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慶枕在明遙妹妹肩頭。
紀明遙摟住她,忽然說:“怪不得。”
“什麼‘怪不得’?”寶慶忙問。
“怪不得我們老爺那般坐不住。”
紀明遙笑了笑:“想來,他從小是國公之孫、國公之子,祖父和父親都大權在握,獨他雖任右都督,權勢卻日漸稀薄。他看著齊國公立功封爵,把女兒嫁給了陛下做皇後,自家卻因先皇後去世,夫人連宮裡都不大去了,他怎麼能甘心呢。”
雖不如廣宜公主府一日之間從天至地那般明顯,但從她來到這個世界,至今十六年,安國公府的威勢的確在緩慢下滑。
或者說,不止安國公府,所有勳貴家的地位基本都在下滑,幾乎無有例外。
“可他又不似公主是順勢而為、謀定而動,隻知亂來。”紀明遙懶得多說這個人。
就算撇開一切感情因素,她也不認為安國公所作正確。
寶慶當然也清楚安國公的打算。
她忍不住又一歎:“正是因為他,所以我娘不讓我把這話告訴你娘。明遙妹妹,你也彆和姨母說去,隻說是我想你了,所以趕著來看你。”
“不說。”紀明遙答應,“讓太太知道,也隻是多添一重擔心。或許還會讓他以此為難太太,讓太太找咱們做什麼。真有變故,他才不會顧在太太的情分上對你我留手。反而你我好著——尤其公主越好,太太也多一條路。你請公主放心,我不會說。”
寶慶沉思半晌,也說:“怪不得呢。”
這回是紀明遙笑問:“什麼‘怪不得’?”
稍有猶豫,寶慶才說:“怪不得我娘從前說你心寬又、又心冷,生在安國公府,真是可惜了。”
“但我娘說這話的時候真是在誇你!”她忙忙地找補,“真的!”
她說:“你知道,她們大人有時看人看事和咱們完全不一樣!”
心寬又心冷嗎。
品了品這幾個字,紀明遙笑道:“我心冷不冷,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的手冷了!”
她對準寶慶姐姐的胳肢窩就動手!
“啊!”寶慶防備不及,被她得手,立刻尖叫起身,“你個壞丫頭!!”
論力氣和體力,紀明遙當然不是寶慶的對手。寶慶隻用了三五分力,就很快讓她兵敗息鼓。
“好累!”紀明遙拿手帕給自己扇風!
今天的運動量夠了!
“你那得扇到什麼時候去?”寶慶下床給摸來扇子給她扇,一麵問,“再快些還是慢些?”
“正好、正好!”紀明遙趕緊躺好享受。
但看她發絲都被吹起來了,寶慶還是稍稍放緩速度。
“忘說一件事!”
她突然想起來:“你知不知道,陛下和淑妃娘娘曾想讓妹夫做二公主的駙馬?”
“嗯?”紀明遙半坐起來問,“隱約聽過。怎麼了?”
她知道但從前沒在意。
如果皇帝和淑妃真執意要讓崔玨做駙馬,一開始就不會有安國公府的事。而以這兩位疼二公主的程度,若是二公主執意要嫁,崔玨就算已經定下親事,也能讓退了。
現在崔玨都成婚了,應該,更不會有問題了吧?
“我自己想了有兩三天了,連我娘都沒說。”寶慶也不大拿的準,“那天二公主和我總共也沒說幾句話,倒有三四句是問你。問你和妹夫成親之前見過沒有,好不好,我都糊弄過去了。我本以為這是陛下和淑妃娘娘讓她多提崔家,可回想起來又總覺得不對勁。”
“除了這些,還有嗎?”紀明遙忙問。
“沒有了,”寶慶又仔細想了想,確定道,“一共就三句。”
她就詳細地一句一句說:“第一句,她問我:昨日崔翰林和紀二姑娘成婚,你去看了?我說去了;第二句問:崔翰林遠行一年,今日才成就好事,不知成婚之前與二姑娘見過幾麵?我說是不算多;第三句就問,你可知他二人好不好?我說新婚燕爾,自然是好的。”
紀明遙又慢慢滑在枕頭上,仔細琢磨。
看她不熱了,寶慶就停了扇子。
又見她想得兩眼放空,寶慶不免好笑,便說:“我看你也不必太擔心了,她真有那意思,還等到你們成婚嗎。”
“我也是這麼想的。”紀明遙打了個哈欠。
運動太劇烈,又躺了這麼長時間,有點困了。
“這才多長時間,妹夫就這麼讓你牽腸掛肚的舍不得了?”寶慶不禁問。
“不是牽腸掛肚他。”紀明遙又打了個哈欠,“是我在想,若是宮中強令他休妻再娶,我該怎麼走才能沒那麼丟臉……”她問,“陛下和淑妃娘娘應該不會要我的命吧?”
