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快坐。人已經齊了,叫店家上菜吧。”
吳瑗和鄭誌銳分彆在楊一清的左右手邊落座,時不時向對方打著眼色。
楊一清全當自己沒看見,隻招呼他們吃菜。
“我幼年也是在廣東高官大的,許久不吃當地菜色了。倒是有些想念。”
楊一清一筷接著一筷,動作之間,儘顯利落大方。
吳瑗和鄭誌銳,看他如此模樣,覺得不像是要耍詐,而是真心實意,想要和他們談事兒的。
今日赴宴,所為何事,大家心裡都清楚。
吳、鄭二族倒也不是不願繼續協戰,隻是光讓自己出血,不給自己輸血的事兒,心裡老大不樂意。
飯畢,楊一清讓人將碗碟撤下,換上清茶三杯。
這是正式要商談的節奏。
楊一清小啜一口,緩緩道“吳、鄭二族先前出力頗多,此事汪按察使已經同我提過了。”
他關切地望著二位族長,“先前說定的撫恤,可有發放到死傷者家中?”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兩位族長那是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楊公明鑒!先前汪按察使與我們說好。此次助戰,但有死傷,一應用朝廷定下的銀錢撫恤,絕不虧待!”
“可這都過去多久了?連個影兒都沒見著!”
鄭誌銳說起來就氣。
他指指吳瑗,又指指自己。
“鄭家此次傷了百餘人,死不見屍的更多。族人日日都劃著哨船,在屯門島一帶尋人。吳家亦是如此!”
“我二人身為族長,心懷愧疚,拿了族裡的公中錢,先貼補給了他們。總不能見那些孤兒寡母的,活不下去吧?”
楊一清聽得很是認真,不停點頭。
“此事我知曉了,容二位族長寬限三日。三日內,我定將所有撫恤,送往二位家長。”
吳瑗和鄭誌銳顯然有些不信,他們和官府打交道的時日可不短,知道碰上銀錢,不跟自己要,就已經不錯了,還送上門來?
開玩笑呢!
不過倒也勉強願意給前閣老一個薄麵。
二人雖然麵色難看,卻也應了。
隻是言語少了許多,語氣也淡淡的。
楊一清笑嗬嗬地道“不過除了當初說好的撫恤外,我另有一物,要相贈於二位族長。”
他站起身,親自揭開兩塊匾額上蓋著的紅布。
落日餘暉映照在八個碩大的描金字上,璀璨耀眼得很。
鄭誌銳眼尖地看到,匾額上八個字的正中間,加蓋了一方印。
正德禦筆之寶。
吳瑗揉了揉眼睛,再用力眨了眨。
鄭誌銳嘴巴大張,情不自禁地站起來。
“禦、禦……陛、陛下……”
楊一清頷首笑道“我將二族壯勇奮力殺敵之事,上奏給了陛下。陛下大為感動,是以賜下這兩塊匾額,以作嘉獎。”
吳瑗顧不上楊一清還在邊上,眼睛裡就隻有匾額。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衝過去的時候,還把楊一清撞去了一邊。
伸出去的手,想摸,又不敢摸。
在身上用力擦了擦後,才分外小心地輕撫。
“老鄭!老鄭!是真的!真的!”
鄭誌銳已經激動地完全說不出話來。
禦筆親題,禦賜匾額!
這不得掛在家門口,讓每個從自家經過的人都瞻仰一番?!
不不不,還是放去祠堂,讓列祖列宗都知道知道,也好讓他們高興。
楊一清含笑望著二人,靜靜地等待兩位家主平靜下來。
匾額之事,他從未向陛下提及,是陛下主動做的。
本來還以為,陛下會賞賜些實物,不過顯然陛下是明白地方望族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楊一清開始期待戰事的結束,等自己入京後,等著自己的,又會是什麼呢?
拭目以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