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這樣一項攸關國計的政策辦法,還是以失敗告終,地方報上來的數據,沒有哪一道、哪一州、哪一縣是準確的,甚至於,比起建隆末期時籍冊上的數據,要少了將近一成。
很怪誕卻真實的一種現象,不到十年的時間,大漢帝國在冊土地,竟然少了一千多萬畝,就仿佛被一頭可怕的饕餮巨獸吞噬了一般
在持續了將近兩年之後,清丈行動終於隨著政事堂一道製令,徹底宣告停止,各地“清丈使”們也都被召回。然後,其中有不少人,都因為貪腐、受賄、瀆職、枉法等罪名受到攻訐問罪,把範仲淹也連累得十分狼狽。
範仲淹想做的、嘗試做的事情,比先帝祖宗,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彆,甚至在目的上,都有相似性與一致性。但為何,最終都以失敗而告終,歸根結底,權威不夠。
範仲淹的名望很高,能力很強,道德品行上更為世人敬仰,但是,對於帝國真正的統治階級來說,這大漢的胙肉,還輪不到你範希文來分。
實事求是地講,有些政策舉措,帝國“三皇”都需要以大魄力、大毅力來推動、落實、監督,範仲淹雖然被委任為尚書令,但來自皇權的支持力度,是很微薄的。
畢竟,皇帝劉維箴信奉的是“垂拱而治”。而範仲淹的這個“淹”字,最終卻淹沒在帝國的權貴階級中,根本掙脫不得。
對於這些,在執政四年之後,在屢次失敗受挫之後,範仲淹已經有所體悟了,並且為改變了一些作風。
正統十年是一個關鍵的節點,在這一年的,因為河北地區連年的旱災,大漢帝國終於又爆發了一場讓人措手不及的叛亂:王則起義。
範仲淹不得不將精力從“自我革命”,轉移到“鎮壓革命”上。同時,由於心態的變化,他不再那般“急功近利”,或者說,他的目標變化了。
他不再嘗試去觸動那些早已根深蒂固的帝國權貴們的利益,他隻是竭自己所能,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從自己的道德忠心出發,為君王社稷,做著一些實事。
但是,這種變化,()
對於其他權貴階級、政治團體來說,有些太晚了,數年積壓的矛盾,也根本沒有緩和的餘地,除非範仲淹下台。
執政之前,範仲淹是名滿天下、眾望所歸的大賢,受到許多人的推戴。但入住政事堂之後,隨著一項項政策,一道道衝突,棄範公去者,卻是越來越多。
吏治上,因為對官吏選拔、培養、黜落以及科舉上的一些嚴格措施與高要求,他得罪貴族、官僚及學閥,對恩蔭製度下手,更徹底將勳貴階層激怒。
稅務上,鹽鐵茶糖土地等一係列加強國家控製的措施,更是讓一乾食利者深惡痛絕。
軍事上,推動文臣入樞,削減軍費,裁減軍隊等方案的提出,又將一大乾不僅限於軍事貴族的軍隊力量給得罪了。
因此,等到正統十一年1052時,範仲淹雖然依舊坐在尚書令的位置上,但他的屁股,卻是越來越坐不穩了。朝裡朝外,反對之聲迭起,而宮內,皇帝的態度依舊那般“從容”。
對於這些,範仲淹不是沒有預感,但他能做的,隻是在其位謀其政,隻是堅守在自己的職位上,同時等待著罷相的一天。
而這一天,的確不遠,就在正統十一年夏初。曆時一年多的王則之亂,終於被朝廷大軍平定,負責平叛的樞密副使、招討使石元孫與河北安撫使敬彥博回朝後,奏捷的同時,也向皇帝稟報了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情。
在對王則黨羽的審訊之中,得知了一件秘事,在王則禍連州縣,聚眾十萬之時,曾與左右言,他們舉事是為活命,朝廷諸公皆鄙,若能打到洛陽,當奉範公為王
這等謠言,明智者都知其愚蠢不實之處,但在此事上,帝國大部分公卿們,都集體“失明”、“失聰”了,於是,大名鼎鼎的範相公,就以這樣的方式,罷相了。
當然,體麵是給足了的,範仲淹是主動告老致仕。
但不管如何,受到這樣的攻訐,以這樣的方式,離開朝廷,對範仲淹來說,也是一種極大的羞辱與打擊。就在當年,便病逝於蘇州的“範莊”之中。
而“範仲淹罷相”,後來也成為了正統朝的一大懸案,懸就懸在,除了石元孫、敬彥博的奏報之外,關於所謂逆魁王則之言,並沒有任何的證據,但他卻實實在在地把一個秉政多年的尚書令給趕走了。
在這背後,有多少人、多少勢力在運作,誰也說不清楚,但必定牽扯到一大批帝國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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