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西路。
吉水縣。
七月天,午後,烈日淩空,大地如爐。
蒸騰的熱量,讓樹上的蟬鳴聲,都變得有氣無力起來。
縣衙後院,知縣生活起居的東花廳,此刻卻是顯得有些陰冷。
刁珣看著紮入梁柱之中的鋒利匕首,目光幽幽。
試著伸手拔了一下,發現已經是入木三分,憑借現在這具身體的力量,想要乾淨利落的拔出來,尚有些困難。
“罷了,沒想到,竟然穿越了......”
他鬆開手,神色悵然的坐下,麵前稍有光澤的楠木桌上,擺滿了書籍,以及......被墨汁打汙的暗黃色信紙。
經過片刻時間的適應,狂潮洶湧的記憶,已經讓他的腦子不再那麼疼痛,這會兒正在腦海裡麵跑馬燈。
刁珣,字光鬥,慶元五年二甲進士,次年知吉水縣,就是今年六月。
唔......父母早亡,全靠族人養大,所幸讀書方麵,有點天分,年方二十,便獲得進士出身。
在這個刑不上大夫的世界,算的上隻要不胡亂蹦躂,諸如造反之類,完全可以非常滋潤的過完一輩子,有酒有肉有美人,要是酒後靈感來了,說不定能上教科書。
相比於前世普通的白領上班族,房子,租的,車子,兩個輪,女朋友......嗯,不提也罷。
此等境遇,已然好上不少。
“不過,這把匕首是怎麼回事?”
閉上眼,努力消化,很快就梳理清楚了目前的處境。
都說破家縣令,滅門府尹。
可是他這個破家縣令,哦,知縣,相差倒也不多,昨夜卻被一幫子凶神惡煞的盜匪,給破了門,反向被破。
這幫子盜匪倒是沒有直接殺人,而是讓他趕緊滾出吉水。
走的時候順帶刺了一把匕首在梁柱之上,似是在威脅。
刁珣,一介文人,哪裡見過如此陣仗,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寫信給州府求救,甚至考慮過辭官跑路,又驚又懼之下,大概是身體太弱,寫信之時一命嗚呼。
身子涼了半截的時候,讓他接管了。
捏著書桌上寫了一半的信函。
刁珣摸著下巴,喃喃自語“這盜匪,過於囂張了,直接殺到縣衙,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知縣品級倒是不算高,不過八品,是謂親民官,很容易理解就是基層官員,但這個權勢,在一縣之地可不得了。
彆說普通老百姓,就是地主老財,沒點朝廷上的關係,想動就直接動了,不帶廢話的。
手底下都頭、弓手什麼,亦有不少,這幫盜匪,大概是嫌命太長,竟然敢直接闖進縣衙威脅。
還丟下狠話,什麼三日之內,不走就再拜訪一次。
說甚下次就不是簡單恐嚇,是要放血的,要命的那種。
嗬,真是好生囂張。
刁珣的心裡,冒出來熊熊火氣,穿越就罷了,還要打生打死的,真當他這個知縣是泥巴捏的麼......
換上官服,整理儀容。
看著鏡子裡麵,劍眉入鬢,目若朗星的麵容,刁珣稍稍鬆了一口氣。
“我就說不可能嘛,怎麼會長的像喜劇演員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
隻是,在前衙逛了一圈之後,刁珣憤怒的心情很快平複下來,想起那些吏胥躲躲閃閃的目光,以及那欲要探究真相的表情。
他忽然有些明白,昨夜之事,看來沒有那麼簡單,而且,衙署之內,知道這件事的人還不少。
官匪勾結,按照目前的情況判斷,倒不是沒有可能。
大宋南遷以來,距離上次北伐,已經過了三十多年,天下承平日久,朝廷對於基層的掌控力,慢慢恢複到頂峰。