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裡,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杜韻茹,彎腰湊過來衝賈旭擠了擠眼,輕聲說道:“愚兄宅子裡還有幾個小婢,若論姿色估計賢弟看不大上眼,但卻是周邊黎峒頭領所獻,想必賢弟卻也不曾吃過這般野味。”說完他又挺直了腰板,恢複平常神態,對賈旭說道:“我看賢弟家眷物什頗多,也需要些時間安置,不如今晚就到為兄宅子中,兄張羅個席麵,為賢弟接風洗塵?”
“如此最好。”賈旭也悄悄地向王少傑擠了擠眼,然後點了點頭說道:“隻是小弟還有個不情之請。”
“哦?賢弟請講?”王少傑說道。
賈旭說道:“我來之前,我家大人一再囑咐,要我到地方之後,務必要與各位同僚搞好關係,和衷共濟。今晚既然是接風,小弟想著不如將城中各位主要官員一並請來,就當小弟與大家見個麵。另外小弟來之前,還在臨安府為大家置辦了些禮物,今晚也一並贈與大家。省的小弟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回頭拜會時,誰先誰後,誰早誰晚的,甚至忘了誰,再犯了說道,就不美了。”
他也歪過身子,悄悄地衝王少傑擠著眼睛說道:“兄且寬心,置辦席麵的費用,弟是絕不會讓兄吃虧的,兄的禮物,也保證是最大的,一定讓兄滿意!”
聽到這裡,王少傑假怒道:“這是什麼話!賢弟是見過世麵的,考慮得果然周全,而且既然是丞相大人囑托,兄又豈會差這一頓飯錢!就這麼定了,弟隻管安置部屬,今晚愚兄做東,為你將全城有些頭麵的人都請來,定要把這接風宴辦得風風光光的!”
賈旭聞言衝著王少傑長揖在地,說道:“那就多謝王兄了!”
賈旭並未讓家眷部屬下船,他突然來就任,原宜倫知縣邵英華,還帶著自己的家眷住在縣衙後宅,難不成馬上把人趕出去?他隻是將自己的親衛分作三組,兩組提前上岸,依計劃自去行事,自己帶著餘下的三十人,看著天色漸晚,才直奔州衙赴宴。
宜倫城不大,總計不過一千餘戶,五六千人口。由於海貿興盛,瓊州島作為南海航線上的重要中轉站,海船多到島上補給、維修、躲避風暴,但大多去的是瓊州府。宜倫雖然也有獅子石這樣的絕佳良港,卻因為位置較偏,並沒在興盛的海貿中占到太多便宜,建城幾百年來,一直都是這般半死不活的樣子:城裡一條青石路都沒有,全是土道,不下雨時行人走過揚起漫天黃沙,下了雨則是遍地泥濘,讓人難以下腳;道路兩旁俱是些低矮的土房,間或有些竹屋,也都是東倒西歪,參差不齊,毫無規劃;縣城甚至都沒有城牆,可能是沒錢建不起,也可能是沒這個需求,就這破敗的樣子,強盜真來了也得哭著走,花錢建那勞什子做甚?若是真有賊人來了,要論饑寒交迫、窮凶極惡,那還真不一定誰搶誰呢!。
縣裡的百姓多為曆代犯罪、貶黜之人的後代,說起祖上,大都抬頭挺胸,畢竟真的闊過,隻是到這裡來時,各個是身無分文、哭哭啼啼。運氣好的,幾代人下來努力經營,能稍置些產業——或是城外幾畝薄田,或是城內一張沒什麼人光顧的門店,僅以糊口。運氣不好的,免不得男子為佃、女子為婢,依附於當地幾個大戶為生。
更多的人,因家中當官的犯了罪、受了牽連,舉家流徙至此,養尊處優的身子受不住這瘴癘之鄉的考驗,不需多少時日就病的病死的死,隻剩一兩個遺孤,一邊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裡艱難求生,一邊思憶著祖上的榮光。
而縣裡的幾個大戶,無不是曆任知軍事留下的產業。他們本就是朝廷派來監視這幫罪人之後的,做些欺壓良善的事,正是應有之義。再加上天高皇帝遠,不利用手裡的權利置辦些產業,又怎麼對得起自己千裡迢迢跑到這裡做的這個鳥官?
所以城中百姓對於官府哪可能有什麼好感,連帶著對鮮衣怒馬走在街上的賈旭一行人也都報以仇視的目光。你看這幾個人光鮮亮麗、細皮嫩肉、趾高氣揚的樣子,肯定是朝廷新近派下來的鷹犬,怕不是又要巧立名目刮地三尺,呸,以後生孩子肯定是個沒屁眼的。
賈旭看著沿途街邊寥寥路過的行人各個不善的神情,心知當地百姓已經積怨甚深,但他又何嘗不能因勢利導,達到自己的目的?
而到了州衙,在一名小廝的帶領下直入後宅,卻發現這州衙四圍的高牆之下,彆有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