也似乎因?為我對梁挽的態度,總讓他覺得奇怪,也讓他對梁挽產生了巨大的好奇。

而梁挽也接觸到了他的目光,卻?也同時掃到了端然自信的衛嫵,和?衣裝不?羈的池喬,和?目光友善的寇子今,便隻微微一笑,用最謙卑平和?的語氣說了一句前所未有的傲慢話。

“一個?一個?比試,會不?會太浪費大家的時間了?要不?就一起上吧?”

……我靠,你小子這麼狂的嘛?

我還在品味他那溫柔語氣裡包裹的狂傲呢,小錯直接就一個?飛身?狠縱而出,手中兩把?劍已如剪子一般剪向梁挽!

“綽劍”如分江一裁,斬向了梁挽的中路!

梁挽瞬間翻飛而起,躲過這一平斬,然後足尖竟然能在劍尖上點?了一點?,借力上騰,如一隻白鶴般向上平折而飛。

他二折再挺,竟能拔高身?軀又一截。

到了頂點?,還懸停了片刻,而後猛然下墜。

像施了千斤萬噸的巨力在身?上似的往下一砸!

這一砸若砸個?正著?,小錯就得變成小錯醬了。

我當即有些惱了,梁挽一上來?就來?這狠招啊?

但小錯立刻足心微擰,整個?人向右方向傾斜,以?一影劍戳著?地麵,以?此支撐全身?的重?量,左手卻?以?一綽劍指著?上空,正是他劍法中的“一劍指天”。

這樣一來?,梁挽無論從哪個?方向下砸,他的綽劍都能迅速翻轉騰挪,果斷刺入對方身?軀。

我當即嗬嗬一笑,心裡還是有些安慰的。

梁挽當即半空旋轉,直砸變成了旋砸,他轉換身?軀,如順著?一條無形的繩索平移了好幾丈,便從原本要落到小錯身?邊,變成了斜斜落到小錯的遠處。

距離拉長,無法近身?。

小錯當即以?影劍戳地,借力急彈身?軀。

他如一道彈丸一般彈出。

彈出時手中展一長劍,分金切銀一般刺向梁挽。

梁挽卻?在下落時砸出一袖。

軟袖如硬鐵一般卷了小錯的劍尖。

袖中罡氣四溢猛砸,劍尖沒入袖子,被卷得急顫、猛抖,恰如遇狂風急雨。

小錯卻?不?急著?收了綽劍。

而是把?左手的影劍如影隨形地刺出。

直刺向梁挽那仿佛蘊含了大好江山的寬碩胸膛!

我當即眉頭一皺,看得整個?人都要緊張起來?,連寇子今都開始瞪我了。

須知小錯最擅刺殺而不?是決鬥,光明正大的綽劍隻是在掩護影劍,影劍這一突然暴起,才是殺招!

千鈞一發之際,梁挽居然能把?身?軀往後一縮,像彈簧一樣猛地壓到一點?,又瞬間反彈回來?。

他一個?躍空,踢出上下兩腳。

上腳踢小錯的綽劍,蕩開劍鋒。

下腳踢小錯下盤,逼迫他收走那暗中潛伏的影劍。

然後半空中收回兩腳,看似要停,卻?再度踢出。

沒有任何停歇,直如剪子一樣絞踢小錯的身?軀!

他居然真的學?會變招了?有進步哎。

小錯以?綽劍回防,劍身?受了正麵一踢,直接把?他踢得架勢有些亂了,伏在背後的影劍本想旋刺而出,卻?被梁挽打亂了步法,兩劍配合失當,就再找不?到合適機會刺殺了。

眼看著?小錯要落於下風,我看了看一旁的衛嫵和?池喬,發現?他們早就看得一臉興奮,想去打架,隻因?我還沒開口,他們不?好動?作罷了。

我便點?頭:“他既都不?介意你們一起上,你們就再上一個?吧。”

不?等池喬答應,衛嫵就先走了過去。

走入一片戰場,如走入一片受她主宰的廚房,這妙齡的女郎就淺媚一笑,提醒道:“兩位,我可要開始打架了。”

這一提醒之後,她也不?急著?打架,而是從複雜的發髻上拔下了幾根長而粗的素銀寶簪,接著?湖水映出的粼粼波光,揉了揉那披散如瀑的秀發,如一位絕代佳人在湖邊“輕挽玉發成雲髻”,如此依依徐徐,像一副畫卷淩然展開。

連小錯都揚了揚眉,連梁挽都目含好奇。

那好奇的樣子好像在問——莫非衛姑娘準備打架,還要換個?發型?

