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一清的催促下,匾額很快就做好了。
他特地選了個黃道吉日,在城中最好的酒樓,宴請吳、鄭二族的族長。
楊一清沒有擺什麼官架子,早早地就先在酒樓裡等著了。
這回是他有求於人,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難免讓人心裡有芥蒂。
若是因此,導致商談不成功,那就是大錯。
眼下這個情況,麵子都是次要的。
甚至楊一清都做好了,對方不給自己麵子的心理準備。
對方是廣東望族,經營地方久矣。
甚至有時候,他們的話,要比官府更有用。
上次一戰,中國輸的太慘了。
征召來的民壯,死的遠比官軍還多。
對於吳、鄭二族,這次願不願意繼續提供協助,楊一清心裡是沒底的。
他自然可以憑借官威,以勢壓人。
但這不是楊一清的行事風格。
楊一清希望,雙方這次的會談,能夠獲取成功。
哪怕隻願意提供最小的幫助,他都很滿足了。
地方望族,大都有自己劃分好的勢力,也更容易滲透到民間去。
保不齊,他們在佛郎機那邊,就有自己的人。
猶如東邊沿海的倭寇。
不過一彈丸小國,哪裡就有這麼多的番國海賊。
其中有多少,是過不下去的沿海漁民。
又有多少,是當地望族的監守自盜。
考慮到吳家、鄭家,過去就一直和佛郎機有商業往來,楊一清就不想失去這個盟友。
哪怕最終沒能談妥,不得罪人,把助力往對方那邊推,就算是贏了。
楊一清知道,自己當然可以用通敵之罪,滅其滿門作為要挾,令二族同意。
然後呢?
整個廣東省,就隻有他們兩家和佛郎機有關聯嗎?
還是將廣東省都犁地一樣,犁一遍?
宸濠之亂後,遭受禍亂的地區,至今民生尚未恢複如初。
今年又多地經受水災。
楊一清不欲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火上澆油。
一切以穩妥至上。
在等待的時間裡,楊一清不經意地掃過靠在角落的兩扇匾額。
匾額用紅布蓋了起來,看不到裡頭的描金大字。
“主人,吳鄭二族的族長來了。”
楊一清點點頭,示意仆人將他們領進來。
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將麵上不合時宜的表情都收起來。
吳瑗、鄭誌銳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已經傳遍廣州府大街小巷的前內閣大學士,用溫和、親善的神情望著他們。
二人皆是族長,平時私下關係也不錯,此時聯袂而來,自然也有昭示他們已結同盟之意。
——上回協戰出的血,官府還沒給予補償。
說好的撫恤,一直都沒下來,全是他們自己墊的。
難免心裡不爽快。
楊一清銳利的眼神,看到他二人對視一眼後,招呼他們坐下。
“來來,坐。我初來乍到,也不知廣州府哪家酒樓地道。就聽了當地人的推薦,選了這家,也不知合不合你們口味。”
吳瑗年歲比鄭誌銳稍大些,二人便由他為主導。
吳瑗朝楊一清施以大禮。
“楊閣老客氣。”
楊一清擺擺手,“我已非閣臣,莫要如此稱呼。”
吳瑗停頓了一下,試探著問“那……楊公?”
楊一清笑嗬嗬地點頭,“如此甚好,不顯得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