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1 / 2)

津島修治來到這個地方已經快三個月了,期間,神之邸一位失去孩子的女性信徒撫養他,對方教會了他沙民民族特有的語言,並把他當做親生孩子一樣,時常關注他的生活起居。

津島修治在心思肮臟的父親身上見慣了人心涼薄,他本該清醒的麵對糖衣炮彈,卻也很難欺騙自己的內心,因為他得到的早已比失去的多。

仔細算算得失,他脫離了他的父親,可這很難說不是一件好事,他也得到了正常的身份,他甚至得到了對方鄭重許諾的自由。

多麼可笑……他們在說自由。

他本想嘲笑,可是卻找不出說謊的痕跡。

這群虔誠的信徒,他們將這位突然冒出的神明視作天,無比確信著神的存在,最為可笑的是,他們認為神明像是人愛子一樣愛著祂的子民。

明明隻是一個沒由來的夢境,首領卻毫不猶豫的承包了眾多無家可歸的孩子的未來,並許下諾言:“我們在孩子們身上付出的一切,並不是以自由為代價。作為綠洲之主的代行者,我們不會向你們收取任何報酬。”

這聽起來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有不少附近的居民將養不起的孩子扔到這裡來,太宰治幾乎每天都能看見有許多瘦骨嶙峋的孩童被帶進來。

但是彆以為這裡是善堂,雖然對於孩子們來說的確是,但對居心叵測的成年人來說並不是這樣。

以前,有人把大量的孤兒送進來,試圖聯係後者裡應外合顛覆他們,結果絕大多數孤兒都臨陣倒戈,最終被輕易鎮壓。

津島修治和照看他的前沙民一族住處都沒有深入腹地,他們生活在這片大的驚人的綠洲的周圍地帶。

據說【無名的狂信徒】最初的成員在首領的帶領下走進了綠洲深處,向綠洲之主獻上信仰,這才有了現如今的繁榮。

按常理來說,這種無根基的組織很難保護住他們的基業,更彆提他們守著的不是什麼爛大街的東西,而是被傳的神乎其神的寶物。

即使他們當中疑似有一位超越者,也擋不住四麵八方的敵意。

但是不知為何,眾多覬覦寶物的人達成了一致,選擇和平分享這份天賜的寶藏。

*

當照顧津島修治的人告訴他,他可以重新選擇一個名字之時,他正式為自己選定了“太宰治”這個名字,既象征嶄新的未來,也是為了與過往徹底劃清界限。

從此以後再也不存在什麼津島家的幼子,也不存在什麼津島修治,隻有太宰治。

他賦予了自己一個新名字,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個影響足夠重大的選擇——在此之前,他沒有自己選擇命運的資格。

也是在這時,他對於【虛無】有了一種較為清晰的感知,他感覺自己好像觸摸到了一扇門,想要進入,又不得其法。

他透過重重障礙看向最中心的神樹,後者搖曳著枝條,至今仍在向外伸展,不斷消滅著一片又一片的沙地,這也是人數不斷增加卻從沒有出現空間緊張的原因。

直覺告訴他,也許祂會有答案。

但像是太宰治這樣的外人,是不被允許接近神樹的,也幾乎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潛入,虔誠的信徒們為了防止有人心懷不軌冒犯了神明,將以神樹為中心,方圓百裡內的區域都設置了警戒線,若有不明飛行物未經許可進入,就立刻將其擊落。

過去其他國家短暫的占領這裡時,都是想著先拿到所有權再說,並沒有鋌而走險的亡命之徒有所防範,或者說,他們巴不得有人幫他們測試冒險踏入未知區域的後果。

而信徒們則斷然不可能放任外人褻瀆他們的神明,他們就像被馴養的惡犬,隻對特定的個體忠誠溫馴,對於膽敢侮辱他們信仰的人,都是粉身碎骨亦不足以停歇。

不是沒人對神明嗤之以鼻,但信徒們想要遵循祂的意誌,對於質疑不予理會,隻是沉默的踐行祂的意誌。

“綠洲之主在上,我們傳播您的謙遜與仁慈。”身披灰袍的首領在眾人禱告時如此說道。

*

好在太宰治本就是被作為下一代培養起來的,在他屢次為首領出謀劃策,令諸多無信徒或異教徒自願回歸綠洲之主的懷抱之時,首領給了他與神樹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首領是個年近四十的男人,在太宰治向他索要報酬之時,他隻是深深的看了太宰治一眼。

他的眼神給太宰治一種怪異的感覺,好像他不止見到一個像太宰治這樣的人。

“去吧,孩子,不知道怎麼活下去的話,就去覲見神樹吧,如果你足夠幸運,祂會告訴你答案。”

太宰治說:“您就不怕我對神樹不利?”

信徒們幾乎從不向他索取,隻是一昧的給予物質與溫情,對於這樣一群人的首領,太宰治很難沒有一絲敬意。

首領毫不在意的笑了,他沒有再看太宰治,隻是用輕的聽不清的語氣說道:

“我從不懷疑被祂看中的人。”

太宰治心想,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

他第一次踏上這個地方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有人在注視著他,不……這不一定是人,或許是,一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