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士兵的意誌力是一種極大的考驗。
拂曉時分,賈似道也親自統領援軍到了城東南。堂堂大宋右丞相手持寶劍滿身血跡,卻臨危不懼一臉堅毅,很是給守城將士以震撼,著實大大鼓舞了一波士氣。
尤其是聽隨行的校尉說右丞相還在城中親手格殺了一名四處作亂的蒙古精銳。什麼六名親衛都不可敵,被那蒙古精銳殺的五死一重傷,丞相為救愛子,大發神威,各種細節繪聲繪色的,更是讓在場的諸將領感歎丞相能文能武,怪不得深受皇帝信任,委以主持抗蒙大任。
賈似道從容自若的坐鎮期間,有條不紊的不斷調派城內四處援兵到來,讓宋軍在十分艱苦的情況下頂住了城外蒙古軍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而大將高達卻心急如焚,畢竟這裡是他的防區,頂在前麵的大半是他從漢陽帶來的兵!
他看著穩如泰山的賈似道,幾次想要進言,卻始終猶豫著不敢上前。
身為在前線帶兵的將領,對大宋以文製武的傳統,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爽,尤其是如今國戰當前,武將的地位陡然提升,對文臣的態度更是不屑。
高達自恃武勇功高,對這個之前一直在兩淮負責屯田的新任統帥很是不恭,覺得這個皇帝的前小舅子不過是一個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廢物而已。
前段時間賈似道前往高達負責的漢陽督戰,高達曾當麵嘲笑他“你一個戴高帽子(多在宋代文臣中流行的高桶東坡巾)的能乾什麼?”在口頭嘲諷之餘,每一次與蒙古軍隊交鋒,高達都派人前去邀請賈似道出場,如果賈似道拒絕,就讓部下到他的衙門口起哄。
在他的帶動下,像曹世雄、向士壁等其他將領不僅始終保持著“強勢圍觀”的態度,甚至連日常軍務也不向賈似道彙報。最終還是在兩淮曾和賈似道配合共事過的呂文德看不下去了,派出自己的親兵到賈似道的衙門外戒嚴,嗬斥高達的部下:“裡麵是大宋的宣撫,你們怎麼如此大膽?”為賈似道解了圍,這場鬨劇才算過去。
如今自己奉朝廷的將令率軍進了鄂州城,被分配到正麵地形最廣闊、蒙古軍攻擊最猛烈、曾經被攻破過一次、受損也最嚴重的東南城牆防務,擺明了就是賈似道在整他。
而今日賈似道借守城牆缺口之機消耗他嫡係兵馬,更是明目張膽的公報私仇!
可是如今滿城文武俱在此處,自己一個客將要是敢上前要求把自己的兵撤下來,賈似道就敢當場以怯戰之名下令斬了自己!
正火急火燎不知所措之際,副將邛應將高達拉到一邊,指了指賈似道身後的一名少年,低聲耳語了幾句。
高達會意,去求平日還算相熟的張勝。很快,張勝將賈似道身後那名少年——右丞相的公子賈旭請到了左近一偏僻處,與高達見麵。
過了一會兒,賈旭回到賈似道身邊,尋了個時機,輕聲說道:“大人,對於前方戰事,孩兒有些看法。”
賈似道看也不看賈旭一眼,先是從喉嚨裡吐出一個“哼”字,然後直接說道:“是彆人教你來說的吧?”
賈旭十分尷尬,卻依然硬著頭皮說道:“孩兒不敢欺瞞大人,確實是有人所托。隻是孩兒覺得單純從軍事角度來看,卻也有些道理,與孩兒自己的看法不謀而合,便想著應該向大人稟報一二。”
賈似道轉過頭盯著他,厲聲質問道:“此戰乾係鄂州存亡,如此軍國大事,在場諸位都是朝廷大員、功臣宿將,尚未多言。請問你姓甚名誰,官居何職?有何資格在此置喙?”
周圍人的目光紛紛轉過來。而賈旭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訓斥,一張臉漲的通紅,卻也不敢忤逆賈似道,隻得下跪叩首告罪道:“孩兒不敢。”
賈似道又從喉嚨裡吐出一個“哼”字,然後卻話風一轉,說道:“不過既然是你也覺得有些道理,那你且將“你的道理”說出來聽聽。國事如此,任何人都可以獻計獻策嘛。”
賈旭直起上身,看了一眼倨坐的賈似道,也沒有站起來,而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說道:“我軍將士死戰不退,扼守城牆缺口,其勇可恃,其誌可嘉。但是當前地勢不利,如此傷亡甚重。他們都是大宋的好男兒,鄂州城不知還要守多久,少些損失,才能更加確保城池不失。孩兒建議,將扼守缺口處的將士們撤下來,在城牆內組織人馬設多重屏障,放蒙古蠻子從缺口處衝進來後再行阻擊。缺口寬窄隻十丈餘,自缺口入城,騎兵一次不過十餘騎,步兵不過二三十人,而受我三麵圍攻,殲之不難,我軍亦可大大減少將士的傷亡。同時調集物資從兩側運上城牆,向中間缺口處投擲,將其堵塞,使敵徹底喪失入城希望,至那時其自會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