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鼓樓苑胡同,位於鼓樓東側。
南北走向,方言和韓躍民跟著掮客,來到正中間的一處宅邸,大門是西洋式拱券門。
門口,站著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兒,個子不高,穿著棉襖子,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您就是王大爺吧?”
方言衝著這位房主打了聲招呼。
來的路上,掮客就已經把賣主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王大爺的兒子前些年,借著海外親戚的關係,已經出了國,漸漸站穩了腳跟,準備把兩位老人接走,這裡的宅子留著也沒用。
索性賣掉,換一些錢帶去美國。
“進來看看。”
王大爺掃了眼他們的自行車,都是鳳凰牌,滿意地點了下頭,把兩人請到了院裡。
二進院落,占地麵積大概有300平米。
原先的布局是一進院北房七間,筒瓦屋麵,二進院東西廂房各有三間,合瓦屋麵。
但現在看上去卻一團糟。
裡麵的擁擠和混亂,超乎方言的想象。
幾塊板一搭就是個棚,幾塊磚一摞就是個廚房,棚上還有棚,房上還有房,密密麻麻,亂七八糟,有種詭異的協調,亂得很有章法,過道狹窄逼仄,卻給每家每戶都留出了空間。
簡直有一種淩亂的美。
韓躍民跟在王大爺、方言的身後,在宅子裡轉了一圈,真的是大開眼界。
“住這裡的住戶都搬走了?”
方言站在斑駁的木頭窗框往裡看,空空蕩蕩,就剩下一地沒帶走的破碗破罐破花盆。
“放心,都搬走了。”
王大爺信誓旦旦地打包票。
原先住在這裡的人家全都隨廠搬遷,搬去了燕郊的新廠,住上了單位分配的住房樓。
“怪不得,要是沒遇到這檔子事,恐怕這麼多戶不會這麼痛痛快快地搬走。”
方言掃了一圈,確確實實搬了個乾淨。
隻不過,留下一屋子一屋子的垃圾。
“誰說不是呢!”
王大爺說要不是這宅子一直賣不出去,不然早就跟老伴一起出國,和兒子兒媳團聚了。
方言謹慎道:“能讓我看看房契嗎?”
“這個就是。”
王大爺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張紙。
方言接過來仔細查看,房間位置麵積都對的上,看到公章的的鋼印,徹底地放了心。
就怕老頭兒不懂數,把解放之前已經作廢的房契拿出來逗他玩。
“大爺,您開個價吧。”
方言把房契遞了回去,“要是價錢合適的話,我們馬上就可以辦過戶手續。”
王大爺湊到他的身前,“我要1萬3。”
方言麵色不改,和韓躍民對視了一眼。
韓躍民心領神會,唱起白臉:
“大爺,這貴了點吧,團結湖的小洋樓,150平的,也才1萬6出頭。”
“我這可是300平的!”
王大爺回了一句。
韓躍民說:“可您瞧這麼多小屋占了多少麵積,我估摸著得超過一半吧。
“嘿,我說,這難道不是好事嘛!”
王大爺誤以為兩人是某個國營單位的調房乾部,“買下這宅子是給職工分配住房用的。”
“他沒跟您說清楚嘛。”
方言看了眼掮客,“我是給自個買房。”
“你自己?一個人?你一個人買房?!”
王大爺驚了個呆,隨即認真地打量,“小同誌,你真地能掏出一萬多塊?”
“當然,我們大老遠來一趟,可不是為了拿您尋開心。”方言笑道:“我是誠心想買,大爺您也實惠點,給個實在價。”
“是啊,大爺,這年頭萬元戶可不多,能一口氣拿出這麼多錢的人就更少了。”
韓躍民趁機補了一句,“何況買下你這宅子以後,捯飭捯飭又是一大筆錢。”
王大爺左看看他們,右看看掮客,咬了咬牙,報了個1.25萬,降了個500,看著挺少,可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一年多的工資。
而且他們因為是出國,除了帶點隨身的東西,家具等老物件全都免費送給買主。
“要不您再多讓點?”
韓躍民和方言配合唱紅白臉,試圖再砍砍價,但王大爺咬死了1.25萬。
“行,就依您。”
方言做出思考狀假意猶豫半天,最後才鄭重點點頭。
“你真拿得出來?”
王大爺又驚又喜,相比於多個五百少個五百,更想早點把院子出手,趕緊到國外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