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暖帳,曳曳的燭火燒了一整夜。
薑雲歲一夜都沒有睡好,她有些睡不著覺,閉上眼睛滿腦子也是明天的喜宴。
想到阮洵期院子裡她和他一起養的那條小狗。
等明年開了春,小狗狗說不定也有自己的狗崽崽了。
薑雲歲還想養兩隻性情乖巧的貓兒。
在院子裡搭一個藤架秋千。
她想著這些沒頭沒腦的小事情,漸漸陷入了昏昏沉沉的夢境裡,卻做了些瑣碎的夢。
那時候也是六月初夏,天氣才剛剛變得炎熱起來。
從她在岑家的湖裡,眾目睽睽下被宋硯璟抱出來,風言風語就從未停過。說她是故意在算計宋大人,又說她這個小郡主野心十足,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有一個青梅竹馬的裴聞還不夠。
偏偏還要故意去招惹宋硯璟。
她悶在郡王府裡,不肯出門。
薑敘白每日都臭著臉從外邊回來,有時候臉上還有傷,一看就是在外邊和人打架了。
薑雲歲為了止住外邊那些難聽的流言,才起了招贅的心思。
炎炎六月,她托的媒人將阮洵期帶到了她麵前。
薑雲歲沒什麼心思,看過他的樣貌,又聽媒人說他是個文靜的讀書人,問過他的意願,很快就與他定了婚。
夢裡的畫麵像被砸碎的瓷瓶。
一片一片的散落。
她和他訂婚那日。
還有人在郡王府門前鬨事,侯府的馬車不小心衝撞到了王府門前的提親隊伍,馬蹄差點就要從人身上踩過去。
坐在馬上的男人,一臉冷凝之色,高高在上睥睨著倒坐在地的人,陽光灑滿的臉龐似有似無透著鋒利的戾氣,下頜線條繃得很緊,像一把冷冷的刀。
他麵無表情,微動唇角:“抱歉。”
毫無誠意。
語氣有著旁人聽不懂的深意:“你們可都要小心點啊。”
薑雲歲不知道還有這段意外,她在夢裡就似旁觀的遊魂,看著裴聞臉上冷峻的表情,下意識打了個寒噤,後背發冷。
隨後她就被驚醒了。
宜春趴在拔步床邊守夜,聽見姑娘醒來的聲響,也睜開了眼睛,“郡主,您醒了嗎?時辰還早呢。”
離天亮也還早。
得再過一個時辰,才會有喜婆她們來給郡主梳妝打扮。
薑雲歲撐著手臂慢吞吞坐起來,剛睡醒臉上的氣色微微泛紅,蔥白的手指攥著身下的床單,“宜春,我做了個夢,有點害怕。”
宜春記得郡主有好長一段時日沒有做過噩夢了。
先前頻頻被夢魘住,睡不了一個安穩覺。
“奴婢去給您煮一碗安神湯來。”
“不用了。”薑雲歲叫住了她,“你就待在我身邊陪陪我。”
宜春蹙著眉頭,麵露憂色,“郡主真的不睡了嗎?”
薑雲歲還是搖頭,“不睡了。”
若是再夢見裴聞,夢裡他那道眼神實在太可怕了。
她寧肯不睡,也不想再夢見上輩子的事情。
於她而言,都已經過去了。
已經過去了的事情。
她就不該再往回看。
薑雲歲披著衣裳下了床,天氣暖和,屋子裡先前又鋪滿了柔軟的地毯,光腳踩在上麵也不會覺得冷。
她走到窗邊,支起了窗扇。
夜色裡,月光如注,繁星點點。
明日應當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薑雲歲倚在窗邊靜靜吹了會兒夜風,她望著掛在枝頭上的圓月,聲音很輕:“我應該回王府出嫁的。”
宜春上回也見著了郡主在床上咳血不止的模樣,她勸道:“那名道士說的話卻是不錯的。”
郡主魂魄不穩。
若非侯府風水好,能鎮得住魂。
想來王妃也
舍不得郡主在侯府住這麼久。
薑雲歲也就值輕聲的抱怨這一句,她知道母親她們都被她上次咳血給嚇住了。
可是離道士說的時日,也不剩多久了。
她已經在侯府住了快要兩年,搬回去也沒什麼要緊。
薑雲歲一想到回門之後,她還要在侯府住三個月,就頭疼。
她又說:“宜春,明天應該很熱鬨吧。”
宜春點點頭:“嗯!王爺和王妃請了許多人呢,還有侯府的客人,給郡主道喜的客人,應是不會少的。”
薑雲歲既不喜歡熱鬨也不討厭熱鬨。
但是小女郎新婚,哪有不想要人多的呢?
都盼著歡歡喜喜、熱熱鬨鬨的。
薑雲歲的心情好了點,宜春幫她關了窗戶,擋住了風。
饒是如此,可能她還是被那個夢嚇得心神不寧。
“宜春,我有些不安。”
“郡主是害怕嗎?”
要當新娘子了。
興許都會有些怕的。
薑雲歲說不上來,她這心裡就是沉沉的,說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安。
—
天色還沒亮。
喜婆就到了郡主的院子門外候著。
宜春聽見叩門聲,不慌不忙去將她們都迎了進來。
薑雲歲被她們按在梳妝鏡前,任由她們打扮自己。
“郡主底子好,稍稍打扮就比畫裡的天仙還好看。”這話還真不是她們在恭維小郡主,鏡子裡映著的女郎,五官精致,白玉無瑕的皮膚,湊近了也找不到瑕疵。
原本嬌媚的姝容,稍微用粉黛打扮就足夠漂亮。
郡主身上的純真,是裝都裝不出來的。
喜婆們給郡主梳妝打扮好,盯著小郡主的臉都不敢多看,倒吸了口氣,誰見了都得迷糊兩眼。
新郎官還是好福氣啊。
她們也都聽說了新郎家世平平,著實配不上郡主。
喜婆也隻敢在心裡感歎,上完了妝,開始伺候小郡主穿好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