可衛嫵挽發髻的五指微微一動?,她手中幾根簪子,竟然化作一把?銀閃閃的小劍,如一離籠而去的飛鳥急嘯著?刺向了梁挽!

原來?簪上藏有機擴,簪內藏有利刃,拿手揉一揉,接在一起,就成了一把?雙麵是刃的簪劍!

既是簪也是劍,誰能看得出?

這一刺非同小可,因?為梁挽正與小錯纏鬥。

此刻他驟然受襲,小錯也不?肯放過地一劍刺來?。

前後都是敵,左右都得輸!

他不?得不?擰身?一讓,如鷹似隼般騰身?劃去,才堪堪躲過這刺他頭頂的一把?小劍,也避開刺他下盤的一長劍!

而衛嫵五指又是一動?,小小如鳥的簪劍竟然又回到了她的掌心。

原來?這簪劍上還係了一條細細淺淺的綠色絲絛,被她輕輕一扯,就又回到手中,再扔出去,就又是一把?躍動?的簪劍。

梁挽與小錯打鬥之餘,竟還能目光一亮地讚道:“你是金墟門的‘簪中劍’——衛五娘子!”

衛嫵笑道:“梁小哥竟這般見多識廣,也認得我這簪中劍?”

梁挽的眼睛仿佛在發光:“衛五娘子好名聲也好劍法,我今日得見可真開心。”

衛嫵便笑得更深了:“梁小哥當真有意思,那你可更要小心了,這簪劍分兩股四成,左右開來?似簪似劍,可不?是你能輕易對付的。”

提醒完了人,她立刻加入了戰局,手中舞動?絲絛,翻動?簪劍,與小錯一起用步法配合,二人步夾著?簪,簪夾著?劍,劍夾著?蹴,如織如營,如縫如合,一步步逼緊梁挽,反過來?打亂他的節奏。

梁挽當機立斷,左右騰挪,上下翻飛,像學?我一人用兩劍的樣子,他也把?自己一個?人拆成兩個?人用,打出各種反直覺的招式。

左手化掌為劍,看似要去切衛嫵的腕子,半路忽然變招,掌心改為平遞而出,轉去拍衛嫵的簪劍。

右手直接去夾小錯的綽劍,夾住之後竟能把?柔軟的劍尖往回一折,竟然用小錯自己的綽劍劍尖去擋住了影劍的一擊!

他這是,既學?了變招,又學?了我當初的“借劍式”?

這到底是怎樣的武學?天賦,怎麼能一看就學?會!?

我眉心猛動?,不?容局勢進一步惡化,便對著?一旁觀戰已久的池喬說:“彆看了,你也上。”

寇子今卻?惱道:“你怎麼能真的三打一呢?這不?公平!”

我吐槽道:“他自己都仗著?本事說不?介意三打一,你急什麼?彆忘了你今天是考官不?是他的朋友。”

寇子今悶悶地不?說話,氣得跺了腳,那池喬卻?如得聖令,當即喝了一大口酒,然後從酒壇裡撈出一把?酒氣熏熏的劍,整個?人東倒西歪地撲躍過去,加入了這戰局!

池喬,雲池劍派的棄徒——原名池魚安,用的就是一種“醉魚劍法”,講的就是東倒西歪,且毫無章法。

他這一加入,果然既打亂了衛嫵小錯二人的步伐,也打亂了梁挽本身?的步法,真可謂是亂上加亂,亂中更亂,他便可趁亂取勝,忽的一劍橫跳而出,半路忽的變成斜刺,斜刺又忽的轉成下撩!

