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江陰城這裡,一天的攻城戰終於過去了。
雖然江陰還是守住了,但是死傷的人卻是不少。有一段城牆,甚至被紅夷大炮轟開了一段缺口,如今城內的民壯,正在緊急填充石塊泥土之類的東西。
閻應元坐在一塊崩掉的石塊上,大口地喘氣。身上盔甲,鮮血淋漓,不過這不是他的鮮血,而是攻進城裡來的韃子兵的血。
如果不是他領著人一直堵在這裡,江陰城便被攻破了。
和曆史上不一樣,滿清軍隊早早地就運來了紅夷大炮,這是所有城池的克星。更可惜的是,江陰城可沒有紅夷大炮,隻能是挨轟還不了手。
多虧了閻應元應對有方,在韃子兵蜂擁進城牆缺口時,先丟了萬人敵過去,把韃子兵的防禦陣型破開,然後集中城中的火槍射擊,他再領兵反衝鋒,才把韃子兵趕出了城外。
雖然又是堅守住了一天,但是城裡的人,卻沒有一人是開心的。
這不,現任江陰典史陳明遇就在閻應元身邊,看著眼前的情況,一臉憂心地問道:“閻哥,為啥韃子兵像瘋了一樣,不惜傷亡地攻打我們。明天要還是這樣的話,怕是要守不住啊!”
紅夷大炮再轟開一段城牆的話,城內可隻有閻應元一個猛將,他是真沒信心可以堵住多個缺口!
再說了,這種臨時填好的城牆,防禦力更是差了不少,韃子兵再攻,也是容易了好多。
此時,聽到陳明遇的話,都司周瑞瓏也有些絕望地說道:“韃子兵攻勢甚急,就算能求來援兵,也不是短時間內能趕到。再說了,援軍來了,估計也打不過城外的韃子兵,要不,我們還是突圍吧!”
在原本的曆史上上,他見滿清軍隊勢大,最終選擇了逃跑。
此時,閻應元聽到他們的話,一下站了起來,氣勢極盛,似乎剛才的喘氣,就沒發生在他身上一樣。就見他盯著眼前的兩人,嚴厲地說道:“你們請我主持城防的時候,我就說過,一切都要聽我的。江陰城非同心敵愾不能堅守,誰要是再說喪氣的話,休要怪我軍法無情!”
陳明遇一聽這話,麵露慚愧之色,連忙道歉道:“是小弟錯了,以後絕不會再犯!”
周瑞瓏則是臉色紅了紅,忽然長歎了口氣,轉身走了。
他們這些為首的人都是如此悲觀,就更不用說普通的民壯了。
正在這時,忽然城頭上的民壯大聲喊了起來:“江上來了兩艘韃子船!”
閻應元聽到這話,便立刻去城頭上看情況。不過他走得不快,能看出來,他應該是沒有恢複力氣。
等到了城頭上之後,閻應元果然看到,江邊停了兩艘韃子船,韃子的將領都在江邊,似乎在說有關江陰的事情,因為他們能看到,那些韃子說話時,還往江陰城這邊指指點點。
閻應元等人沒猜錯,韃子主帥孔有德就是在說江陰的事情:“隻要把船上的紅夷大炮搬下來,明日從西、南兩個方向一起炮轟。有今日轟塌的一段城牆,明日下午,定然能兩路人馬攻進城去,江陰城破,也就是這兩日的事情了。”
“動靜大一點,讓城頭的人都看到,我們又到了紅夷大炮,威懾他們。”
孔有德說完這些話之後,他又轉頭看向劉良佐說道:“今夜你埋伏兵馬在炮營附近,本王料定城裡的人必然會出來劫營。否則他們明日無法應對紅夷大炮之轟擊!”
劉良佐聽了,有點疑惑,道:“城裡就一些民壯,也敢出城?”
孔有德聽到質疑,便盯著他喝問道:“城內既是民壯,破城不是易如反掌!為何今日轟塌了城牆,卻還能被趕出來?”
劉良佐聽到這話,頓時無言可對。他當然知道,城裡麵為首的那人,絕對不可小覷。
於是,他隻能抱拳領命。
孔有德做出了部署,韃子兵便立刻動了起來,大張旗鼓地搬運紅夷大炮。
江陰城頭這邊,自然是能看到的。一時之間,所有人看到又有紅夷大炮從船上搬下來,一個個都是絕望,就連閻應元也是臉色沉重。
江陰城這裡,畢竟隻是普通百姓而已,麵對滿清正規軍的攻城,防守上實在是太吃力了!
