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征過後,王妃還想將女兒的婚期再往後拖上兩年。
特意請來青雲觀的道士測算了黃道吉日,私底下偷偷使了銀兩,讓其將日子往後說。
道士掐指一算,選了兩個黃道吉日。
半年之後的十五,宜嫁娶。
薑雲歲嫌半年的日子都很太長了,她找到母親,吃完嬤嬤遞過來的銀耳湯,磨磨蹭蹭說明今天的來意,“母親,半年是不是太久了?”
王妃都不知怎麼說她這個性子才好,喜歡一個人,藏都不藏。
便這般心急。
已經定下來的婚事,又不可能跑了。
合了八字,下了聘禮,無緣無故沒人會反悔。
阮家不可能要退親,王府也不會答應了下來又逼人家退了婚。
她隻需安安靜靜等上半年,就能嫁給心上人了。
這半年,阮洵期若是在朝堂上做出成績,她也會覺得欣慰,當初沒有看走了眼。
王妃淡然喝了杯茶,“你想要幾月?”
薑雲歲咬了咬唇,將心一狠,“我看六月十五就很好。”
六月。
那就隻剩兩個月了。
王妃望著自家女兒都有些無語了,縱使她再怎麼慣著女兒也不可能答應,“不成,太急了。”
“還有許多瑣碎的事情要準備。”
薑雲歲也知道她心急,她也沒辦法呀。
小姑娘委屈巴巴咬了咬唇,她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沒成婚之前始終心裡不安,怕出什麼幺蛾子。
王妃見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就知道她還在打這個心思。
她喝茶敗了敗火,無論如何也要將她這點心思摁回去,“就按算好的日子,將婚期定在半年之後。”
薑雲歲揪著手指頭,低下了臉,“五個月後呢?”
王妃被她給氣笑了,“就半年!”
她抬起手指戳了戳女兒的腦門,“這半年恰好也能看看他有幾分真本事,能不能立的起來。”
說完這句王妃又忍不住歎了歎氣,“你也知道如今的形勢不是我們薑家的人說了算,我們便是自保都要花些力氣,日後若他捅出了什麼大簍子,我與你父親,是幫不上你們什麼的。”
王妃甚少與她說起這些,怕嚇著了她,又怕她知道後畏首畏尾,出門都不敢大聲說話。
“他如果是個穩妥可靠的人,我與你父親也能放心。”
薑雲歲聽著就紅了眼睛,身不由己的滋味,她最是知道不過。
那樣的日子確實十分難捱。
她乖乖點了點頭:“好。”
—
王妃和阮家的婚事剛定下,就傳得滿城都是。
原本有些人對郡主和世子的婚事不算數這事,將信將疑,這下子才徹底信了。
多半是表哥表妹各自看不上眼。
實在無法委曲求全。
這才作罷。
阮家的門第雖然低了些,可是阮洵期那日騎馬遊街,昳麗精致的容貌,是眾所周知的。
探花郎長得一表人才,比起些貌美女子姿色都更勝一籌。
他又是陛下欽點的探花,前途無量。
王府肯將郡主低嫁了過去,倒也不奇怪。
薑敘白在他姐姐定了親之後,一直臭著臉,當日媒婆上門,若不是王妃叫人阻著他,他這個小霸王都要叫上奴仆將媒婆轟出去。
薑敘白知道母親應下了阮家的求親,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屋子裡古玩書畫被他砸了個乾淨。
小霸王怒氣衝衝的,其他人惹都不敢惹。
薑敘白確實快被氣死了。
他這個姐姐,好像壓根不是他的親姐姐。
小時候,他和姐姐也是很親近的。
他還常粘著姐姐,窩在她的屋子裡睡覺。
兩個小人兒在榻上睡得四仰八叉,額頭對著額頭,倒也很是可愛。
後來姐姐就總是被侯府的人接走,他連見上麵的次數都不多。
如今兩人都長大了,她卻要嫁人了。
薑敘白這個小霸王雖然有些不講道理,平日也總是在外廝混,但是最不缺的就是朋友。
稍稍打聽,就知道了他未來姐夫的底細。
比他大不了兩歲,還那麼的!文弱!
能頂什麼用?手無縛雞之力,怕是連酒都喝不得。
薑敘白的朋友這些日子都不敢在他麵前問起他姐姐的婚事,誰問他揍誰。
薑雲歲這邊已經開開心心又跑去繡坊看自己的嫁衣。
屋子裡的丫鬟已經開始給她準備成婚要用的團扇,織上金線的團扇總要費些功夫。
阮洵期考中之後,被分去當了個不大不小的編修。
官職不高,事情不多,都是些瑣碎的小事。
尋常人總是會嫌無聊,他倒是很能沉得住氣,一連兩個月都沒有遲到,也沒人聽見他的抱怨。
阮洵期現在的生活已經沒有先前那麼拮據,州縣裡得知他得了個探花,獎勵了他父母幾百兩銀子。
這錢阮洵期一分都沒動,全都讓人轉交給了他的父母。
平日裡他的束脩,都用來維持生計。
日子過得下去的同時,他還能省下一些。
轉眼就到了六月,又快進入了酷暑。
薑雲歲這一年身體都養好了許多,裴聞每次見她,她都是氣色紅潤的漂亮模樣。
長開的眉眼除了楚楚動人的姿態,還有些天資絕色般的嬌媚。
一顰一笑,惹得旁人移不開眼。
裴聞早就聽說了她的婚期,十月十五。
聽起來倒是像個好日子。
她定親的那日,王府放了鞭炮。
隔著一道街,裴聞坐在馬車裡都聽見了響炮聲。
裴聞回到書房,又將壓在案桌上的婚書小心翼翼拿了出來,一字一句,早就熟記於心。
甚至連每個字的脈絡走勢,他閉著眼睛都能記得清楚。
當初母親讓他燒了這封他親手寫的婚書,裴聞沒有舍得,一直留到了現在。
裴聞見到她,開始不受控製的回憶起那日她在夢中大婚的畫麵,和現在沒什麼兩樣。
她都是滿心的歡喜。
盼著她的郎君來接她。
裴聞已經很克製自己,愛欲嗔癡種種都被他強行壓在心底。
王府慶祝的鞭炮放了多久,他就聽了多久。
便是他已經足夠克己複禮,青天白日能裝回常人,當著她溫和有禮的兄長,夢中的事情卻不由他控製。
裴聞許久沒有入夢,上次夢見她還是在幾個月之前。
他已習慣在夢中當個旁觀的孤魂,靜靜望著在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
壓抑的泣聲,一聲聲送進他的耳朵裡。
穿著婚服的少女蜷在床角,抱緊了自己的雙腿,精致的小臉滿是新鮮潮濕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