一招內變招可長達三四次,而且他的身?法好似與劍法截然相反,身?子打身?子的,劍打劍的,竟然可以?毫不?相乾,難以?預測到了極點?!

這三人一同壓上來?,可以?說是把?梁挽真的逼到了儘頭。

眼看形勢不?對,他立刻轉變戰術。

人是長吸一口氣,提著?身?軀就往湖心飛去,同時接連上躍,如老魚躍月,潛蛟掠空,眼看速度已歇,就要飛到頂點?,馬上要下落下來?。

瞧他已有下落之勢,小錯、衛嫵、池喬,立刻飛身?一縱,從三個?方向躍向湖心,想在半空將他打落下來?,成個?丟了顏麵的落湯雞。

可三人一到半空,卻?忽的麵上一變。

因?為我已看出,梁挽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在空中,他就是空戰之王!

梁挽忽的借力一騰,如一片落葉被風刮過來?似的,旋轉著?拉近距離,在小錯的劍上踩了一踩,借力往後一翻,又在衛嫵的小臂上用足尖輕輕點?了一點?,彈折身?軀後,最後在池喬的肩膀上狠狠蹴了一下。

終於借力猛蹬,一飛衝天!

而小錯下落之時,卻?不?甘心地拍了衛嫵的後背,借她上升一丈,池喬下翻之時,更是翻身?遞出一把?劍,讓體?態最輕盈的衛嫵在劍身?上踩了一踩,也供她再飛一截。

這三人的配合無間,便像是一個?人拆成三個?人,又組合回一個?人似的。

衛嫵就如一隻蝴蝶般衝向梁挽這隻上飛的巧燕,接著?拋出一條絲絛,卷住了他的足踝,緊接著?就要把?他拉下來?。

一旦拉下來?,就能一劍擱在他的脖頸旁!

就在這時,寇子今再也看不?下去,猛瞪了我一眼,便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刺過去!

哎?你這個?時候出去乾什麼?

他手中一杆長長的槍戳入不?深的湖麵,借力猛蹬上飛,他身?軀如劍般上衝,雙手一把?拍開了衛嫵,使她不?能繼續借力。

而梁挽借力一踢,避開了卷住腳踝的絲絛,成功下落的瞬間,也踢翻了小錯和?池喬,點?了他們的穴道,也製住了落入湖中的衛嫵。

至此,勝負似乎已經分曉。

幾個?人狼狽地從湖中走了出來?,梁挽感激地看了看寇子今,無奈地看向了我。

而我心中看過這麼酣暢淋漓的一場,有愉悅,有過癮,可又間雜著?惱怒和?不?滿,隻是不?能在他麵前一一表現?,畢竟他太包容了,像這海湖一樣什麼都容得下,我對他發什麼情緒,他都不?會對我生氣的,這就不?得勁了。

我隻一心一意地瞪著?寇子今,惱道:“你是來?當考官的,結果卻?幫了他?”

寇子今也惱了:“我才不?能像你一樣卑鄙,做這等四個?打一個?的醃臢事兒,要打也得一打一才行!”

我手有點?癢了,乾脆笑道:“好啊,彆管梁挽了,等會兒你過來?,我一個?打你一個?!”

梁挽無奈道:“兩位,比試已結束,可歇歇吧。”

寇子今居然衝他惱道:“你彆傻乎乎拿他當好人,他鬼心眼比你的屁|眼還多!他剛剛隻找三個?人揍你,以?後能找三百個?人乾你!”

梁挽隻是溫和?笑道:“謝謝寇少爺的好心,可當初也是聶老板救了我和?我朋友,我才能來?這兒啊。”

寇子今被這麼一順毛,本來?有點?消火了,我又淡淡道:“寇子今說的不?錯,我也確實不?是什麼好人,當初若不?是有一個?驕傲又漂亮的男人,願意讓我去戳他的屁股,我根本就不?會去救你的。”

寇子今一愣,整張臉發紅到幾乎脹滿,梁挽一愣,一臉困惑地看向我:“什……什麼驕傲漂亮的男人?什麼……戳屁股?”

我笑著?挑了挑眉,故意晃出一絲邪惡的笑:“你說還是我說啊?”