心中想著這些,閻應元便冷聲說道:“傳令,衙門議事。”
天色已經暗下來,火把開始點了起來。
衙門大堂內,陸續到人,但是卻很安靜,隻有火把燃燒偶爾響起的劈啪聲。
不一會,閻應元從後衙轉了出來,此時的他,脫去了盔甲,隻是一套常服而已。但是表情冷峻,身上依舊帶著一股威勢。
“閻哥!”
“主簿大人!”
“……”
在見禮聲中,閻應元看著麵前的這群人,沉聲說道:“相信諸位已經看到,建虜又增援了紅夷大炮,如果不想辦法的話,明日應付起來會更難!”
眾人聽了,皆是默然。這個道理,誰都懂,但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可想?
不過閻應元顯然沒征求他們辦法,而是直接說道:“如今唯有劫營一途,事先破壞了韃子的紅夷大炮,如此才能減輕城防壓力!”
陳明遇一聽這話,頓時驚喜地說道:“對,沒錯,今日韃子剛來援軍,定然認定明天能贏,便會放鬆不少,正好劫營!”
在原本的江陰保衛戰中,江陰也曾出城劫營過,並且還成功了。
但是,閻應元聽到陳明遇的話,卻是搖頭說道:“我觀那韃子主帥孔有德,久經戰陣,用兵之道,肯定不差。彆人不好說,但他估計是會有防備的。因此今晚劫營,還須聲東擊西才行。”
他的設想,就是讓陳明遇等人先去劫營,帶多點人,虛張聲勢為主,順利則劫之,不順利則退回。而他自己,等韃子被吸引注意之後,就隻帶他的家丁門客共計三十人,帶徐世蔭、曾化龍製造火藥和火攻用的器具,突襲韃子火炮營。
閻應元當初進城的時候,是帶家丁王進忠等四十八人進城的。不過此時,已經死傷了一些人,就隻有三十人還能一戰。
馮厚敦聽到他們這些武將安排完了事情,他聽得有些擔心,對閻應元道:“隻是這麼一點人去劫營,萬一被韃子圍住了怎麼辦?”
閻應元聽到他的話,搖搖頭說道:“兵貴精而不貴多,就希望建虜沒有防範,能一舉成功吧!”
說著這話,其實他心中一點底都沒有。
紅夷大炮不是那麼容易破壞的,就隻有釘死炮眼而已,但是隻要給建虜時間,他們還是能重新疏通炮眼,也就是耽擱建虜幾天攻城時間而已!
原本的曆史上也是,閻應元派善於遊泳的陳憲飲渡過外城河,釘死清兵的炮眼,使他們緩了兩天,不能攻城。守城這邊,就趁這個時間加固城防。
不過在這個位麵上,滿清軍隊的鎮壓之勢更急,直接大軍壓境,就沒了能單槍匹馬就摸到滿清炮營的機會。
商議完了之後,便開始分頭準備,等到半夜時分,便開始行動。
然而,讓閻應元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才剛散去,城頭上就派人來急報,說滿清軍隊大營那邊有動靜。
閻應元等人擔心滿清軍隊夜襲,便紛紛趕上城頭去查看情況。
他們先後趕到城頭,看向滿清軍隊大營那邊,就見好多火把,哪怕離得遠,卻還是有喧嘩聲傳到城頭這邊。
陳明遇看得好奇了,當即問道:“滿清大營那邊是怎麼回事?”
閻應元的家丁頭領王進忠猜測道:“該不會是哪路江湖好漢潛入滿清軍營刺殺那幾個奸賊了吧?”
不管是劉良佐還是孔有德,原本都是大明的將領,如今卻成為韃子急先鋒,在他們眼中,自然是奸賊了。
舉著大量火把,喧嘩的地方,確實是在滿清軍營的中間位置。
但是,閻應元卻是搖頭說道:“你們該是能看出,滿清軍營的紮營很有章程,符合兵法之要。外人想要潛入中軍大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進忠聽到這話,便好奇地問道:“那這些韃子為何會在晚上喧嘩?老爺不是說過,晚上最怕喧嘩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