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後怯怯地坐在側位上。正中央空著的是龍椅,坐不了,也不敢坐。
她壓根兒不想參與今日的朝會。拖了許久,才過來。
首輔之言,不可不遵。
參與的朝臣不多,他們與張太後之間,隔了一座屏風。
這次朝議的內容,楊廷和已經通過氣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
蔣冕信心滿滿,就等新帝即位後,允許自己致仕。
這糟心事滿滿的朝廷,他早就呆夠了!
毛紀則是私下問了楊廷和一些事——有關當時在場人員。
聽聞建昌侯也在,頓時咬牙切齒。
“朱家天下,豈有張氏子做主之理!”
毛紀氣得發抖,恨不得現在就衝到建昌侯府,拿著笏板把張延齡給砸死。
用笏板打人,是自古以來的傳統項目了。
楊廷和經過一夜,心平氣和多了。
“且看看今日太後如何應對。昨日我走後,太後與建昌侯有過爭執。”
毛紀了然。
真以為手握太後這張牌,就能高枕無憂?
人非死物,自有七情六欲。
那張鶴齡、張延齡二人,若無太後庇護,早就拉去問斬了。
毛紀裝作無事,同楊廷和一道走。
他低聲問“陛下……果然……?”
楊廷和嘴角輕微扯了一下,似乎在笑。
“維之也曾侍講東宮,莫非不識陛下?”
這麼一說,毛紀的心就安定了。
他把胸膛挺高,預備一會兒見到張延齡就立馬給予痛擊。
張延齡自然是不會來的。
叫他也不來。
天塌下來,自有姐姐給他頂著。自己負責延續張家血脈與榮華富貴就行。
眾臣在殿內齊聚,張太後趕忙賜座。
然後靜如鵪鶉,惜字如金。
楊廷和身為首輔,先起了個頭。
“都議一議吧。”
蔣冕想都不想,“請梁儲即刻出發前往安陸迎興王世子,此乃國是,片刻不得耽誤。”
管誰是天子,自己致仕就是了。難不成還因此殺了自己不成?
毛紀立刻反對,“陛下死而複生,的確詭譎怪誕。可難道此事非神跡?真龍天子,自有天命在身。”
蔣冕看了他一眼,“可太後言說,此子非天子。若是鬼怪附身,你我豈不是助紂為虐?”
他朝張太後拱拱手,“太後乃陛下生母,這天下難道還有認不出自己孩子的母親嗎?”
毛紀被梗的說不出話。
一句話蓋棺定論。
毛紀偷眼去看楊廷和,見他閉目不語,也摸不準對方是什麼意思。
蔣冕見眾人不再說話,很是洋洋得意。
他終於看到了致仕的曙光!
若新君即位,絕不會用自己這背主之人。若一切照舊,陛下也容不得他。
完美!
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太後,也終於發了話。
“蔣卿此言甚為公道。”
然後又閉上了嘴。
到了這一步,一切都塵埃落定。
雖說毛紀不甘心,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上策。
天子是個愛惹事的,執政十六年,就沒有一天消停過。他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
少生事端,社稷安穩。
隻有朱厚照受傷的世界誕生了。
不過朱厚照本人並不想。
人未至,聲先到。
“太後自然認不出朕。她非朕生母,豈能認出朕?”
張太後臉色霎時雪白,立刻又漲成豬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