梁挽看了看寇子今的反應,玲瓏心思一轉,立刻就明白了許多。

但他接下來?說的話,好像是明白了太多了。

“大恩不?可不?報,若聶老板果真有此癖好……不?如,讓我來?代替……”

我沉默片刻,本來?覺得很離譜的,但後來?想想,我應該在這離譜的事態中找到一個?機會。

“我實在沒有戳男人屁股的愛好……但是如果你想替寇子今還債的話,那就讓我踩你的……”

梁挽毅然打斷:“——胸口不?可以?。”

寇子今一臉困惑地看著?我倆,有限的腦容量好像跌入了無限的奇怪病毒裡,問道:“你倆說什麼?”

我隻無視了他,看似冷漠且毫不?在意道:“胸口不?可以?的話,那就踩你的大……”

“——大腿也不?可以?。”

我沒說也沒看,你咋知道我想踩你那緊致結實的大腿肌肉,看它在我的腳趾下作緊繃態?

寇子今簡直聽?得有點?懵了,我沉默片刻,越發麵無表情道:“那大腿不?可以?的話,不?如就踩你的……”

梁挽忽然警惕地看向我。

好像知道我是在說什麼。

我笑了笑,沒說下去,隻是在經過他身?側的時候吐了口熱氣,淡淡道:“其?實你這麼敏感的話,今晚上可能會有苦頭吃……須知你若是落到我的腳下……”

梁挽忽的綻出一笑:“不?會的,你放心。”

你咋又這麼自信,在想什麼嗖主意呢?

他忽的靠近我,近得我都有點?想後退的時候,他忽然收了笑容,麵上有點?淡漠無塵的疏離。

“我不?喜歡被踩,你卻?總提這個?激怒我,你是真覺得我性子好,不?會生氣?”

我還以?為他真有點?氣了,我正開心呢,結果聽?他語氣一轉,轉嚴肅為調笑道:

“難道我的聶老板就不?怕再度大意,落在我手裡,被我攥住腳心?”

這家夥心情好著?呢,根本就沒生氣啊。

我收回笑容,冷漠而無表情地看了他。

“憑你也想激怒我?這麼拙劣的激將法誰教你的?”

梁挽微微一笑:“不?敢,我隻是希望我的聶老板,可以?開心享受今天的每一刻。”

“即便是今天晚上——有一個?人要注定被另外一個?人攥在手裡,暫時翻不?了身?……”

他目光一變,溫柔堅定地看向我。

“你……也要開心啊。”

今晚的你和我

寇子今丈二摸不?著頭腦, 而?從遠方趕來的小錯等人見我和梁挽貼得這樣近,好?像在說一些體己話,便也不知道該不該插進來了。

幸好?隻有寇小王八聽到,他們仨還沒聽到這些私語。

不?過, 我還是瞪了梁挽一眼, 道:“以後在人前少說這樣的怪話,晚上來酒肆, 到時見真招吧。”

梁挽卻好奇道:“是哪句話很怪啊?”

是最後一句啊, 你裝什麼傻子呢?

什麼叫一定要?讓我開心啊?

這和今晚的比試有關聯麼?

不?過, 梁挽也是個極有本事的人,能把寇子今這樣少爺脾氣的人哄得服服帖帖,也能把一切奇怪的古怪的詭怪的話兒都呈現得宛若天?然雕琢、毫無人工偽痕。

寇子今小王八肯定吃你這一套, 畢竟他?有些笨笨的嘛。

我偶爾也發笨,但至少現在不?笨,我不?吃他?這些話的。

畢竟彆人給?我的開心,是彆人施舍的、給?予的、拋下的,就像拋下一個魚餌那樣誘惑我。好?吃是好?吃,可?這種開心是隨時可?以被人取回去的, 我若依賴上了他?給?予我的快樂, 也就等?於依賴了他?本人, 那怎麼可?以?