曆史上是有先殺駙馬元配再讓人娶公主的事啊。
她不評價這些權勢糾葛愛恨情仇,但不想做這倒了八輩子黴的元配。
“怎麼會!”寶慶驚得一笑,“你也想太多了!”
紀明遙眼皮發沉,懶得張嘴。
寶慶自己又想了一想,也歎:“可你這憂心也不是全無道理。像我,都說我在外麵橫行霸道,可到了宮裡,再怎麼不耐煩也得忍著。真是人比人,就總覺得自己過得還沒那麼好——”
可她偏頭一看,明遙妹妹竟要睡著了??
“哎呀,彆睡!”她趕緊推人起來,“我好容易來一次,下次又得十天半個月才來呢,你就睡覺?”
“不睡……不睡!”紀明遙強行睜眼,讓自己坐起來,靠著床頭。
寶慶又倒一杯茶,塞在她手裡:“快喝兩口精神精神。”
紀明遙就低頭喝茶。
正事都說完了,寶慶擠在她身邊,嘻嘻笑說:“還沒問你呢,成婚三四天了,妹夫和你到底怎麼樣?我看你們是拉著手去的,妹夫還吃我的醋,他是不是對你還不錯?”
“姐姐都看見了還問!”紀明遙把茶杯塞給她。
寶慶放了茶杯,又打量她一回,笑道:“我看你隻戴那兩根簪子,就知道你過得還算自在了。”
明遙妹妹躺得鬢發微鬆,衣衫也亂了,不免讓她更詳細問:“那件事——”她半遮半掩地說:“是不是話本子裡寫的,索求無度——”她推著明遙妹妹問:“本來我還沒這麼想,可今日看了妹夫的情狀,怎麼和以前全不一樣呢——”
紀明遙拉開了被子。
她鑽了進去。
“你說呀!”寶慶把裹成一團的明遙妹妹推來推去,“就這麼小氣,一個字也不肯和我說?”
“你見色忘義!”她佯怒!
被窩卷兒自己動了動。
紀明遙露出半個額頭,聲音從裡麵傳出來,隻兩個字:“挺好。”
“什麼挺好?”寶慶再接再厲!
但紀明遙又把頭一縮,直接裝死,一個字都不說了。
怎麼說嘛!
難道說除了新婚夜那一次之外,她和崔玨還再沒有過嗎!
寶慶姐姐肯定會問是不是崔玨不行!
她還要替崔玨解釋他行!
這怎麼解釋啊!!
啊啊啊啊!
知道明遙妹妹的嘴有多嚴,寶慶隻能放棄。
“時辰差不多了,”她給被子卷放到枕頭上,笑道,“我走了,你彆送了。妹夫婚假之後再來找你!”
“嗯!”被子卷說,“姐姐慢走!”
寶慶笑著出至院中,和青霜說:“快去叫你們姑爺回來吧。”
……
崔玨終於回到了他與夫人的新房。
臥房內,床帳半掩,被褥淩亂。
夫人胡亂裹著一床被子睡在他的枕頭上。她鬢發散亂,伸一隻手在外,兩頰睡得發紅。
崔玨輕輕坐在床邊,握住夫人出了微汗的手,給她鬆了鬆被子。
“嗯……”紀明遙發出一聲輕哼,熱得把另一隻手也甩了出來。
大片雪白中一點薄紅進入崔玨眼中,他喉間頓時發緊,忙看向彆處。
床內,夫人枕邊,正一橫一斜交疊放著兩根玉簪。
崔玨瞬時站了起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