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眼下有事迫在眉睫,棲真倒想一探究竟。
一個時辰後,天色徹底暗下,隻餘天上彎月。
棲真獨自走在闃無人聲的宮闈,原本還好辨識的道路已然模糊不清,所有白日裡的焦慮被成倍放大。
她敢夜探,便是料到這種情形,即使心裡承受巨大壓力也不敢打火,任上次走過的宮道像遊戲地圖一樣在腦中展開。
有人說男人靠方位辨識方向,女人靠地標物。
棲真不是!
她靠直覺。
隻要走過的路,她就有信心一鍵複製。
到了上次藍心出示過腰牌的那道宮門處,三三兩兩的守衛正要撤下,棲真隱蔽在樹叢裡,覺得袖中從藍心那兒偷來的腰牌可能用不上了。
一直站到一眾燈籠遠去,她才快速閃進宮門。
門後便是煙冷爐香園。
森森衫林萬籟俱寂,偶爾幾聲夜梟啼鳴讓人膽戰心驚。棲真不敢走大道,隻沿著大道方向在林中穿行。
遙遙見林子儘頭拔地而起的宮牆時,發現門口還有宮人駐守。她估了下時間,知道自己腳程快,現下還不夠晚,於是在林中悄無聲息地坐下。
她必須耐心等待。
棲真在林中蟄伏很久,說真的,同樣是等待,她喜歡目標明確,伺機而動——比如現在;而厭惡被人晾在一邊——比如太子給予她的“被動”。
白日心情喧囂,此刻在烏漆嘛黑的樹林裡,她倒能冷靜下來好好思考。
但凡求不動人辦事,無非兩種:要麼事不夠重要,要麼人不夠重要。
她求太子之事,關乎其弟安危,所以不會是第一種,那問題必然出在求的人身上。再怎麼匪夷所思的事,換皇帝或大神官來說試試,太子會不重視?
棲真歎了口氣,還是她太過人微言輕了。
當務之急,得摸清這位太子殿下的路數,想辦法在他身上施加影響。
可這位太子殿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棲真腦裡不由浮現出一張器宇不凡的臉,明明雙眉斜飛入鬢,跋扈的傲意卻被下麵一雙眼睛鎖住。
笑起來,那眼可醉春風十裡,但她覺得都是表麵。春風一過,他定定看著你,你心亂神迷,他泰山不動,下麵可深得很呢。
像太子這般身量和感覺的異性,素來是棲真避之不及的類型,但現下真叫沒辦法,內心再想逃避,她都不得不緊緊貼上去。
此地侍從大概是整個皇宮最後撤走的一批,棲真等了半個多時辰才悄然起身,找到上次爬過的白果樹,從籃子夾層中取出用扯下的床單做成的細長繩索。
爬上樹,將繩索綁住結實的樹枝,棲真縱身一躍,從樹杈跳到宮牆上。
沈蘭珍身型小,分量輕,這一躍沒發出多大聲音。
一上牆頭,棲真反身抓住繩子滑下去。
上次在樹上那會兒不是白坐的,她早把牆後情況摸清。正中是護神大殿,殿後房舍若乾,東西兩翼各有一座配殿。在大殿與右配殿間蜿蜒著一條上山小道,想必是通往皇崖山的。
晚上包裹宮殿的紅色極光比白日還要亮堂,棲真貼著建築陰影一路來到山門處,循路上山。
山路修得齊整,不難走,但山高,一時半會兒看不到頭。她快速登山,行至半山腰,忽然發覺不對勁。
前麵有微弱熒光,忽閃忽閃……
什麼東西?
一路行來昏黑晦暗,此地卻光亮些許。
棲真擦汗駐足,凝神細瞧。
前方出現一道山門,詭異的是,那門從上至下布了一片海水般波動的透明藍光。
這應該就是藍心提到的皇崖塔結界!
棲真找來一根樹枝,伸手戳了戳,原本還算透明的藍光層立刻起了變化,光層正中浮現一道不再透明、以藍色為底、一人高的長方型格子來。
啪啪啪,格子正中出現一句話:怕死我?
棲真瞪眼,什麼東東?
那話閃了閃消失不見,浮上一句新的:我兒寧!
棲真不解其意,有些無措,小心翼翼往前探,想試試能不能穿過去。
誰知觸到光層,就聽觸電般啪的一聲,指尖傳來劇痛。
來不及收手,光層從上至下波光一閃,一道刺眼激光迎麵射來,虧得棲真往後一仰閃得快。
沒時間思考,緊接著又是啪啪啪三道激光猛射,棲真就地一滾,原本站立的地方火花四濺。
直到她滾出三米開外,長格才收住不再攻擊,又恢複初始看到的透明藍光層。
棲真起身,嘶地輕呼,剛才情急下一番騰挪,好像扭到了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