開心喜樂,最好?還是我主動造就、引發、激出, 而?不?是等?著彆人去給?予。

彆人是靠不?住的。

所以, 哪怕我觀看?了梁挽的戰鬥後, 聽了他?的怪言怪語後, 有一點點小樂子、小興奮,像幾分酒意浸透了心房之後在體內搖曳起來, 我也維持了臉上的冷漠淡定。

我其實是開心的。

可?不?能讓你知道。

除非你把自己的身家背景全都倒個乾淨,把身上的謎團都給?我一層層剝開,然後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再?說說情緒透明化的好?處。

告彆了一頭霧水的寇子今和含笑不?語的梁挽後,我與衛嫵和池喬分彆,隻和小錯一起回到了棠花酒肆。

在我回後,我立刻接到了來自特殊人群的消息。

住在明郭街的何旋,是一個靠身體侍弄男人討生活的特殊工作者,不?光是他?,那條小街的人基本上都是,其中男女?都有,老少皆齊,樓樓閣閣裡是各色各樣的人群。

我當初來明山鎮,也隻在這條街上鏟除了一些逼良為娼的惡老板,救了一些被拐進去的小孩兒,幫了一些願意轉投彆業的年輕人,可?至於那些已經上了年紀的,沒彆的求生法門,慣於做這些的,我也沒辦法硬按著人家轉業。畢竟殺人容易,改造卻難,我花了這麼久的時間?,也隻是儘可?能杜絕這條街上的逼賣強拐,可?這偌大的灰色產業,浩浩蕩蕩,奢奢靡靡,靠我一人是挖不?斷的。

何旋就是當初受過我恩惠的一個住民,他?也是我在這條街上的一個耳目,今日過來就是和我說了一件事。

半個月前,有個漂亮少年曾拜訪隔壁鎮子的一位當紅的花魁娘子,他?後來又到了這明山鎮,看?了一位曾經紅過,如?今卻過氣隱居的名妓。這少年模樣俊俏,說話好?聽,態度誠懇,學了花魁娘子勾人的眼技,又仿了隱居名妓那風流的步態,他?穿女?裝,扮女?子,極有風流韻致,把幾位師父看?得嘖嘖稱奇、逗得十分開心。

把我逗得也很開心。

我一聽何旋的形容就開始笑。

聽到後來,簡直是要?拍大腿狂笑!

這拜花魁名妓為師的漂亮少年,還能是誰?

不?就是唐約嗎!

他?扮殷姑娘扮得那樣出色,連我這樣的火眼金睛也都沒瞧出來,我還當他?是天?賦異稟,原來是不?吝身份、虛心求教了專家啊。

不?愧是馬甲文的男主。

不?管扮什麼馬甲都要?專業極致。

連扮女?裝也要?從女?裝大學畢業才可?。

轉念一想,若非他?如?此認真學扮女?裝,日後怎能憑出色的女?裝扮相,成功勾引了那倒黴冤種的少俠攻呢?

不?過這些都和我都沒關係。

我如?今是想找到他?,問?一些問?題,確認一些關於係統和小說劇情的猜測。而?且,不?知為何他?看?著莫名熟悉,我總覺得曾經在哪裡見過他?的。

這尋人本可?以放在幾日後,可?何旋卻提醒道:“聶老板,我聽說那少年好?像受了傷,躲在一個姐妹的屋子裡養了幾日,明日好?像就要?啟程離開了。”

明日就離開?這也太?突然了吧?

他?不?會是察覺我在暗中找他?,所以想溜了?

我送走了何旋以後,心內越發地猶疑起來。

今日本有和梁挽的麵試之約。

可?唐約明日就要?走。

梁挽的輕功雖是絕頂,可?躲匿逃跑的本事卻還是唐約強一些,這個男主狡猾得和一條泥鰍似的抓也抓不?住,孟尋和談夜二人搜山檢海一般地尋他?,也尋不?到他?在這鎮裡留下的蹤跡,若非何旋今日過來告知,我還真不?曉得他?就躲在那條街上。

若是明日讓他?離了明郭街,大海撈針的我哪兒去找他??我的問?題又找誰去問??

那今晚就先把梁挽鴿了吧。

反正鴿人這種事隻要?來第一次,以後就會慢慢習慣的,我才不?會對他?感到愧疚呢!

我便送走了何旋,又讓小錯等?在酒肆,說是梁挽若來,且讓他?在此等?我一晚。

趁著他?被我困在酒肆的當頭,無人阻我,我就順順暢暢地換了夜行的衣服,趁著夜幕拉開,把一切罪惡的心思和非分的肖想都掩得嚴嚴實實,我穿街走巷,來到了這明郭街上的一處閣樓——“清漪閣”。

這閣內有客人來來往往,接待客人的工作者卻是男女?都有,因為有些客戶表示兩性?都可?以,男工作者常使勁渾身解數和女?工作者一起爭奪客戶,這種鐵T撕騷0 的場麵可?以說熱鬨混亂到了極點,讓我覺得荒謬到有點不?忍直視。

進去以後,我拐進了一個房間?。

昔日花魁夜綻紅就住在這個房間?,可?今晚她似乎是去李員外的府上獻藝了,那唐約應該就一個人藏在這兒了。

我不?敢驚動他?,怕他?一被驚動就跑沒影兒了,就悄悄從隔壁房的窗戶爬出去,等?到了外牆,再?如?一隻乖巧的壁虎一般爬到這個房間?的窗戶下方,我把紙窗撐開一條縫兒,就見到裡頭的景象。

昔日花魁的房間?果然不?同凡響,整個房間?足有彆人五個房間?那樣大,布置得精巧細致不?說,還有重重卷卷的紅色帷幕飄在其中,那柔軟絲綢竟直接從天?花板上垂吊下來,如?一條條赤紅的河流般懸落於地,把一個大房間?以軟性?的原則分割成數個小塊兒,也在分割的同時營造出了一種淫靡清媚的神秘氛圍。

這或許是給?夜綻紅練舞之用,也或許就是純粹的裝飾,反正這些輕軟淺透的帷幕是越積越多,如?雨如?織一般散垂八方,似遮似擋了一張八寶櫃、一張四方床。

我看?那四方床邊擱著一碗藥湯,床上躺著一人,似是隻穿薄薄衣衫,被子也半蓋不?蓋的,但有重重帷幕遮擋,看?不?清臉,隻是那雙又長又緊致的腿,露了一小節出來,雪白欲滴,叫我覺得眼熱,也有些眼熟。

這腿型……

好?像有點像哎。

不?過仔細想想,他?們的身材氣質,也確實是有點像的?

我想了想——唐約演殷姑娘時肯定是易容過的。如?果他?卸去女?子妝容,那他?和某人的長相,會不?會也挺像的?

想到這兒,我的唇角就有點揚起來了。

畢竟我是美的好?朋友聶小棠,我欣賞美、形容美、比喻美,而?他?若是和某人長得有幾分像,那絕對不?會難看?,說不?定能當美的代言人二號。

但,唐約再?美,也應該沒有一號代言人那麼美。

應該吧?

我便從窗外悄悄溜進來,學著小錯的模樣,如?一隻夜貓似的悄沒聲兒地靠近,呼吸被收斂到極致,身體動作似已完全融入紅綢帷幕之中。

十五步了,十三步了,十步了……

可?就在我靠近對方到十步的時候,床上那人忽然暴起一蹴,一張被子幕天?席地一般向我當頭罩下!

我立刻翻身一滾,起身時發現那家夥已躲進帷幕之中,他?的人影在重重絲綢垂帶之間?若隱若現,如?晃如?搖,像一陣柔風似的穿來走去,轉眼間?到了跟前,他?卻猛地一踢,那柔軟的垂帶如?灌輸了爆脹的內力似的衝我撞來!

我冷眼而?抖腕。

腕部清光淩然一展!

垂落的綢帶遇了這剪子一般的劍光,立刻四分五裂,如?紅雨一般四散飄零!

唐約的身影隨後隱去,我跟著衝了過去,便見那人似逃似引,竄動身軀的時候還不?斷地發出飛踢和掌打,把一道道綢帶都灌注了內力似的打擊過來。

我便低頭一滾,避開一條如?綾蛇般躥打我肩膀的綢帶,再?仰身一平,躲了一條如?紅電一般打我腰部的綢帶。

好?快的身法,好?猛的踢打!

眼見著對方是借著帷幕和綢帶的掩護,我就乾脆拍地一跳,整個人跳到半空,手上拉了綢帶,像蕩秋千一般蕩了一個大弧過去,同時手上劍舞八方,仿佛在我周圍舞成了一個密密匝匝切割一切的羅網。

當初顏丹卷那麼舞動劍網,我就學他?了。

劍網無處不?至,把原本密集的綢帶都切割得散落滿地,我皺了皺眉,感覺一會兒得留個大銀錠下來賠這些綢帶了,可?那即將被劍網包裹的唐約,身形依然如?雲如?梭一般飄忽不?定,如?一道落葉穿梭於紅色的河海,又似一張薄薄的紙片被劍風一吹就跑。

有點不?對啊。

我心中一凜,低身踢去一道綢帶,正中對方的小腿,然後我翻滾貼近距離,一劍戳向對方大腿!

唐約險些被戳到大腿,驚呼一聲,擰身一讓,看?似慌忙,可?躲得卻從容,綢緞都沒他?的身法這樣穩當利落,且落地之時,他?還踢了一綢帶過來,我卻看?穿了套路般就地一滾,在地上掃出落水傾流般的一劍!

“你還想裝到什麼時候!?”

一聽這話,那人終於慢了一步,褲腿被切割開來,露出了光潔緊致的小腿。

我立刻站起,疑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唐約呢?”

眼前之人果然不?是唐約,而?是梁挽。

梁挽隻衝我苦笑一聲:“這話該我問?你吧,聶老板?”

我也不?管他?是怎麼出現在這兒的,我隻看?了一眼那床上的藥湯,那湯看?上去還不?算太?涼,說明唐約應該不?久前就在這兒,何旋的情報應該沒有出錯。

可?等?我到了這兒,怎麼一個男主就成了梁挽?

美的代言人二號就這麼被一號給?踢走了嗎!?

而?梁挽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我隻瞬間?領悟,盯著他?道:“我明白了。”

梁挽笑得依然溫柔:“你明白什麼了?”

我眯了眯眼:“白日在湖邊比試後,你並沒有回去休息,而?是跟著了我回到了酒肆附近。你在酒肆外邊看?到何旋過來找我,就猜到我可?能會來這條街,所以你提前過來,通知唐約跑掉,好?在這兒等?我!”

我說這床上的男主怎麼身形腿型都有點像你。

原來根本就是你。

你和他?是早有勾結?

見我目光如?原野中的一簇冷火,梁挽卻笑如?苦水一般。

“我沒你想的那麼神通廣大,我其實也不?知道唐大俠是躲在此處養傷,隻是我知道你在暗中找唐約,今日又看?到何旋去找你,我見你出門,就猜測你是去明郭街找唐約,所以就提前過來了。”

“明郭街上那麼多的房間?,你若是不?跟蹤我,又怎麼知道唐約就在這一間??”

梁挽攤手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啊,我一間?間?看?的。”

我麵無表情地看?他?,他?倒有些無奈道:“小聶,我可?是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這個房間?的,很辛苦的。”

……你提前趕來,還有時間?優哉遊哉地一個個找唐約,這是何等?輕功和速度,你還好?意思在我麵前說辛苦?

你這是在凡爾賽吧?

不?管內心翻起怎樣的話浪,我麵上依舊冷靜淡然。

“第一,你還在受考察期間?,叫我聶老板。”

“第二,你來的時候是不?是見了唐約?”

梁挽笑道:“小……聶老板,我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而?且他?走得匆忙,可?能是察覺到了有什麼人要?來找他?。我怕除了你以外還有赫連羽的人在追殺他?,就替他?睡在床上,等?這人過來。”

……我看?你就是在等?我吧?

我笑笑:“說實話吧老梁,他?還藏在這閣樓裡吧?”

梁挽目光平靜道:“我何必在這種事上對你撒謊?”

我迅速集合起了思路,聞出了梁挽在這件事上的味道。

“你不?是怕赫連羽派來的人去殺唐約,而?是怕要?殺他?的人其實就是我,對不?對?”

梁挽見被我看?透了心思,隻苦笑道:“那麼,是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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